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識得字,這圖案也沒見過!”沈老頭說着,深深的吸了口氣。
記憶娘倒是想把這玉佩留下來給肚子裡的孩子,但如今手裡一個子沒有,日子都過不下去。
還不如拿去換點銀子先把日子過下來。
更不敢問這玉佩是從哪裡來的?沈李氏是否知道。
九姨娘聰明的保持了沉默。
沈老頭摩挲着玉佩,便想到了那一夜……
好久之後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睡吧,天亮了就去縣城!”
屋頂上的人悄無聲息的離開。
“蹭蹭蹭!”幾聲輕微的聲響。
沈多旺坐起身,看着牀內側睡得安穩的舒薪,輕手輕腳的下了牀,出了屋子,便看見了天井內立着的黑衣人。
“將軍,沈家那邊有動靜了!”
沈多旺聞言,深深吸了口氣,“怎麼了?”
“沈老頭從一個石墩下拿出了一塊玉佩,看樣子準備明日去縣城賣掉它!”
沈多旺沉默。
好一會才說道,“跟着他,引他去明昭那邊的當鋪,讓他死當!”
“是!”
黑衣人應了一聲退下。
沈多旺深吸一口氣,纔回了房間,剛剛躺下,興許是驚了舒薪。
舒薪迷迷糊糊的問了句,“怎麼了?”
“沒事,我起夜呢,你睡吧!”沈多旺溫柔出聲。
舒薪嗯了一聲,又睡了過去。
四更天剛到,村子裡就熱鬧起來,都是家裡男子把媳婦送過來,順便等着看能不能吃上兩個熱騰騰的饅頭。
和嬸早就開了院門等着。
見到大家,只說,“我家夫人還沒起,你們跟我來吧!”
和叔、忠叔招呼着村裡的漢子。
舒薪家如今有兩個廚房,好幾口鍋,人多,揉捏饅頭也很快的。
忠嬸讓大家煮上一鍋粥,一會一人兩個饅頭,一碗粥,讓老爺們吃了進山去,婦人們重新做。
沈多旺耳力好,便起了身。
舒薪拉着沈多旺的袖子,“是不是她們來了?”
“你睡就好,有和嬸、忠嬸!”
“我不起來沒事嗎?”舒薪小聲問。
“這有什麼,你睡吧!”
沈多旺說着,穿了衣裳去浴房那邊梳洗。
然後回屋子見舒薪躺在牀上,像睡着了,上前在舒薪額頭親了一下,出了房間。
舒薪在牀上翻滾了一下,慢吞吞的坐起身,穿了衣裳,去洗臉漱口,梳好了頭髮,纔出去。
廚房那邊都已經忙的熱火朝天了。
“哎呀,阿薪你來了!”
“你們辛苦了!”舒薪笑道。
“辛苦啥,都是爲了我們自己,就是又來你家佔便宜了!”
“都是村裡人,相互幫助罷了!”舒薪說着,本想動手,看廚房裡已經擠滿了人,這邊捏饅頭也輪不上她。
摸了摸鼻子,舒薪才問和嬸,“去跟老爺說一聲,讓大家吃了早飯再進山,總不能餓着肚子!”
“是!”
“還有,稀飯煮濃稠一些,鹹菜也準備點!”舒薪又吩咐道。
“是!”和嬸應了一聲,去找到沈多旺說了舒薪的話。
“嗯!”
沈多旺頷首。
村裡人自然也是聽見了。
各個心裡都美滋滋的,覺得沈多旺這媳婦娶的真好,溫柔和氣還大方。
其實到了如今這個時候,能留人在家吃頓飯,真的是極不容易。
要是自家娘們,肯定是打死都不同意的。
舒薪則去給沈多旺準備水囊,裡面是開水加了點糖和鹽,吃了解渴還補充體力。
沈多旺回屋子拿大刀的時候,舒薪給他整理衣裳,“凡事量力而行就好,我過幾日就十六了,你一定要早些回來!”
“嗯!”沈多旺點頭,親了親舒薪,“我記下了!”
沈多旺和村裡的漢子們進山去了。
婦人們又蒸了些饅頭,各自分了兩個,可都沒捨得吃,都拿回了家裡。
舒薪瞧着,才後悔起沒有早些想到可以從山裡引水。
她被沈多旺養的有些廢了。
以前的她不是這樣子的,至少有居安思危的心思在。
可如今,她似乎越來越懶了,有什麼事情,和沈多旺一說,沈多旺就全部幫她做好了,而她整日吃吃喝喝,都習以爲常。
然後漸漸失去自我,也失去了自身的人格魅力。
舒薪坐在窗戶邊,想了很久。
直到太陽初升起,舒薪才深深吸了口氣,揉揉有些發睏的眼睛。
去浴房洗臉、漱口,收拾了一番,把牀鋪整理了一下。
在天井裡下了下腰,又扭了扭脖子,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纔出了院子。
新玉、和美在一邊拱門處,見到舒薪,忙喊了聲,“夫人!”
“嗯!”舒薪點了點頭。
“夫人要用早飯了嗎?”新玉問。
舒薪其實不太餓,可是一日之計在於晨,該吃的還是要吃。
吃了早飯,村子裡女孩子們都來了,如今雖然熱,女孩子們卻每日都來,撐着油傘回家去吃午飯。
這些女孩子的人家,都靠着她們賺了錢買糧食。
倒不說是養家餬口,但在這個女孩子四處沒有賺錢地方的古代,這已經是一筆十分不錯的收入了。
“阿薪姐!”
“嗯,你們來了!”
舒薪以前還有些懶散,今日卻更用心的去教她們。
不在是爲了單純的賺錢。
更是希望她能夠將她們教好,真真正正的繡技在手。
“今天開始,咱們不單單要繡荷包,咱們開始繡手帕吧!”
舒薪拿了一些純白的方巾過來。
“做手帕要先縫邊,這邊一定要做的細緻,讓人瞧着舒服,還有這裡面的花……”舒薪說着頓了頓才說道,“你們隨意發揮,繡好了拿回去吧!”
“多謝阿薪姐!”
女孩子們高興極了,紛紛拿了白色的方巾過去,先把邊縫好給舒薪檢查。
“你們的針腳都十分細緻,這縫邊的活自然難不倒你們,都挺好的!”
有人繡了小朵小朵的野菊花。
也有人繡了桂花。
只是都在角落處繡了幾朵,小小的瞧着十分可愛。
這次都是按照各自的喜好來,自己喜歡什麼,就繡什麼,繡好了給舒薪看的時候,都十分有特色。
“阿薪姐!”
“嗯?”
“我們什麼時候能和你一樣,繡屏風這種大件?”
舒薪想了想才說道,“這樣子吧,改日我畫個圖出來,咱們先試一下!”
“恩恩!”
舒薪看着女孩子們高興,抿脣一笑。
想着女孩子們第一次繡,不宜繡得太複雜,便打算繡個梅蘭竹菊一套。
學刺繡,要會畫圖、描圖。
只是女孩子們學畫圖已經來不及,便直接跳到了描圖。
舒薪很快準備好了繡布,教她們綁在了繡架上。
“首先要確定這畫要怎麼繡?再描圖,等時間長了,不必描圖,也能繡出來,不過這些都是要日積月累,你們也不必着急,遲早一日能做到!”
“阿薪姐,這期間,你會陪着我們嗎?”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要離開,我會給你們請一個師傅回來的!”
女孩子們頓時面露不捨。
舒薪笑笑沒有多言。
未來的路如何,她也有些迷茫了。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她並不太想這樣子。
等繡房這邊安排好,舒薪才起身離開,喊了忠叔套馬車。
“夫人要去鎮上?”
“嗯!”舒薪點頭。
忠叔猶豫了片刻,“行,那小的這就去套馬車!”
“好!”
忠叔也不好問舒薪要去鎮上做什麼,舒薪也沒說。
坐在馬車裡,舒薪掀開馬車簾子,看着窗戶外那一片片枯黃的稻田。
有了歉疚之心。
到了鎮上舒家,柳氏見到舒薪回來,高興不已,見舒薪一個人,連忙斂了笑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多旺他跟山裡人去山裡尋找水源,我在家有些無聊,過來玩一會!”
“晚上在這邊住下嗎?”柳氏忙問。
“不了,我一會就回去的!”
柳氏沉默片刻,才說道,“是不是和多旺吵架了?”
“不是呢!”
小廝帶忠叔去安置馬兒,請忠叔喝茶。
舒薪則跟着柳氏前往內院。
戴珍珠的肚子是很大了。
“就在這幾天了,阿薪要不你留在家裡吧!”戴珍珠小聲說着。
在屋子裡走了一會,渾身都是汗。
“怕是不行,我先回家去,要是嫂子要生了,派人送信給我就好!”舒薪說着,四處看了看,“青青姐呢?”
“在房間裡練字呢,阿芩、阿芪也在,你去找她們吧!”柳氏淺笑。
“行!”
舒薪到的時候,三人正認真的寫着字,這麼熱的天,倒是有點心靜自然涼的感覺來。、
“大姐!”
舒芩、舒芪見到舒薪,十分開心。
“嗯!”舒薪點點頭,看着兩個如花似玉的妹妹。
還記得穿越來的時候,她們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如今都是漂亮的大姑娘了!
青青一看舒薪的樣子,就知道舒薪有心事。
想了想才說道,“阿芩、阿芪,你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準備一些,咱們和阿薪好好聊聊!”
舒芩、舒芪不是傻子,自然看出舒薪今兒個心情不太好。
忙應聲下去了。
青青才上前拉着舒薪的手,柔聲問,“怎麼了?”
舒薪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怎麼了,有些不得勁!”
青青點了點舒薪的腦門,“你這是幸福的作!”
“沒有啊,其實吧,怎麼說呢,我忽然間有些有些罪惡感!”
“怎麼說?”青青忙問。
“多旺早就預測到會有大旱,我們也一起去山裡尋找到了不少水源,可是沒有告訴大家,等到如今田裡的莊稼都枯死了,我忽然間纔回過神來,我只顧着我自己的幸福,卻少了些良心!”
青青噗嗤笑了出聲,“你這樣子想,我倒覺得有些好笑了!”
“你看,這大豐縣受旱災的百姓多吧,沒有幾百萬,也有幾十萬人的,你能都管的過來?再說沈家村那些人吧,你覺得都是好人?”青青連着問了幾個問題。
握住了舒薪的手,“天公不作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一個小女子,能在村民們來你家吃飯的時候,熱情招待,不說好不好,起碼管飽,已經是十分讓人欽佩的了!”
舒薪笑了出聲。
“我倒不是完全爲這事鬧心,我是覺得,我似乎越來越沒用了!”
“你沒用?”青青失笑,“你要是沒用,那誰有用?你知道你每個月送來的荷包,虎子請鏢局送到齡江府那邊賣的多好嗎?那些好看的、漂亮的好幾十文上白文一個,還搶着要呢,便是素荷包,價格也在二十文左右,比別人價格都高一些,知道爲什麼嗎?”
舒薪搖搖頭。
“因爲這些荷包做工精細,又耐用,不是那些粗糙的做工可比的,要不是珍珠快要生了,虎子整日走不開,早就讓你擴大規模,再招些人手來做荷包了!”
“真有這麼好?”
“當然了!”青青拍着舒薪的手背,“別胡思亂想了,你如今的日子啊,是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丈夫對你那麼好,上無公婆管着,又沒有妯娌給你招是非,有個小小的秀坊,每日教教女孩子們繡花,吃有人做好,瑣碎事情不用管,日子逍遙自在,還有什麼好難受的呢?”
“我其實還是覺得,自己在乾旱一事上,沒有做好!”
“你是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嗎?那些村民又不是沒腦子,不下雨這麼久,一個個都窩在家裡面,又不是死人,不能自己想法子嗎?你在這裡自責,完全沒必要,你又沒做錯什麼,何必庸人自擾!”
“被你這麼一說,我好像一點罪過都沒有了!”
“何止是沒有,如今沈多旺帶着村民們進山去找水源,不管找到沒找到,那都是大大的功德,起碼他有這份心!”
舒薪沉默了。
“阿薪啊,其實人吧,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私心,就像我們當初初遇,我差點被鞭子打到是你拉了我一把,我就想着這是第一個對我好的姑娘,我一定要巴住了,纔有了後來爲你創造機會逃跑,可你不領情,反而跟着我捱了鞭子!”青青說着,垂眸淺笑。
“後來沈多旺來救你了,看他那樣子,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上馬車的時候,故意想要跟着你,因爲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一定不會丟下我的,結果我又賭對了!”
“在馬車上,你或許沒聽見臺豐縣縣令喊了他一聲將軍,我卻是聽見了,到了秦家,得到了照顧,我卻努力想着,要怎麼樣,讓你把我留下,那個時候,沈多旺其實是看穿我的心思了,卻沒有揭穿我,卻警告了我,若是敢傷你分毫,他定將我碎屍萬段!”
“……”
舒薪震驚了。
這些她都不知道。
只覺得,和青青,就是緣分吧。
“所以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沈多旺爲了你,有諸多私心,但是阿薪你要堅信,不管他做什麼,最終都是爲了你,因爲如果沒有你,他可能已經住在深山,或者偶爾去走一趟鏢,生活孤寂如一潭死水,驚不起任何波浪,但他爲了你,諸多籌謀,更是付出良多,這樣的男人爲你負盡天下,亦或者天下人都負他,你也一樣要陪在他身邊,更何況他根本就不是那種狼心狗肺、無情無義之人,他是值得你用心、用性命去愛的!”
舒薪靠在青青肩膀,“我心中有困惑,可是我又解不開,這纔來找了你,想不到你給我上了這麼一課!”
“你是日子太清閒了,亦或者沈多旺什麼都給你打點好,慣的!”青青推了推舒薪,“吃了飯就回去,找點事情做,也找回曾經那個自信,滿滿的阿薪,而不是這個一臉沉沉的樣子,我瞧着心疼!”
舒薪笑,“我其實已經想好要做什麼了!”
“那就好!”青青笑。
心中真是羨慕舒薪啊。
孃親疼愛,兄妹敬重,阿爺、阿奶寵溺,丈夫更是疼入骨髓。
只是不知爲何,如今到有些多愁善感了。
吃午飯的時候,虎子回來了,舒薪問了句,“虎子哥,我那邊做的荷包,真賣的很好嗎?”
“好,好的很呢,阿薪啊,我跟你說,你要是能再找些人做就更好了,我……”虎子頓時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
連飯都忘記吃了。
舒薪聽得也認真,打算回去後就再招一些人。
多做些荷包出來。
吃了午飯,舒薪就回去了。
半路的時候,對忠叔說道,“忠叔,咱們去一趟趙家村!”
“夫人,去趙家村做什麼?”忠叔說道。
“我打算修兩個繡房出來,再招些人來做荷包!”
舒薪說着,吐出一口氣,露出自信的笑來。
趙包頭雖然賺了不少錢,但是家裡人多,如今天氣熱的很,今年又沒收成,基本上沒人會修房子。
見到一身婦人裝扮,穿的十分體面的舒薪時,趙包頭笑了起來,“多日不見,婦人風采比起以往,更矜貴了!”
“趙包頭說笑了!”
趙包頭招呼舒薪坐下,他媳婦立即端了茶過來。
“沈夫人請!”
“多謝趙包頭!”
舒薪端着茶,剛剛準備喝,覺得味道不對,根本喝不下去。
“……”
舒薪蹙了蹙眉。
她這是怎麼了?
她根本不是挑嘴的人,今兒這茶怎麼就喝不得了?
趙包頭瞧着,倒是不在意。
趙夫人在一邊,眼睛亮了一下,但到底是別人家的事情,她不好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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