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臻將車子時速開到200,車外霓虹閃爍、光影晃動、光怪陸離,喬鎖無力地躺在後座,勒住傷口的布條滲出斑斑的血跡來。
喬臻想起很多年前見到的喬鎖,她穿着藍白條紋的校服,短髮,雙眼烏黑明亮,繞着柱子看蝸牛看螞蟻搬家。她看見他時總會雙眼微亮,高興地喊道:“三哥。”
那時的喬鎖很快樂,很羞澀,縱然不適應喬家的一切都努力地微笑,絕決不是現在這個躺在後座割腕自殺的蒼白女子。
喬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低聲地哽咽地哭出來,喬鎖會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不該是這樣的結局,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會陪着喬安長大,看着喬安嫁人,他們會相依爲命,直到白髮蒼蒼。
喬臻將車開到最近的醫院,救護車等在了門口,喬鎖直接被送進了急診室。
沒多久,便是急救車的聲音,顧家人從車內下來,看着喬謹言也被推進了急診室。
喬臻站在外面看着閃爍的紅燈,看着顧柏林的身影,感覺視覺有些遲緩。
小鎖出事了,喬謹言也跟着出事,他坐在一邊感覺雙眼難受得厲害,這些年,直到這一刻他才承認,那兩人是這樣地深愛對方,誰也無法插足。
顧柏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謝謝你,要不是你打電話給我,我哥也許就真的休克了,好在急救了過來,現在只是昏迷。”
喬臻點頭,不說話。
顧柏林在這裡見到他原本便有些詫異,突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要來這家醫院?”
喬臻搖了搖頭,說道:“小鎖在裡面。”
顧柏林臉色微變,低低地安慰道:“怎麼回事,嚴重嗎?”
喬臻搖了搖頭,說道:“她在浴室裡割腕自殺了,是喬謹言打電話給我,一直沒有說話,我這纔給你打電話,反應了過來。顧柏林,你相信愛情嗎?”
顧柏林的目光透出幾分的傷感,說道:“擱以前,我是不信的,可是看見大哥和喬鎖,我信了。”
喬臻長長地嘆氣,說道:“他們那不叫愛情,叫做生死與共。我往後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因爲再也沒有人會像喬謹言和小鎖這樣,這世間只得一個大哥和小四,往後便無這樣的愛了。
“喬謹言醒了後,告訴他,娶了小鎖吧,不要留遺憾。”喬臻站起身來,看着外面的夜色。
小鎖醒了後,他也會勸她,嫁了喬謹言吧,不要給任何人留下遺憾。
“你知道我大哥的病嗎?”顧柏林有些憂心忡忡地問道。大哥莫名其妙地離開顧家前往瑞士,此次回來帶了一個學醫的洋鬼子,而且半夜在自己的房間裡休克,這一切都顯示着極其不正常。
喬臻見他不知道,詫異了幾分,說道:“喬謹言一貫是如此的,所有的一切自己承擔,給身邊的人極大的庇護,你大哥有心臟病,醫生說病情嚴重活不過三年了。”
事到如今,就由他來點破吧,不要有任何的隱瞞和謊言。
顧柏林站起身來,朝着牆壁捶了一拳頭,低低地壓抑地哽咽了幾聲。
喬臻沒有打擾他,他們各自沉默地等着黎明的到來。
喬謹言很快就清醒過來,這一次的病發讓他的臉色極其不好,好在顧柏林知曉分寸,沒有告訴旁人,是以病房裡還能有一份清淨。
喬謹言醒來一言不發地要求見喬鎖。
顧柏林原本爲了他的身體着想,還想隱瞞,可見喬謹言的神情哪裡瞞得住,只得扶着他去見喬鎖。
喬鎖還在昏迷中,失血過多正在輸血,喬臻守在病房外,一夜未睡,臉色憔悴。
喬謹言進去,看着她毫無知覺地躺在病牀上,手腕上包紮的紗布上盡是血跡,猛然閉了閉眼,僵硬地走過去,摸着她冰冷的小臉,將頭埋在牀上肩膀微微顫動起來。
她都知道了,所以纔會這樣決絕地割腕,告訴他,她要先走一步了。十二年了,她總是鬧得他不得安生,讓他沒有一分鐘能放心。事到如今,他該怎麼辦?喬謹言恐慌起來,他活不長的,阿鎖會不會再次割腕?他了解她,知道她一旦決定的事情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醫生說,沒有割到動脈,這才搶救了過來,她眼睛看不見,沒準下一次也割到動脈上去了。”喬臻在一邊,靠着牆,有些頹然地說道,“你也別折磨她了,娶她回顧家吧,你母親若是不同意,你們就移民,我記得凌婉和莫冬勍便是如此的,凌家不同意,他們還是在一起了。我不想每天晚上都驚醒過來,上樓去看看小鎖有沒有割腕自殺。你也別拿你自己生病了的那一套說辭,她自殺無非是想告訴你,她不想活了,你是希望她現在死還是以後死?”
喬臻說的很是無奈和憋屈,罵不得、怪不得,這是他們兩個人命苦,連帶着他們看着也覺得苦。
“我活不過三年。”喬謹言淡漠地說道。
“大哥——”顧柏林低低地沙啞地喊了一聲,雙眼紅了,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喬臻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說道:“恩,我知道,我不管你能活幾年,可是爲了小鎖能活下去,你必須要活下去,你死了她必然是活不長的。你之前瞞着她的那些事情,想必她都是知曉的,她很聰明,更何況你們相愛了十多年,也沒有什麼能瞞得過對方的,如今我也不求什麼,就當爲了孩子吧,不要都死了,留下喬安一人孤苦伶仃。”
喬謹言沉默不語,顧柏林在一邊揉着眼睛悲傷,喬臻內心有些荒涼無助,一個是身有頑疾,一個是輕生自殺,留下四歲的乖巧孩子,這讓他們都覺得人生殘酷得無法言語。
“對了,你的眼睛不要捐了,小鎖是不會接受的,沒準知道了會挖了出來還給你。”喬臻冷冷地說道。
喬謹言坐在病牀前,一動不動,身子僵硬如石,許久,低沉地說道:“我會同阿鎖說,你們都出去吧,我想跟她單獨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