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跟李香蘭有意張恆,這在金陵城中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三人同遊西湖,張恆的一首西湖詩作爲不是斷章的全篇,這些日子早已經傳遍全城。
潔身自好董小宛有意張玉之,不惜委身竈臺之間,將本就精擅的手藝再次精益求精,只因張玉之喜好美食。
李香君已經自己出了壓箱底的體己錢,爲自己贖了賤籍,然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都開始操弄起鍋碗瓢盆來。
兩人同時停了工作,一起躲進了馬香蘭的幽蘭館裡,專事討好張玉之,並且信念甚誠,不做悔改。
金陵城中多少人扼腕嘆息之餘,佩服兩位花魁的敢愛敢恨,信念堅決,同時又羨慕妒忌張玉之到扭曲變形。
以至於在李夢陽與袁氏三兄弟論道,齊齊突破的大事壓制下,才子紅顏的話題依舊喧囂塵上,難以被壓制。
因爲張恆的避而不見,甚至一度差點引發了金陵士子的第三度非議聲討。
董小宛跟李香君兩位金陵大家,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佳人神女,居然被張玉之這個瞎了眼的怠慢至此,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恆到金陵後,一直都落腳在白蘇齋,作爲白蘇齋主人,袁氏三兄弟是金陵城裡最清楚董小宛跟李香君信念跟心思的幾人。
其中又以袁宏道爲最。
馬香蘭可沒少跟他說兩人的事。
但現在,人家正宮來了。
來的氣勢洶洶,御劍捉刀,當頭劈砍的。
一直在悶悶喝酒喝茶的李幼璇,獨屬於女人的敏銳感知在一瞬間爆發,豁然回頭盯住了董小宛跟李香君兩個,看着她們兩個璀璨發亮,猶如明星的眼神,不自覺的又握住了刀。
三兄弟立刻爲張恆捏了一把汗。
結果張恆不爲所動,依舊喝酒吃菜好不淡定。
對三兄弟的關切眼神視而不見,甚至還有些鄙視。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哥潔身自好,又沒做什麼,憑什麼要怕那個冷麪女!
眼看董小宛跟李香君神情已經按耐不住,袁宏道趕緊起身迎了出去,“香蘭,你怎麼來了!來來,我爲你介紹,這位是玉清仙子,乃是玉之的內人!”
氣氛忽然有些冷了起來。
馬香蘭愣了一下,感受身後兩位妹妹徒然冷卻的熱情,心下嘆息,落落大方的向李幼璇見禮,“馬香蘭,見過玉清仙子。”
對馬香蘭應付一頷首,李幼璇冷冷目視董小宛跟李香君兩人。
董小宛跟李香蘭眼中的激動已經全被凍住。
李香君被盯的不敢直視李幼璇,躲躲閃閃用哀怨的眼神去看張恆。
董小宛更堅強些,又恢復了平日的清冷,怡然不懼與李幼璇四目相對,不讓分毫。
玉清仙子大名轟傳天下,作爲紅塵中拔尖的一小撮人,董小宛當然聽過李幼璇的大名。
花魁畢竟是以美貌爲生的人,縱然四大花魁中最比一美貌聞名的馬香蘭,但論容貌也是一流水準,她們有心無意都會關注以美貌站在最頂峰的那個人。
不巧,李幼璇正是那個站在美貌之巔的人。
結果現在說李幼璇是張玉之的內人?
已經是求而不得的李香君當場就要心碎了。
董小宛看似堅強,卻又重歸了往昔鬱郁孤獨的病態。
面對李幼璇,她們之一眼就信念開裂,沒有了信心。
怪不得先生總對我們姐妹多有隔閡疏離,原來與先生的妻子比起來,我們引以爲傲的容貌不過是庸脂俗粉罷了。
可惜,我們姐妹其實也並沒有貪慾念想,只是想要一夕之歡,與先生多親近深入一下而已,如今看來卻是真的只能求而不得了。
果然,紅塵女子,蒲柳之姿,又有什麼資格在正宮面前要些體面呢?
我們,沒有體面。
與先生,註定有緣無分。
與董小宛的對視中,李幼璇身上的寒氣越來越深,深的李香君哀怨近乎絕望。
馬香蘭看不過眼,想要出聲轉圜一二,卻叫袁宏道眼疾手快拉倒了一旁,並以目示意。
這是玉之的家事,咱們這些外人就別瞎參合了,只會越幫越亂。
“哎~”馬香蘭幽幽一嘆,物傷其類。
哪怕她已經有了良人歸宿,卻無法割捨多年過往。
氣氛過於壓抑,張恆開口了,“李幼璇,差不多得了。”
我張玉之行得正坐得端,又沒做虧心事,你不要擺出一副捉姦的樣子搞事情。
何況咱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夫妻感情。
你更沒道理來捉姦。
之前任你劈了一刀,哥已經夠給你留面子了,你別讓我不好做。
“我差不多行了?”驟然轉頭,冷目如電,李幼璇肝火大動,“張玉之,你是不是真以爲我不敢動你!”
拈花惹草死性不改,我給你臉面,全你在朋友面前的體面,你當我是潑婦?
張玉之,今天的事情,我跟你沒完!
“唰!”
冷鋼刀猛然劈出,刀鋒指到張恆筆尖,捲起的風撩動他的鬢髮。
“張玉之,城外大江我等你,敢做就要敢當,別讓我看不起你!今日你我之間做個了斷!”
冷聲拋下話,玉清劍一聲錚鳴出鞘,托起李幼璇飛星般往城外去了。
張恆面無表情,放下酒杯身影一陣模糊,瞬間消失了影跡。
李幼璇咄咄逼人,當着這麼朋友的面,一點餘地都不留,張恆也生氣了。
二話不說,直接赴約。
成親之日起,到如今積怨已久,再加今天的事情,終究是要做過一場。
否則日後和離,張恆都怕無法心平氣和。
哥堂堂七尺男子漢,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穿越了宇宙洪荒,必定會凝練天地玄黃,世間最獨一無二的一個人。
豈能一而再容你李幼璇自以爲是,橫加指責。
“事情不止於此啊!!”
事情發生太快,一言不合就約架,袁宗道這個老夫子難受不解了。
袁宏道與小弟相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錯愕。
玉之跟他夫人,一直都是這麼激烈相處的嗎?
這也太乾脆了吧!
三句不對就要打生打死,還要做個了斷?
不至於吧?
“都別愣着了,快跟上去看看,千萬別出事。”
袁宗道大袖一甩,帶着錯愕的董小宛跟李香君,當先邁步往城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