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了視線，微微地翹起脣角。
“姨娘，姨娘！”阮映雪風風火火的從外面衝了進來。
趙姨娘放下手中的繡活，一把接住了這個最受自己寵愛的女兒。
“你呀，這性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呢。”說着點了點阮映雪挺拔的小鼻子。
“姨娘，大事不好了！”阮映雪往常也最是喜歡窩在趙姨娘的懷裡撒嬌的，可是今天卻不同，她一臉焦急的打斷了趙姨娘的話，壓低了聲音說道：“那邊兒……說是那蜜餞壞了，所以沒有入口呢！”
那邊……指的可不就是阮景淵麼。
趙姨娘心中一驚，連忙將懷中的阮映雪挖了出來。“怎麼回事？快些說清楚！”
於是阮映雪就巴拉巴拉的把在花園裡遇見那個阮景淵身邊的丫鬟的事情說了一遍。
“姨娘，你看……”
“沒事兒的，你別擔心。”趙姨娘安撫了一下阮映雪，然後讓身邊信任的丫鬟去將阮景濤和阮景林找來，就說是她想他們了。
那不過是個推脫的說辭罷了，於是得到消息的阮景濤兄弟兩個很快就趕來了桂林院。
“姨娘，那是怎麼回事？好好的東西怎麼就成了壞的？”阮景林率先沉不住氣，大聲的嚷嚷了起來，臉上還帶着失敗之後的不甘心。
“行了，別擺着那麼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看着就不上臺面！”面色陰沉的阮景濤呵斥了一句。
阮景林這才怏怏的住了嘴。
阮景濤又問阮映雪道：“雪兒，你說的那個丫鬟，可是在團圓飯時出現的巧綠？”
“可不就是那個賤婢麼！”阮映雪撅着嘴。“她長了那麼一副狐媚的樣子，我怎麼可能會不記得？”
趙姨娘連忙問道：“景濤，那個丫鬟莫非有什麼不對？”
搖了搖頭，阮景濤道：“我試探過，是個對阮景淵愚忠的丫鬟，應該翻不起什麼大浪來。不過，她怎麼會對雪兒說出那樣的話來呢？還是爲了試探些什麼？”說着眼神掃向了阮映雪。
阮映雪心中一跳，似乎剛纔真的是她先問那個巧綠的……但這話可不能說出來，否則還不知道大哥要怎麼對付她呢。於是阮映雪嬌蠻的一撇頭，口中說道：“我哪裡會知道？難道我還會知道一個賤婢的想法嗎？”
阮景濤的眼神有些冰冷，阮映雪吃不消了就往趙姨娘身後躲去。趙姨娘心疼她還是個孩子，便連忙出來打圓場道：“說不定是因爲那蜜餞是以雪兒的名義送過去的，所以阮景淵纔會想着讓人來問問看呢？”
“不過阮景淵怎麼可能會知道那蜜餞有問題？”阮景林適時地提出了疑問。
是啊，阮景淵又是怎麼知道的呢？自從阮夫人請來了秦大夫之後，他們可是煞費苦心才找到了那個秦大夫的孫子，又花了相當大的代價才讓他鬆口，說出了和那養生方子裡相剋的藥物。
原本這是多麼好的一個計謀啊，兵不血刃，從根本上搞壞了阮景淵的身子，說不定過幾年就得去底下陪老爹了呢。哪怕他再不甘心也沒用，人是阮夫人找來的，藥是他的人煎的，他們只不過是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動了點兒手腳罷了。
但是如今他們的算盤卻被打破了。
爲什麼阮景淵會知道？他怎麼可能會知道？那個姓秦的人不是說，這天下間鮮有人能知道那他們秦家祖傳方子的秘密嗎？
越想下去，阮景濤的臉色便越發的暗沉。
他不甘心，好不容易臥薪嚐膽了那麼多年，又刻意在外人面前營造出一種紈絝子弟的形象，難道他會功虧一簣嗎？
“說不定，阮景淵身邊也有什麼能人異士呢？”趙姨娘低頭想了片刻，眯着眼睛說道。
既然他們能找到秦家的傳人，難道阮景淵身邊就不能養幾個門客了嗎？
“就算被發現了也沒關係，反正只要阮景淵不懷疑到我們頭上來就好，想必他手上也沒有此事就是我們做下的證據。”更何況，阮景淵可還欠着她兩條人命呢！
這時候阮景林也開口了：“幸好我們當初也留了一手，大哥不必如此憂心。指不定他們還以爲雪兒只是個幌子，動手的另有其人呢。那兩個阮靖霆和阮亭承可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也就阮景淵會以爲阮靖霆是無條件站在他們那一邊的人了。既無權，又無利，這世上哪裡會有那麼好的事情？因爲血緣關係？別開玩笑了，他們和阮景淵纔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呢，也沒見得有多麼相親相愛。
阮景濤點了點頭，不說話，像是在暗自盤算着什麼。
趙姨娘看了大兒子一眼，肚子裡有一堆的話要與他細說，只是小兒子和女兒還在身邊，她實在不好先開這個口。
“雪兒，你今兒個又一個人跑出去玩耍了吧？”“還有你景林，你今日的作業都完成了嗎？”趙姨娘開始找藉口將兩人送出門。
阮景林和阮映雪對視一眼，然後起身告退了。趙姨娘這樣，顯然是有些話不想讓他們聽見。
趙姨娘揮揮手，屋裡的丫鬟都退下去了，離開的時候又順便帶上了門。
“景濤啊，不是姨娘多嘴，只是你……沒必要爲了一個阮景淵而將自己弄成這樣啊，不值得，不值得啊……”趙姨娘低下頭抹了抹眼角，抿緊的嘴角帶出些傷感的情緒。
回過神來，阮景濤搭住趙姨娘的肩膀，恨聲道：“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姨娘你那般對他，他又是如何回報我們母子兩個的。”就算得不到阮家，他也決不會讓阮景淵那種忘恩負義的傢伙好過。
趙姨娘顯然也回想起了那段痛苦的往日，手上絞着錦帕，越發傷心了起來。
“姨娘，別傷心了，兒子不會讓傷了您的人繼續逍遙下去的。您放心，再過不了多久……”他的聲音輕了下去，最後的恨意淹沒在了脣齒之間，只餘一雙暗沉沉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發光。
“到了如今，我不強求什麼了，只有一點景濤，你和景林、雪兒都是姨娘的心頭肉，只有你們三個不能出一點兒事情。否則、否則我……”趙姨娘泣不成聲。
“不會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阮景濤就算再怎麼老謀深算，他到底還是孝順趙姨娘的，又安慰了好一會兒，趙姨娘才慢慢地收了哭聲，倒是留下了一雙紅腫的眼睛。
“那那個俞氏呢？她最近如何了？”說了半天，趙姨娘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兒媳婦，不由隨口問了一句。
“還是老樣子。”阮景濤的眉毛動了動，過了一會兒才接口道。
趙姨娘奇怪的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還是一副平常的表情，心裡雖然有些疑惑，但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孩子自己的事情，她這個做長輩的還是不要多加參合了吧，免得他們兩個心裡都有些膈應。
只是
……自從孫女兒沒了之後，那俞氏的身子怎麼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呢？到了現在，完全就是在拖時間了。也不知她還能再熬多久，且又死活攔着不肯讓景濤納妾，難道是想讓景濤絕後不成？
不行！決不能讓她再這樣繼續下去！趙姨娘忽然間振作了起來，渾身都充滿了動力，她的寶貝大孫子……怎麼都得從個身體健康的女人肚子裡蹦出來纔是！
俞氏不行？沒關係，她這個婆婆親自出面，難道還會找不到幾個能生養的女人嗎？只要身份不夠高，自然就不會礙了俞氏的眼。再說了，她是嫡妻，就算膝下無所出，但到底庶子庶女們都是要叫她一聲“娘”的，這就夠了，不是嗎。
再說了，就俞氏那般病怏怏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懷上一胎呢，哪怕生下來了，她還得擔心孫子是不是也隨了他孃的柔弱呢。
看了眼自己的兒子，趙姨娘心中暗自盤算着，要不……也找那個秦大夫給景濤補補身子？
沒過幾日，整個阮府就都聽聞趙姨娘給阮景濤找了幾個看上去好生養的女人，卻被病怏怏的俞氏攔着死活不肯讓她們服侍阮景濤的消息。
若非阮夫人及時出手阻止了消息的進一步擴散，豈不是連外頭的人都要知道阮府的八卦消息了？
於是等阮景淵走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見了阮夫人難看堪比鍋底的臉色。
果然，是在生氣吧。
阮景淵心裡嘆了一聲，明知這會兒不是好時候，但是不管是作爲一家之主，還是作爲阮景濤的弟弟，他都不得不出現啊。
“娘，您也別生氣了，嫂子……她應該心中有數。”阮景淵乾巴巴的勸了一句，這話說出來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俞氏要真是個懂事識大體的女人，那阮景濤身邊怎麼可能這麼多年來都每個固定伺候的人。
阮夫人輕飄飄的看了阮景淵一眼，道：“我原以爲那俞氏是個好的，沒想到，她自個兒不能生也就算了，怎的又攔着不肯讓丈夫納妾？善妒可不好，七出之一，足夠景濤休了她了！”
額，沒有那麼嚴重吧？
阮景淵側過身來給了我一個眼神，顯然是想讓我上去救場，我瞪了他一眼，然後才溫順的低着頭對阮夫人道：“夫人莫生氣，當心身子纔是。這流言都是這樣，三人成虎，不如您親眼去看上一看？想必大奶奶當初能入得了您的眼，也不會是個小家子氣的女人吧。”
正好，也能滿足一下我長期累積下來的對俞氏的好奇心。
據我瞭解，這個俞氏也是出身書香世家的大小姐，按理來說，不可能有那種妒婦心理的吧？就算有，她不也有足夠的地位和手段能壓下去那些女人的嗎，爲何偏偏要用這種兩邊不討好的強硬方法來駁回？
再者，她多年來長期臥病在牀，也沒法伺候阮景濤，與其讓丈夫到外面的勾欄院裡去尋花問柳，還不如在家裡養幾個顏色好的，把丈夫的心拘住呢。
爲什麼俞氏會有這樣的舉動？我對此百思不得其解來着，暗想難道她是書香世家出來的反骨不成？
阮夫人頭疼的揉了揉額角，“也只能這樣了。景淵你是個大老爺們，就別過去了，巧綠你和我一起走，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要搞出些什麼幺蛾子來。”
哎喲喂，人類已經無法阻止怒氣衝衝的阮夫人了！我心裡各種歡欣雀躍。正宗的豪門恩怨啊，現場版的狗血劇情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