氣氛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想到已經打到了江西的樑王,衆人心有慼慼,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悲涼。
“怕個錘子,幹就完了。”場中突然響起一聲暴喝。
當下就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合。
“周厲王父子鎮守北境以來,就沒讓狄人破過錦州防線,狄人哪回不是來勢洶洶,哪回不是讓武穆王打得落花流水,夾着尾巴逃跑?!”
“就是,武穆王可是北境的守護神,有武穆王在,北境穩着哩。”
“回頭買一張武穆王的畫像貼在屋裡頭鎮宅,早晚拜三拜,保管你心不慌,氣不短,吃嘛嘛香。”
“呃,管用嗎?”
人羣裡傳來一陣鬨堂大笑。
連坐在車裡的虞幼窈,也不禁了彎脣兒,敢情武穆王在北境的大名,不亞於張貼在門上的神荼和鬱壘兩位,震惡懾邪的鎮宅大門神。
民心所向之處,必將所向披靡,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管用,一準管用。”人羣裡有人高喊一聲。
接着,就有不少人大笑着一起附合。
“看到武穆王身後的一隊戰士嗎?那是幽軍裡最厲害的陌刀軍,一軍既出,萬軍莫敵,專門克騎兵,每一位陌刀手都有一敵百的實力。”
這可不是吹得,陌刀手全身重甲,北狄擅長的弓射,在我方弓射的干擾下,對衝鋒陷陣的陌刀軍,殺傷力並不大,一旦讓陌刀軍近身,簡直就是狼入了羊羣,一刀下去,帶人帶馬,全砍翻在地。
衆所周知,弓箭是遠程兵器,陌刀手近了身,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虞幼窈屈起手指,輕敲了敲車壁。
車頂的活動窗被推開,坐在車頂警戒的殷十,縱身躍進了馬車裡。
虞幼窈抿嘴笑了笑:“幫我買一幅當下城中流傳最廣的武穆王畫像。”
想看看,畫像裡的武穆王,究竟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咋就比貼在大門上的門神還要神乎其神?
不一會兒,殷十去而復返,將兩卷畫軸遞給了虞幼窈。
虞幼窈滿心期待地打開其中一幅,當場噴了。
夏桃瞪大了眼睛:“啊這……”
春曉也是一臉懵逼:“這畫的是武穆王?!”
畫中武穆王的形象,是借鑑了法華經序品列中,記載的四個阿修羅王,是四個阿修羅王的融合。
怕畫表達的不清楚,畫像之人還“貼心”地在畫上介紹:武穆君,勇健睿智,率千軍之統帥,一肩挑九州,一肩擔四海,吼聲如雷鳴,震天地妖邪,其形有九頭,每頭千眼,九足,口中吐火,焚世間惡,九百九十巨手,覆障日月之光。
這形像還真是夠可以啊。
虞幼窈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腸子都打結了:“三頭六臂都沒這麼離譜,到底是哪個人才啊,這絕對是殷懷璽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佛家記載的阿修羅王相貌醜陋,貌醜似修羅,就此而來。
殷十默了一下,提醒她:“還有一幅畫。”
虞幼窈眼淚都笑出來了,忍了忍笑,沒忍住,好奇第二幅畫,連忙打開了畫軸,整個人都驚呆了:“如果我沒看錯,這上面畫了一個女的吧!”
殷懷璽的性別什麼時候變了?
殷十嘴角抽了抽,
忍了忍才道:“這幅畫,畫的是你。”
“我,”虞幼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嫩生生的手指,指着自己鼻子:“你怎麼賣了我的畫像?!”
殷十默了默:“買您的畫像,殿下的畫像算添頭白送。”
虞幼窈有些懵,想到殷懷璽阿修羅王的合體,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連忙低頭去看畫,不由鬆了一口氣。
畫中的女子端莊貌美,腳踏九幽,身背月華,身着暮山紫冕服,衣上繪了日月山川、花鳥蟲草,以及五穀等物,指間輕捻了一枝藤蔓,正是番薯藤樣。
含笑看世人,慈悲臨世間。
虞幼窈愣了一下:“這是……”
殷十道:“畫中的形象,仿照了民間供奉的后土娘娘,也有以菩薩爲形象的畫,只是神話裡后土娘娘的形象更符合你,所以這種流傳最爲廣泛,很多老百姓,都會掛在家裡供奉。”
虞幼窈有點笑不出來了。
后土娘娘有一個封號,叫“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只”,是道教四御尊神之一,土地是人們賴以生存的基礎,后土神執掌陰陽、萬物之美、大地山河之秀,負載萬物自然,故民間很多人信奉后土娘娘,稱其爲地母娘娘,堅信信奉地母娘娘,能使農物豐收。
人們都喜歡將一些有功績的人神化,不是因爲他們愚昧不堪,而是由此表達,他們對一些人事的敬畏與崇拜,簡單又質樸。
也許在上古時期,女媧娘娘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幫助衆人躲過了傾天洪災的女子, 可世人感激她、尊敬她、崇拜她,爲了表達對她的敬畏感情,將她神明化,經過一代代將她這種大無畏的精神,一代一代地傳承。
厚德光大,她何德何能?!
就因爲她種出了番薯?
虞幼窈抿了抿脣,緩緩地捲起了畫軸,小心翼翼地收好。
馬車緩緩地駛過街道,停在一處別苑門口。
馬車外面響起了殷三的聲音:“錦園春是殿下往日在錦州落腳的別苑,條件有些簡陋,卻是委屈長郡主暫且在此地休整幾日。”
錦園春是一座二進別苑,佔地不小,院裡遍植高樹、草木,瀟疏朗闊,只是別苑荒廢了許久,處處都顯露出了,倉促打理的痕跡,顯得有些破敗。
殷三繼續道:“老爺王初到遼東幾年,北境戰事年年吃緊,老王爺大半時候,都住在錦州,老王爺唯恐委屈了老王妃,特地買了這座別苑,錦州受草原高地影響,氣侯十分苦寒,只有一些四季常青的花木才能種活,別苑裡的許多花木,都是老王爺親自栽種的。”
虞幼窈一陣恍惚,一擡眼就看到了,不遠處幾株桂花樹、香樟、龍柏樹,錯落有致,疏朗扶疏。
樹卻是尋常的樹,可栽樹的人用了心思,普通的草木也種出了風采,樹的形態、模樣養得各具風姿,不一而足,頗具觀賞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