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死守(一)

江口的戰鬥已然持續到了第四天,也許是前一天的大敗還讓緬軍記憶猶新,所以在這一天裡,他們並沒有急於重展軍隊來進攻,而是在河灘上構築起工事來,這讓張賢和曹金牙等人有些狐疑起來,這些緬軍難道還在擔心他們會反過來進攻他們嗎?

“是不是他們不進攻了?”曹金牙猜測着。

張賢搖了搖頭,他不相信緬甸政府會這麼好的知難而退,畢竟在這個時候,緬軍只是小受挫折,還沒有真正地撞到南牆上。“他們好象是在等待機會吧!”張賢也猜測着道,同時也警告着曹團長:“越是到這個時候,我們越不能放鬆警惕,你下令大家還是要隨時作好準備,以防敵人的突然進攻!”

“是!”曹金牙答着。

邊上的袁參謀想了一下,擔憂地道:“他們會不會只是想困住我們?讓我們無法脫身,然後再從別的地方渡過怒江來偷襲孟撒?”

被袁少華如此一提醒,張賢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冷戰,此時的孟撒幾乎是沒有可以抵抗的力量,便是有那麼一些毫無作戰經驗的學生兵,也被抽出許多來去支援給了徐海波,以抗擊從景棟方向上殺將過來的敵人。想一想昨天他在向孟撒總部要求增援的時候,李長官和柳慶元都明確地告訴過他,那裡已然一片的空虛,如果想要等到援兵,按理想狀況上,也要到五天以後了,那個時候相信徐海波可以擊敗景棟方向上過來的緬甸雜牌軍,然後從中再抽出一部分的兵力來救援江口前線。西線畢竟是敵人的主攻方向,救國軍以最少的兵力牽制住了敵人最大的兵力,這本身就是他們的一個勝利。可是,如果緬軍真得向袁參謀所說的那樣,繞過了江口的二七九團防禦陣地,從別的方向上偷渡了怒江,襲擊孟撒,那麼孟撒就必丟無疑。如果孟撒城沒了,他們在這裡堅守如此之久,都將變得毫無意義。

“袁參謀,你可能多慮了!”曹金牙卻道:“這條江從北面的孟布流過來,也就是在孟布西面有一個渡口,然後就只有我們這裡是一個渡口,其他的地方都是危岸聳崖,很難過渡!呵呵,另外,就算是敵人可以通過這處江段,我們也在拉牛山構築了工事,拉牛山是從西面進入孟撒的必經之道,只要是佔據了拉牛山,那麼敵人就根本過不去,除非他們從山上飛過去!”

聽到曹金牙這麼一說,袁少華點着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真得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張賢卻還是有些不安,他沉默了一下,道:“袁參謀擔心的不錯,拉牛山雖然有我們構築的工事,但是卻只有三百人,也只是兩個連的兵力,如果敵人大批的繞過江口,只怕那麼一點兵力根本就頂不住!”

被張賢這麼一說,曹金牙和袁少華都有些不安起來,齊齊地問着:“那怎麼辦呢?”

張賢想了一下,轉身問着曹金牙道:“老曹,你們團裡面有沒有這附近的人呢?”

曹金牙愣愣地望着張賢,有些不明白,問道:“你指的是什麼樣的人?呵呵,我們團大部分是從雲南過來的,倒是也有幾個在當地招的華人青年!”

“有就好!”張賢點着頭道:“我是想知道你們團與江口當地的人關係如何?”

“很好呀!”曹金牙十分肯定地道:“呵呵,不瞞你說,高師長爲了能夠讓我們在這裡站住腳,一直鼓勵我們的當地人結婚。呵呵,我的老婆就是這邊一個老土司的女兒,只不過她現在跟了我,我們在孟撒有一個家!至於其他人,比如說一營長牛春和程連長,他們都跟當地人結了婚,他們的家屬也都在孟撒呢!”

“那就好!”聽完了曹金牙的介紹,張賢笑道:“原來大家都是這裡的女婿,呵呵,那就再好不過了!”

曹金牙還是滿臉得狐疑,問着張賢:“參座,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張賢笑了笑,道:“我想,既然大家都是當地人的女婿,這裡的人也就一定不會希望緬甸政府軍打過來接管這裡,所以他們應該會協助我們的!”

“那是自然的!”曹金牙理所當然地道。

張賢道:“我們的兵力有限,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所以在這個時候,就只好藉助一下羣衆的力量了!呵呵,老曹,你親自去江口鎮找一下他們的土司,請他們能夠幫我們監視怒江的江面,一旦敵人有從其他地方渡江的舉動就立即告訴我們,這樣也就省了我們的後顧之憂,打仗的事也不用他們來做!”

聽到張賢原來是這個意思,曹金牙這才明白過來,連連點頭答應着,離開了團指揮所。

袁少華卻有些佩服地道:“參座,你真得會打主意喲,呵呵,連這裡老百姓的主意你都打上了!”

張賢只是笑了笑,對着他道:“其實呀,我這也是跟共產黨學來的,共軍打仗的時候,總是喜歡先發動羣衆,讓老百姓都做他們的眼線,所以這也是我們在國內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爲不管我們國軍走到哪裡,那些老百姓都會跟他們去通風報信!”

聽着張賢的話,袁少華也不由得點起了頭來,的確,在發動羣衆這一條上來看,國軍與共產黨軍隊相差得太多了,這實際上也是跟國軍指揮官的作戰思想有關,因爲幾乎所有的國軍軍官都認爲打仗是當兵的事,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要去鼓動那些老百姓也跟着他們一起打!

※※※

時近中午時分的時候,緬軍的飛機再一次光臨了江口的二七九團陣地,對着這一片山坡以及四周的河岸狂轟亂炸了一翻,然後揚長而去;可是,二七九團的官兵們還沒有從敵機的打強勢打擊中清醒過來的時候,緬軍的炮火又再一次地怒吼了起來,他們的炮兵陣地就位於薩爾溫江的對岸,對這片的河岸已然再熟悉不過了,便是百炮齊發地打也打了幾天,所以這一次打過來的時候,幾乎就是輕車熟路,便是他們的炮兵技術和準確性很差,在這個時候也打出了經驗來,所以炮彈幾乎全部傾瀉到了二七九團的陣地上,將暴露在天空之下的交通壕、射擊壕等開挖出來的溝壕幾乎要填平了;而碼在壕溝外側用作射擊掩體的沙袋,也盡數地炸爛炸塌,甚至於飛上了天去,落得四處紛飛;陣地外團拉起的幾道鐵絲網在前幾次敵人的衝鋒之下,早就已經躺倒了下去,而在這個時候卻又被炸得立了起來,有的地段便是連鐵絲的痕跡都找尋不到一絲。

在敵人強大的炮火打擊之下,所有二七九團的官兵都躲進了深挖在山體裡的地堡中,聽着外面連成了一片的悶響起聲,不由得令人有些心虛起來。

熊三娃這還是第一次體驗緬軍的炮火,他跟着張賢沿着地道來到了觀察哨,只覺得整個座山都在晃動着,彷彿是搖搖欲墜的一種感覺,他不由得對着張賢笑道:“哥呀,我們是不是又回到了朝鮮?”

張賢愣了愣,馬上明白了他的話意,當下笑了笑,答着:“三娃,你就當這裡是朝鮮,在朝鮮我們是怎麼打的,那麼現在就還怎麼打!”

熊三娃點了着頭,笑道:“面對着美國佬的炮火那麼兇猛,我們都不怕,從聯合國軍的萬炮齊發裡活着鑽出來,這些緬豬的炮就真得是禮炮了,呵呵,聽聽響也不錯!”

見到熊三娃如此得輕視對手,張賢不由得警告着他:“三娃,你吹吹牛也就算了,不管我們以後遇到的是哪一個對手,是強是弱,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須知那句古話:謹慎能捕千秋蟬,小心駛得萬年船!”

面對着張賢的警告,熊三娃涎着臉道:“哥呀,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呵呵,怎麼也跟了你這麼久,這點道理我自然還是明白的!我也就是喜歡吹個牛,你就別跟我當真好了!”

張賢笑了一下,對於自己的這個兄弟當然十分了解的,他沒有再說些什麼,借住着剪形望遠鏡,仔細地觀察着河灘上敵人的動向,一枚炮彈“轟”地一聲就在山頂之上炸裂開來,那聲音就好象是一聲霹靂,震得觀察哨上的土簌簌直落,就掉在他和熊三娃的身上,熊三娃還不停地拍打着沾頭的灰塵,但是張賢卻彷彿渾然無覺,對着望遠鏡看得如同是定了神一樣,良久之後,他才從剪形望遠鏡前離開來,再轉過臉來的時候,已然是一臉得愁苦。

“有什麼情況嗎?”熊三娃忍不住地問着。

張賢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回走。

熊三娃卻有些好奇,也來到了那個架起來的剪形望遠鏡前,看着河灘上的敵人,他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持槍站在浮橋頭緬軍士兵的臉,卻並沒有發覺有什麼不對。他丟下了望遠鏡,轉身看着張賢已經走出了觀察哨,連忙了跟了過去。

“哥呀,那邊有什麼情況呀?”熊三娃忍不住地問着:“他們好象還是不準備進攻呀!”

張賢卻搖了搖頭,轉頭看了他一眼,這才提醒着他道:“三娃,你難道沒有發現那些正在過橋的士兵嗎?”

熊三娃愣了愣,點了下頭道:“看到了呀,他們一直在過橋呀!他們已經在江面上搭起了三座浮橋,就算是他們能夠過來再多的人,又有什麼用?還是不一樣被我們卡住了他們的頭?”

張賢停下了腳步,忍不住地提醒着他:“三娃,你只看到了人過橋,你就不能再仔細地看一看,那些是什麼人?他們的軍服明顯與緬甸政府軍的不同,而且連走路的姿勢都不一樣!”

熊三娃想了想剛纔自己看到了情景,經不住地道:“呀!你說得是喲!我剛纔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呢?”

張賢卻有些哭笑不得,想一想熊三娃還就是熊三娃,只怕永遠也變不成熊開平,他也始終當不了將軍!

“我想,我們馬上迎來的戰鬥可能是我們這幾天以來最艱苦的戰鬥了!”張賢這才告訴着他:“這支剛剛過江來的敵人部隊,應該就是他們的從印度僱來的英國和廓爾克兵吧!”

“廓爾克兵?”熊三娃有些不懂這個稱呼。

張賢向他作着解釋:“這些人原來是住在尼泊爾的喜馬拉雅山側的民族,因爲英勇好戰,所以被英國人徵兵入伍,在全世界幫着他們打仗!他們也是世界上最勇猛的僱傭軍。”

“哦!”熊三娃這才明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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