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章 復城(一)

在一位姓錢的營長親自帶領之下,張賢見到了那個曾在常德北門被自己支走的馮副師長,他們這一支隊伍足有兩千人,相當於一個團,只是與主部隊失散,不得已,只好按照張賢的主意,在太陽山設陣地。而此時第二十九集團軍的司令部和第四十四軍的軍部,已經退到了沅江的南邊去了,早已脫離了戰場。

這支部隊雖說都是四十四軍敗退下來的兵,卻是分屬於幾個師幾支部隊的,只是因爲大家都是敗潰下來,又無法過江,只好混雜在了一起,以期求在日軍的夾縫中生存下來。這些隊伍中,只是因爲這個馮副師長官最大,所以大家便一至推舉他當了這支隊伍的首腦。

一見到張賢,這個胖胖的四川少將便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我們第六戰區最英俊的小團長怎麼變成了這個鬼模樣?越看越象個龜兒子!”

張賢皺起了眉頭,這個馮副師長看來很喜歡開人家的玩笑,當下他也笑了笑,道:“馮副師座取笑了,如今我還能夠活着站在副師座的面前,已經心滿意足,哪能在意儀表呢!”

馮副師長怔了一下,又呵呵笑了起來,道:“老弟呀,你那邊打得怎麼樣?前兩天還聽着鬆炮齊鳴,很是熱鬧,可是從昨天開始,已經聽不到槍炮聲了。前幾天聽着你們那邊的聲音,我的這個心呀,揪得跟什麼似的;可是這兩天一沒有聲音了,更是慌得很,這個怕呀!”

“常德城陷了!”張賢這樣淡淡地告訴他。

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了一下,半天才反映過來,馮副師長嘆了口氣,這才道:“我也想到了,只是不敢相信。我們派出去的聯絡員還沒有回來,而我們連個電臺都沒有,也不知道前面打得怎麼樣了,只能在太陽山附近警戒,幾次想要去常德與你們五十七師聯繫,卻見到那麼多的鬼子在圍攻你們,也就只好放棄了。”

旁邊的這個錢營長問道:“常德什麼時候丟的?”

“昨天!”張賢告訴他。

“如今你們五十七師的人都去了哪呢?”這個營長又問道。

張賢看了他一眼,告訴他:“都犧牲了,只剩下一百多個在昨天凌晨向沅江南岸突圍了。”

“五十七師?可是八千七百多人呀!”馮副師長愣愣地問道,有些不敢相信。

張賢點了點頭,眼中已然滿是淚水,告訴他們:“我們打了十多天,子彈打沒了,人也打沒了,但是沒有一個人退縮,兄弟們都是好樣的!”

沉默,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起來。他們想到五十七師,同時也想到了自己。與五十七師相比,他們太懦弱了,連打都不敢打就敗了下來,雖然此時他們還活着,可是與那些五十七師死去的兄弟們想比,這種苟且偷生又是多麼得羞恥!

半天,馮副師長才回過味來,聲音中已經沒有了剛纔的調侃,正色地問道:“援軍?不是還有援軍呢?”

張賢苦澀地搖了搖頭,悲痛萬分地告訴他們:“沒有援軍!援軍根本就沒有來!”

又是無聲的沉默,過了一會兒,馮副師長一拳砸在了身邊的一棵松樹之上,這棵蒼翠的松樹簌簌地抖動着,掉下來了幾棵已然乾透的鬆塔。“這些王八羔子的,總想着讓別人去作炮灰,自己來撿現成的功勞!”他這樣感慨地道,很顯然,他也曾經歷過如此的困境。

張賢的眼睛一亮,當下又看了看身邊的這幾個營長,悠悠地道:“如今,倒是有一個現成的功勞,不知道馮副師座敢不敢來撿?”

大家都愣愣地望着張賢,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這個馮副師長連忙問道:“張賢,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張賢道:“如今鬼子雖然奪下了常德城,但是因爲戰事緊急,大部已經調到周邊參戰,所以他們在城裡只留有一個大隊,如今也就剩下幾百人而已。如果馮副師座能夠率部乘機而入,定能將這一小股敵人驅走,這樣,光復常德的功勞非你們莫屬了。”

“好呀!我們馬上打過去,把這些鬼子消滅掉!”不等馮副師長答話,錢營長當先回答着,很顯然,這個年青的營長也有着與五十七師官兵們一樣的血性。

馮副師長看着張賢,想了想,忽然一笑,道:“張賢,你這個小子也太鬼了吧,你到我這裡來是不是搬救兵的?想讓我們幫你守常德吧?”

這個馮副師長果然不簡單,一眼就看穿了張賢的詭計。張賢只得道:“實不相瞞,如今的常德城裡,還有我的許多弟兄在抵抗,大家與鬼子周旋得十分辛苦,常德周遭槍聲不斷,可就是不見援軍的到來,故而無奈之中,我只能拼死出城,來向你們求救。”

“哦,你們城中還有多少兵?”

“不好說。”張賢道:“我們大多是被打散的,大家隱藏在城裡的廢墟之中,與鬼子打游擊。不過,我還有兩百多號的傷員藏在城中,如果不對他們進行救援,他們必死無疑。如今鬼子還在城中逐屋逐巷地搜索,只怕去晚了,那些劫後餘生的兄弟們也會被鬼子發現殺掉!”

“副師長,我們趕快去營救他們吧!”這個錢營長當真是古道俠腸,這樣地催促着馮副師長。

馮副師長瞪了他一眼,卻對着張賢不無諷刺地道:“當初我們很想進城,你卻把城門緊閉,不放我們進去,如今又如此急切地要我們進城,呵呵,你不覺得自己太那個了嗎?”

張賢愣了一下,看來,這個馮副師長至今還對當初沒有放他入城而耿耿於懷,當下正色地道:“副師座,此一時彼一時,當初若我果真放你們進了城,只怕此時你的兄弟們也沒有幾個可以活着站在這裡。另外,駐守太陽山,好象也是我向副師座提議的吧?”

馮副師長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張賢到底沒有說錯,他能夠活到現在,還是欠了張賢的一個人情。他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又道:“張團長,我也很想幫你一把,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們四十四軍的不比你們中央軍,槍炮彈藥都已不足,又剛剛新敗而歸,士氣大跌。如今自保都很困難,又如何能夠去與鬼子硬碰!”

張賢呆了呆,心中暗罵這個老奸巨滑的傢伙,他這是明顯得在推脫,害怕自己的部隊被鬼子吃掉。當下只能耐下心來,向他解釋着:“副師座,如今的常德城裡不過只有幾百個鬼子,頂多也就一個大隊,兵力很弱,我們裡應外合,一定可以將他們擊退的!”

馮副師長還是搖了搖頭,道:“鬼子的人數就算不多,但是他們的武器比我們的好,他們有炮,而我們這裡連個山炮都沒有,只有三門迫擊炮,炮彈就那麼兩箱,怎麼和人家打?再說了,鬼子大隊並沒有走遠,他們一知道常德城裡出了事,還不馬上掉轉頭來,再一次把我們圍在當中嗎?”

“馮副師長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副師座想過沒有?如今這個情勢之下,鬼子連屍體都來不及收,便將攻城的部隊調走,只留守一個大隊,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們已經打得很吃力了,馬上就要被擊潰了。如今我們王軍長在西,第十集團軍在北,而從第九戰區來的援軍在南,已經將敵人包圍了起來,所以這些鬼子根本就是自顧不暇,哪有空來理會我們呢?”張賢侃侃而談,道理十分充足,不由得這個馮副師長不信。他喘了一口氣,又接着道:“你擔心打不過城裡的那個鬼子大隊,其實他們並不可怕。這些鬼子久戰已疲,而這兩天又被我們的冷槍打得焦頭爛額,如果我們裡應外合,一定可以取勝。再有,我們可以對他們進行夜襲,讓他們的炮火起不了作用,到時只要大家四下裡齊聲吶喊,衝殺過去,肯定可以讓敵膽寒。在人數上我們已經佔優,只要能近身白刃,他們定然會垮將下去,到時鬼子只能大敗而走,常德城也就唾手可得了,而此大功非你們莫屬。”

“副師座,趕快下令吧!”錢營長已經急不可耐了,他顯然被張賢說服。

馮副師長還是有些猶豫,他擔心會被這個聰明的小團長騙了,畢竟與這個七十四軍的小團長只是初交,而非深交。

張賢只覺得自己已經磨破了嘴皮,看着這個馮副師長似乎並不爲所動,很是失望,驀然轉身,大踏步地向山下走去。

“張團長哪裡去?”那個錢營長忙忙地攔在了他的面前。

張賢擡起了頭,已經淚眼模糊,望着這位還算正直的營長,仰天長嘆:“人人爲己,中國必亡!”說着,又嘆了一口氣,傷心已極,但還是告訴他:“我要回常德城去,與我的兄弟們接着戰鬥,哪怕是流盡最後一滴血,死也要與大家死在一起!絕不能丟下他們苟活人世!”

“說得好!”馮副師長猛然驚醒,終於決定了下來,大步走到了張賢的面前,十分欣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道:“張團長,雖然我們相識不久,但就憑着你剛纔的話,我信得過你,你一定是一個性情中人,我們四川人就喜歡交你這樣的朋友!”他說着,命令着那個營長:“錢營長,馬上通知各部集合,我們今天晚上就奪回常德城,把鬼子趕到洞庭湖裡去!”

“是!”錢營長響亮地回答着,向陣地跑去。

張賢轉回頭,掛滿淚水的臉上終於綻出了笑容。

※※※

在與馮副師長謀劃了一番後,張賢先帶着一個排五十多人在傍晚時分,摸到了常德城邊。他們首先要幹掉鬼子設在北門外的那個崗哨,這個崗哨不過是敵人的一個組,只有十個人。

張賢所帶的這五十個人,都是錢營長從他的營裡挑出來的鍵兒,個個都有一定的身手,近身搏鬥尤其厲害。五十人將敵人這個崗哨包圍,在錢營長的指揮之下,有如囊瓜切菜一樣十分快速地便把這十個鬼子搞定,這些敵人一槍也沒有放出來,便已經身首異處了。看着錢營長行雲流水一樣動作,直將張賢驚得張大了嘴久久不能合上,在他所接觸過的人中,只有劉小虎是一個真正的練家子,而這個錢營長很顯然,也是個中高手。到後來,張賢才知道,這個錢營長名叫錢雄風,出生在一個四川的武術世家,抗戰初時從軍,因軍功才升至了少校營長,他的歲數卻比張賢還大五歲。

一行人悄悄地潛入了常德城中,按照計劃,張賢要帶他們先與自己的部下匯合,然後偵察一下敵情,探明敵人的宿營地,兩方取得聯絡後,定於半夜動手,直接進攻松下靖次郎的兵營。就在張賢和錢營長進入城中的時候,馮副師長也帶着人馬來到了常德的北城外,隱蔽在外廂。

當張賢帶着五十個人進入城中,錢營長和這些川軍的勇士們都被眼前的慘象驚呆了,只見遍地的瓦礫,遍地的焦灰,遍地的屍體,而這些屍體又都面目全非,許多都是殘缺不全,血肉模糊,撲鼻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腐臭之味。滿城裡,竟然找不到一所完好的房子,便是掉落在地的黑瓦,此時也泛着紅色,留下了被大火燒過的痕跡。這裡根本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大片的廢墟,是一大片的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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