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小組隔壁的活動房現在是工程部。
吳老闆船廠的元老、韓渝的老朋友周工被委以重任，成爲外輪大修工程的總工程師。長餘船舶修造廠的李工、中遠濱江造船廠的劉工和兩位緊急從東海聘請的老工程師都加入了工程部。
他們召集兩個船廠的班組長和從東海請來的三位老師傅，按照新加坡船長提交的大修計劃和船舶圖紙，一項一項的研究制定維修計劃，根據維修計劃確定需要哪些設備以及多少人員。
每項維修計劃確定下來，都要提交剛成立的安全生產組審覈。
韓渝既是塢修領導小組的副組長，也兼安全生產組的組長，要根據工程部提交的維修計劃制定安全生產和消防預案。
電力怎麼解決？
通風怎麼解決？
消防管路如何鋪設？
要不要搭建腳手架？
他急忙跟幾位工程師交代一番，搭乘送塢墩的卡車上岸，去活動房裡簡單洗了洗，換上學姐當年送給他的引水員夾克，去現場辦公的邊檢站警官那裡辦理登船手續，隨即跑到浮箱式塢門邊登上剛駛過來的監督39，火急火燎地趕往海輪錨地。
“沒把握他也不敢答應。”
“等潮水。”韓向檸嫣然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我們這邊一天兩潮，早潮的潮位高，如果一切順利，明天凌晨六點左右貨輪就能進塢。”
“韓渝他們是在修船，又不是打撈沉船，請潛水員過來做什麼。”
韓渝他們要根據船方提供的貨輪圖紙，提前安裝好塢墩，等佈置好就往船塢注水，然後打開塢門，讓外輪開進來，再在拖輪的幫助下，同時利用貨輪上的絞纜機，一點一點調整貨輪的位置角度，要確保貨輪的龍骨位置坐在塢墩上。”
“在。”
張阿生不想讓到嘴的鴨子飛了，急切地問：“你這會兒是不是在船塢？”
作爲外輪塢修工程的實際負責人，韓渝更不想發生變故。
王老闆和吳老闆投入那麼多，陵海的父母官那麼重視。
畢竟維修的是外輪，未經允許任何人不得私自上船或搭靠。
劉副主任環顧了下四周，笑問道：“小韓處長，如果一切順利，外輪什麼時候能進船塢？”
運輸機械設備和鋼材等原料的大卡車一輛接着一輛開進工地，有的在指定位置停車，有的在指定位置卸貨，陵海公安局的兩個交警和一個船塢工人負責指揮交通。
韓向檸很想說這就不是一個開挖出來的船塢，而是一個天然汊港改造的船塢，但陵海市委市政府已經把這兒當做全國爲數不多的大型船塢在宣傳，主體竣工儀式的新聞都已經上了省電視臺，自然不能據實相告。
韓向檸回頭看看身後，耐心地解釋道：“等塢墩安裝好，等船塢注滿水，韓渝就要去錨地登船引航，一直把貨輪引進船塢，並指揮排水坐墩，如果發生碰撞或坐墩時搞壞人家的船體是要賠錢的。
貨輪進不了塢就大修不了。
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下面有好幾臺木工機械，木材也是一車接着一車往塢室裡運，十幾個木匠有的去量塢墩，有的操作木工機械，不知道在現場加工什麼。
王老闆主要負責採購和後勤保障，也是忙得焦頭爛額。
“韓處韓處，我張阿生，聽到請回話。”
董主任一樣不懂，下意識回頭看向王文宏和周慧新。
“行，我這就幫你聯繫他。”
難怪陵海市委市政府如此重視呢，難怪韓渝都沒時間接受表彰。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麼大的工程怎麼可能不出點意外。
人家的船價值七千多萬，再算上受損維修期間的損失可能上億，把他和船廠的兩個老闆賣了也賠不起。
有人在研究圖紙，有人正跟建造工地的技術人員一樣操作儀器設備，不知道是不是在測量水平還是標高。
周慧新正想着補充幾句，韓向檸的對講機突然響了。
這就是一個熱火朝天的大工地！
省廳政治部劉副主任俯瞰着塢底，好奇地問：“董主任，韓渝同志在忙什麼？”
“收到收到，張總請講？”
韓向檸別提多高興，一邊跟凌大姐一起給公安系統的領導分發安全帽，一邊笑盈盈地介紹道：“外輪進入船塢之後要架在塢墩上才能維修，但不能就這麼直接坐上去，不然很容易導致船體受損。
王老闆忙着聯繫協作廠家和施工隊伍，專門負責發包工程。
“船長和大副二副正在研究代理提供的航道圖，我們這邊的航道是剛疏浚的，航道圖沒更新，他們只認以前的航道圖，說我們這邊的航道太淺，他們不想再擱淺，不敢把船開過來修。”
韓向檸很想說一條貨輪坐墩算什麼，我家三兒當年可是參與過“大鯊魚”轉運的，“大鯊魚”價值上億美元，在裝上半潛船時一樣要坐墩，並且是在風高浪急“大鯊魚”和半潛船都很難保持平穩的海上。
劉副主任感嘆道：“看來你愛人責任重大。”
總之，市裡決定大力發展船舶維修產業，不想做一錘子買賣。
“這個船塢太大了，等着進塢的貨輪三十三米寬，可船塢寬度八十多米，貨輪進來之後右舷可以儘可能靠塢牆，左舷距左側的塢牆就很遠了，既不利於調整船舶位置，也不利於困定船舶。”
所以在貨輪坐墩的時候要安排潛水員下去確認貨輪龍骨和塢墩的位置，確認無誤才能繼續排水，讓貨輪穩穩的坐在塢底的這些塢墩上。”
韓渝正頭戴安全帽、腳穿雨靴，身穿髒兮兮的工作服，跟周工等工程技術人員一起在塢室裡指揮施工人員安裝塢墩。
船塢西北角建有一個小閘門，閘門的結構跟水利船閘差不多，閘門外面有緩坡，把閘門的條石全部吊上，就是一條通往塢室的施工道路。
小夥子確實很忙，忙得連跟吳副處長打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吳副處長很早就認識韓渝，但卻是第一次見韓向檸，禁不住問：“那麼大的船，要停的那麼精準，是不是很難？”
看來真像吳副處長在來濱江的路上所說，韓渝絕對是全省公安系統最會開船修船的幹警！
利潤不大，葉書記和錢市長也不會那麼重視，據說他們打算在外輪進塢時前來迎接，早做好了親切慰問外輪船長、船員的準備，甚至想在外輪維修好即將離塢時擺歡送宴，舉行一個隆重的歡送會！
這直接關係着陵海的經濟建設！
周慧新忍不住問：“那怎麼辦？”
當王文宏、周慧新、馬新民、孫家文和市局政治處董主任，陪同省廳政治部劉副主任和省廳警衛處吳副處長趕到船塢時，船塢裡的水已經被抽乾了。
韓向檸舉着對講機問：“需要我做什麼？”
“現在的問題是他不相信我們，要聯繫船東，想請船東重新安排個地方大修。”
“這很正常，作爲船長他必須要爲船舶安全負責，就算鹹魚上船引航，也不等於船長就沒有責任。”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不過話又說回來，外輪進我們陵海的這個船塢坐墩，確實比進其它船廠的船塢難。”
但這需要保密，不能亂說，她乾脆微笑着補充道：“差點忘了，即將進塢大修的貨輪比較先進，船艏有側推，船底有好幾個水深探測的傳感器，請潛水員過來也是考慮到要確保船底的傳感器不能損壞。”
維修外輪是一項系統工程，跟造船一樣需要其他廠家和施工隊伍協助，就是江南造船廠那樣的大型船舶建造企業，也不可能做到什麼零配件都自己加工，什麼活兒都是自己人幹。
來都來了，用不着急着回去。
韓向檸笑了笑，接着道：“維修外輪專業性很強，利潤大，投資也大。”
剛纔私下打聽過，評上英模真有獎金。
果然很專業。
“確保貨輪坐墩的安全。”
韓向檸一樣不想好好的一個工程因爲這點事一拍兩散，跟劉副主任、吳副處長和周局、王局等人打了個招呼，隨即舉起對講機呼叫剛架設好線路的廣播室，請廣播室用高音喇叭通知學弟。
“船塢在設計時爲什麼不設計小點？”
劉副主任被震撼到了，發自肺腑的敬佩陵海的市領導，見又開進來一輛麪包車，坐在副駕駛的人一下車就直奔前面的活動房，另外兩個人打開側門，忙着整理潛水裝備。
韓向檸盤算了下，擡頭道：“照現在的施工進度，塢墩下午四點半前應該能安裝好，安裝好需要檢查，檢查大概需要半個小時，船塢下午五點能按計劃準時注水，注水大概需要五個小時。
安排誰現場監督？
必須趕緊把安全和消防措施落實到位，把責任落實到人，再把研究確定的現場安全員和消防監督員名單連同工程部提交的施工人員名單，一起提交給現場辦公的邊檢站警官審覈。
工程部隔壁的活動房成了業務部兼財務部。
一個縣級市，居然建了個這麼大的船塢。
運輸塢墩的卡車可以沿着緩坡、通過小閘門一直開到船塢裡，汽車吊、裝載機等工程車輛同樣如此。
而發包多少工程，要花多少錢，直接關係着工程利潤，長生船務管理公司是外輪塢修工程的“總承包”，沈如蘭親自坐鎮業務部，跟王老闆一起同外協單位討價還價，簽約合同，併入財務支付預付款。
“不麻煩。”
“小韓處長，他們是潛水員嗎？”
“我知道，你先穩住船長。鹹魚正在船塢裡忙，一身泥，肯定要先換身衣裳。而且登船要先去找邊檢辦手續，船長下船一樣要辦手續，再快也快不起來。”
“我知道。”
“我呼叫過鹹魚，他可能在忙沒回復。你幫我問問他，能不能上船跟船長解釋解釋。實在解釋不通請船長上001，001上有水深探測設備，讓船長看看我們這邊的航道究竟多深。”
劉副主任打定主意等外輪進入船塢，等韓渝不忙了，在省領導題詞的“萬里長江第一哨”上舉行表彰儀式，只有這樣纔有意義，乾脆不提工作的事，又好奇地笑問道：“請潛水員要花不少錢吧？”
注完水把塢門拖走大概需要半個小時。我們這邊的航道雖然剛疏浚過，但航道很窄，只有不到一百米寬，貨輪又那麼長，進塢時船身肯定要橫過來，航道兩側的水深確實不太夠。”
量完之後跟塢底的塢墩進行橫向比對，確認無誤又開始在纜樁附近做記號。
腳手架下面要不要支安全網？
“小韓處長，麻煩你了。”
岸上一樣忙碌，幾個技術人員拉着皮尺不知道在量什麼。
只有在現場，才能感受到工程有多大。
一個個塢墩在韓渝等人指揮下用吊車吊裝到指定位置。
她想了想，微笑着介紹道：“大有大的好處，如果不夠大就修造不了大型船舶。而且這個船塢是可以分隔的，將來可以分隔成兩個甚至三個小船塢，可以同時修造三條一兩萬噸級的貨輪。”
“要快，不然人家就聯繫船東了。”
“爲什麼？”
王文宏早有準備，轉身笑道：“劉主任，吳處，隔行如隔山，對這些我們是真不懂，要不請韓渝同志的愛人、陵海港監處的韓向檸處長向您彙報。”
周慧新稍稍松下口氣，想想又問道：“鹹魚負責引水，他有沒有把握？”
“是的，他們是航道局打撈隊的潛水員。”
計劃總是不如變化。
……
“水下作業很危險，請人家下去一次要好幾千。”
“儘可能搞快點。”
站在岸上往塢室裡俯瞰，只見整個船塢像個大型工地的基礎，技術人員和施工人員在塢底只有一點點大。
韓向檸知道周局有些擔心，一邊比劃着一邊微笑着解釋道：“到時候有兩條全迴轉的拖輪協助，一條在前面頂，立起來頂。一條在後面帶着。而且貨輪船艏有側推，側推就相當於一條拖輪，進塢的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
周慧新回頭看看江面，追問道：“外輪吃水那麼深，要在航道里航行，航道里船來船往，水上交通安全有保證嗎？”
“水上交通安全有我，等確定下進塢時間，我就請局裡發佈航行通告。外輪從錨地啓航時，我們的監督39、監督41和濱江公安001、長江公安110會全部出動，負責在貨輪、拖輪的上下游警戒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