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在顧家的身份很是尷尬,喬鎖醒來後,深呼吸,給自己打氣,喬謹言說過,對於他母親顧雪諾,能忍就忍,不能忍就無需忍,倘若得罪了這位,把她攆出顧家,也不算是壞事。
喬鎖下樓來,正好看見傭人在忙碌,喬謹言一邊看報紙,一邊喝咖啡,喬安還在睡懶覺,喬謹言看似心情很是不錯,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馬上就是早餐時間,我今天有時間在家。”
這是向她彙報行程嗎?喬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去看了看喬安,然後見顧家的早餐時間還沒有到,便出了屋,沿着小路去了屋後的樹林,看雲杉樹。
她之前在顧家生活了幾日,知曉顧家有嚴格的作息時間,每天早上八點吃早餐,過了點早餐就不供應了,中餐和晚餐也是一樣的,生活在這樣的家族裡,莫怪喬謹言言行舉止都是中規中矩,極爲剋制的。
屋後的雲杉樹成林,映襯着遠處的青山別是一番風情。她踩在鬆軟的泥土上,慢慢悠悠地閒逛着,顧家的生活很是枯燥,不似以前的喬家豐富多彩,喬家以前時常開宴會,來往人數很多,顧家低調慣了,喬鎖倒是沒見到有什麼人來串門子。據說顧雪諾在家裡呆煩的時候便出去散心,不是滑雪就是潛水,顧家老爺子更是住在祖宅那邊偏多。至於顧家其他人,她就沒有聽說什麼了。
喬鎖沿着雲杉樹往前面走,雲杉樹林之後便是小青山,不知名,她便隨意取了一個。
她沿着小道走着,看見從遠處騎馬過來的顧柏林。大清早的,他興致極高,穿着騎馬服帶着帽子,看見喬鎖很是高興,下馬來牽着馬,說道:“小鎖,你怎麼在這裡?”
喬鎖見他很是自來熟,叫的這般親切卻很是自然,也就笑笑,說道:“還沒有到早餐時間,我出來走走。”
顧柏林笑道:“大哥沒有陪你一起?”
喬鎖愕然,喬謹言是不怎麼喜歡閒逛的人,他所有的時間都是極其寶貴的,以前偶爾也會犯懶,就抱着她看書,兩人鮮少出去玩。
喬鎖看着他牽着一匹很是健碩的白馬,有些驚訝,問道:“哪裡來的馬?”
顧柏林見她這般,笑着指着身後的青山說道:“我真是服了你和大哥了,喬鎖,你該不會對我顧家一無所知吧。”
喬鎖點頭,說道:“也不算,我知道喬謹言和你是兄弟。”
顧柏林大笑,驚得白馬都有些煩躁地踢了踢地上的泥土。
“行,還是我來說吧,大哥那個悶騷的性子,我也不指望他能多說幾句話。你隨我來。”顧柏林牽着馬,帶着她往前走,說道,“你現在所見的都是顧家的產業,這一帶就住了我們一家,青山山腳下是我們家的馬場,裡面養了好些匹好馬,大哥也在裡面養了一匹,你要是喜歡,回頭我找人給你挑一匹,沒事就去騎着玩。”
顧柏林指着這一帶,說道:“你知道人有時候無聊了就恐慌,不知道該怎麼過日子,馬場是我舅舅建的,後來舅舅走了,馬場就放着在,大哥十天半月都不去騎馬,我回來了便去看看,馬場邊上是新建的莊園,莊園是我母親建的,想培育葡萄釀酒來着,不過氣候不適宜,她後來改種那些花花草草了。”
喬鎖見路這麼長,哪裡看的見莊園,她之前住顧家時,最多在雲杉樹下曬曬太陽,哪裡會走這麼遠。
“我母親是個很傳統保守卻有些愛幻想的人。”顧柏林帶着她繞了小道,牽着馬走過去,喬鎖這一出來便看見了遠處的天然湖泊和矗立的房子。湖水碧綠,隱約還能看見歐式莊園的倒影,很是靜謐幽美的樣子,顧柏林說道,“你看過雲中漫步沒有?”
喬鎖搖了搖頭。
“那是一部極老的片子,我母親當初看時很是喜歡裡面加州的napavalley的葡萄園,便折騰出了這個莊園,想着搭起一排排的葡萄架,等到帝都霜降的時候,也能喊上傭人生火,她好利用最老式的方式用兩個巨大的翅膀來化解霜凍,好似飛翔一樣,這就是所謂小資的毛病,後來葡萄是活了,可是釀出來的酒就不好說了,母親沒了興致就只派人日常打理着。”顧柏林很是健談,顧家的事情他對於喬鎖倒是一副知無不言,隨意說的樣子。
“我和你說這些,不過是希望你能多瞭解一下顧家人,畢竟我們以後是要生活在一起的。”顧柏林晃着一口白牙,笑道,“我猜想大哥應該從來不跟你說這些事情,我只好來說了。”
喬鎖見他神情很是真摯,便點頭,淡淡地說道:“謝謝,你繼續說。”
喬謹言真心不會跟她說這些。
“其實你應該也知道,我們顧家其實是一個很封閉的家族,因爲人丁單薄,越發地看重血脈親情,族人比任何東西都重要,但是因爲封閉,我們每個人都是有些缺陷的。缺陷這個詞用的不恰當,應該是在某一方面功能比較薄弱,比如大哥,就是自閉,不會表達自己。”
喬鎖大吃一驚,看向顧柏林,顧柏林將馬的繮繩放開,拍着馬的屁股讓他自己尋路回去,然後給馬場的人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過來牽馬,然後纔對喬鎖說道:“大哥自閉這件事情,我也是長大後才知道的。他很小的時候,姨母和我一樣在外遊歷,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姨母嫁給了你父親,孩子夭折,姨母病重。那時候我母親很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妹妹,漸漸地成了一塊心病,大哥從小在母親的這種消極情緒下長大,開始變得自閉,不愛說話,後來去了喬家情況開始變本加厲,所以大哥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
喬鎖身子一顫,許久,淡淡地說道:“雖然我和喬謹言有了孩子,可是這些年,我越發的不能斷定我們之間是否有情。柏林,你大哥是一個理智、冷漠的人。”
顧柏林帶着喬鎖沿着湖邊走着,說道:“所以我說他有些自閉,可是越是自閉的人,一旦愛上誰便是一輩子的事情。從小我跟大哥的感情很好,但是除了我,就連母親都很難走到他的心裡去,他沒有告訴我任何有關你的事情,只是依照顧喬兩家這麼複雜的關係,還有你們之間曲曲折折這些年,他若不是真心喜歡你,不可能會跟喬東南的女兒來往,他一貫清冷、自閉而且有精神潔癖。”
顧柏林看着她,說道:“喬鎖,我大哥是將你放在心上愛的,只是他一貫是不喜歡多說什麼,加上母親的緣故,兩家的積怨太深,纔會造成今日這樣的局面。這些年來,明知道這條路不好走,可是我大哥還是一直走了下來,如今更是跟母親冷戰也要讓你進顧家,你有想過他的立場嗎?”
喬謹言的立場?喬鎖深呼吸,顧柏林突然之間說了這一大通話,她有些頭暈腦脹,喬謹言的立場,她這些年來一直不明白喬謹言爲何忽冷忽熱,對她是反覆無常,是真的因爲喜歡她嗎?是不善言辭嗎?
“七年前,他就娶了凌婉,來顧家是我自己決定的,他說孩子必須入顧家的族譜。”喬鎖低低地說道,“如果這算是愛情,喬謹言的愛未免太自私了一些,若不是爲了小安,我不會來顧家。謝謝你,柏林,我跟你大哥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得清的,這些年顧喬兩家的恩怨也是死結在,你無需多說,我之於顧家是過客。”
再多的愛情也被耗在時光裡了,她和喬謹言能這樣平安無事地相處便是極好的。她如今只想等着小安長大。
不愛則不傷。她不會愛了,不管喬謹言是否愛她,可這樣陰晴不定捉摸不透的喬謹言,她是不敢愛了,也不能愛了。
顧柏林見喬鎖這樣說來,不禁扶額大嘆,大哥的想法是有些異於常人的,大概也只有他才明白喬謹言的想法,那些所謂的婚嫁關係名分他是根本不在乎,他跟凌婉結婚多年,一直不過問凌婉的事情,卻將喬鎖鐵了心地綁在身邊,還有了一個孩子,這情感深淺立馬便能看見了。
“恩,你們之間的事情只有當事人知道,我也不多說,我只是希望你能多跟大哥交流交流,他不說你可以問的。”顧柏林看了看時間,笑道,“不知不覺說了這麼多話了,我們回去了,到點吃早餐了。”
喬鎖點了點頭,她今日發現了這個天然的湖泊還有遠處的葡萄莊園,倒是很是歡喜,往後清晨傍晚她可以帶着小安來散步了。就算是平時在顧家呆的膩煩了也可以來這裡看看。
顧柏林繼續給着她說一帶的事情,喬鎖這才意識到顧家這一帶的產業竟然這般多,可以媲美一個小王國了,她原先以爲只是有那麼一幢古老的房子。
那幢房子不過是建的最早,後來顧家人念舊,不願意搬走,便漸漸地以老房子爲中心,將這方圓百里都改建成爲了外圍。
這裡的一切都獨屬於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