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誥命?!”楊淑婉渾濁的眼裡,迸出了光亮,虞宗正升了官,爲妻子請封,也是光耀門楣的事。
“淑人,我現在是正三品淑人了……”她灰白的臉上,涌上了興奮的潮紅,就聽到虞幼窈慢吞吞地繼續道:“皇上封了我娘,正三品淑人。”
楊淑婉腦子有些鈍,激動了很久,這才反應過來,虞幼窈說得是“我娘”,不是“母親”。
她瞪直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尖叫:“不、不可能,謝柔嘉那個賤人,都死了這麼久,就算老爺要請封,也該爲我請封纔對,怎麼可能是謝柔嘉呢?不可能,不可能……”
耳邊是楊淑婉歇廝底裡的尖叫,虞幼窈神情漠然:“不光我娘被封了淑人,皇上還封了我韶儀縣主,讚我孝德純靜,懿善貞恭。”
縣主,正五品宗親爵位?楊淑婉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木木呆呆地看着虞幼窈,嘴角流出了涎水。
虞幼窈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繼續道:“前段時間,父親又升官了,正三品吏部侍郎,兼十三道監察御史,皇上欽點了巡按御史一職,也是權勢滔天了,”說到這兒,她擡眸去看楊淑婉,輕彎了脣兒:“不過,這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了。”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楊淑婉努力瞪大了眼兒,朝窗戶看去,想要看一看虞府這花團錦族,卻只看到了緊閉的格子窗,以及房間裡的陰暗狹窄。
這才真實感受到了,虞府的富貴榮華是真的與她沒有關係。
可是!
妻憑夫貴,她是虞宗正三媒六聘,正經娶進門來的正室,是大房的主母,憑什麼丈夫升官,家族興盛,卻和她沒有關係?
憑什麼?
楊淑婉在心底,瘋狂地尖叫,吶喊……
虞幼窈走出了內室,身後傳來楊淑婉瘋瘋癲癲地尖叫、詛罵。
李嬤嬤清理了籲盆,聽到大夫人又發了瘋癲,臉色木然,大夫人瘋了兩三年,也是見怪不怪。
碧桃在廚房裡熬藥,大夫人發起瘋癲,六親不認,有時候還會動手傷人。
回到安壽堂,虞幼窈重新換了一身衣裳。
這時,虞兼葭過來了。
她穿了一身淡紫妝花裙子,身段兒纖細柔弱,十分嬌美,輕盈地向虞幼窈行了一禮:“也是我身子骨不爭氣,祖母跟前全賴大姐姐一人照料,卻是辛苦大姐姐了。”
若虞兼葭不是滿腹的心機算計,這樣知禮又明事的人,她也願親近一二。
虞幼窈聲音輕淡:“三妹妹客氣了,快請坐。”
虞兼葭這才坐到椅子上,也沒有拐彎末腳:“今兒過來打擾大姐姐,是爲了我跟前的丫鬟百葉。”
虞幼窈有些意外。
百葉進府之後,她讓夏桃盯了一些時候,見百葉還算機靈,伺候虞兼葭也是盡心盡力,沒什麼不妥,就暫時放下了這事。
此時,虞兼葭再提百葉,虞幼窈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只是不知,虞兼葭到底在算計些什麼,百葉和百葉祖母又在從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虞兼葭這人做事,一向細心周到,從不會讓人拿捏什麼,更不會讓人挑到錯處,反倒讓她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拋開虞府不提,虞兼葭那些內宅伎倆,也沒什麼好怕。
虞兼葭彷彿沒有注意到,虞幼窈異樣的表情,笑着說:“百葉祖母身子不大爽利,百葉和祖母相依爲命,感情也好,百葉進府也有好幾個月了,便有些放心不下祖母,大姐姐也知道,我身子骨弱,也離不得百葉,虞府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家,百葉祖母從前也有伺候祖母的情份,而且百葉在我跟前伺候,也是盡心盡力,我便作主,給了百葉恩典,讓百葉的祖母,跟着莊上送東西的馬車一道過來,讓他們祖孫一敘天倫。”
一段話只表達了一個意思,想讓百葉祖母進府。
而且字字句句,有理有據,叫人挑不出錯處。
主子身邊得力的下人,經常會得了主子恩典,每年總有幾回探親的機會,但虞兼葭身子骨弱,離不得貼身伺候的人,就把人接進府裡,雖然有些不妥,但大抵還是說得過去。
更遑論,這個人從前還在祖母屋裡伺候過,情份就又有些不同了。
虞兼葭身爲虞府二小姐,想給身邊丫鬟幾分體面,這是順理成章的事,而且虞兼葭一向良善,提出這樣的要求,並不突兀,也在情理之中。
莫說是她,就算是祖母,也不會駁了虞兼葭的臉面。
果然!
虞兼葭也不等虞幼窈說話,就繼續道:“方纔去祖母屋裡,與祖母提了一嘴,祖母也同意了,原也不該拿這點小事過來麻煩大姐姐,不過大姐姐管着家裡,想着這事也該和大姐姐提一提纔是。”
果然是面面俱到,虞幼窈頷首:“想來三妹妹也是知道分寸,既然是你屋裡的人,這事到底該怎麼辦,就由你自己安排。”
虞兼葭心中一鬆:“謝謝大姐姐!”
姐妹倆又聊了幾句,多是有關虞老夫人身體,虞兼葭這纔回去了。
她一走,虞幼窈面色微凝,喊來了夏桃:“你再去仔細查一查有關百葉祖母的事,尤其是百葉祖母當初在府裡伺候的事。”
夏桃連忙應是。
早前百葉提了大丫鬟,她就派人仔細查了百葉的事,除了對虞兼葭有些懷疑外,也是擔心百葉有什不妥
想着到底是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的人,謹慎無大錯。
之前沒查到什麼,這一次大約也不會有結果,虞兼葭既然敢將這事,明目張膽地攤到她跟前來,就算準了,不會讓她查出端倪。
不管查沒查到,多瞭解些百葉祖母的事,將來也有個應對。
這一查,就是兩日。
夏桃風塵僕僕地回到府裡,回房換了一身衣裳,就過來向虞幼窈稟報;“奴婢,尋了柳嬤嬤詢問了百葉祖母的事,柳嬤嬤說,百葉祖母姓賴,有些機靈勁,手腳也麻利,就在安壽堂裡做了灑掃的活兒,沒什麼不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