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刀客李賢
有個叫“刀客”的網友，聊天時自報家門，居然是我這個專業上一級的學長，我們沒有見過面，但聊的很投機。他和我一樣，對專業課抱着深惡痛絕的態度，自曝每次考試後的紅燈記也是他百唱不厭的樣板戲。
有次無聊時我問他，像我們這樣一個枯燥的專業，如果不是虛度光陰，那麼課餘應該幹什麼？
他告訴我，應該幹什麼他沒資格佈道，但他自己倒是在研究一門手藝，是藝術與技術的完美結合。
我心想說起手藝，就讓我想起了曾經的印社，於是好奇問道，“這麼玄乎，這是什麼技術，大哥說來聽聽？”
“你聽說過做個人主頁嗎？”他善爲人師，“我現在就在做網頁，你可以把你想要的都放上去，每一個人都應該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個人網站，以後是互聯網時代，每個人在網絡上的座標就是你的個人網站。”
他和大師兄都提到了將來的時代是屬於互聯網的，後來我求職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數學這個專業，卻一直沒有離開互聯網這個行業，除了數學成績差的原因之外，更多的就是受了這兩位的影響。
“個人網站，會有人來看嗎？”
“網絡是個神奇的世界，會有很多陌生人，從地球各個地方，因緣際會，來到你的個人網站，他們通過這個網頁，瞭解你的過去和現在，知道你是什麼樣子的人。”
聽上去的確很神奇，我爲之深深吸引，“這東西做起來難嗎？我也挺想自己做個的。”
“有一定的難度，但是可以依靠工具實現。我介紹你一個工具，Frontpage，這是做網頁的，你可以安裝了自己用用看。”
我對這件事情確實有很濃厚的興趣，於是下樓到了賣光盤的地方，淘了一張盜版盤，回到家裝了起來。裝完後，我發現對於初學者而言，其實也不難，在軟件裡，你可以隨意添加圖片，文字，還有很多特效。
我很興奮的在電腦前玩着這些東西，覺得這是帶我走進了另一個嶄新的世界，我後半個寒假就完全陷於其中。
有一天，刀客給我看了他的個人網頁，白色素雅的底，藍色的裝飾，恰到好處的圖文佈局，這一切都顯得我在做的那個很粗糙。
“你這個頁面做了多久了？”
“沒做多久，靈感來了自然就很快了，但是之前刪掉了十幾稿。”
“什麼，十幾稿，有點誇張了吧？”
“不誇張，別說十幾稿，不滿意的話，幾十稿也是值得的。”刀客很認真的打字告訴我，“說的大一點，這就是藝術品，值得推敲打磨。”
我一時半會沒法接受他的說法，覺得是不是我們兩人中有某一個人的腦子進了水，“那你是怎麼做到讓別人能看到的呢？我做的就只有我自己看得到。”
“你需要發佈到服務器上，我剛纔給你的一個地址，其實就是服務器的地址，你放上去了就相當於有了一個門牌號，別人拿着寫有你門牌號的紙，就能找到你家了。”
他的意思我稍微聽懂了一點，但是還是沒解決根本問題，哪裡去申請服務器呢？
“我是放在我們學校服務器空間上，到一教大樓的四樓交20塊錢就能有一個空間了，同時還給你一個郵箱和一個三級域名。”
“刀客大哥，你懂得真多啊。”其實我還聽不懂什麼空間、域名的這些名詞。
“以後別叫我刀客了，我叫李賢。”
“好的，刀客。”我一口允諾。
申請空間的事情需要去學校，看來要等到新學期開學才能搞定這事了，現在就應該多花點心思把個人主頁做好，到時候纔不至於掛一個醜的上去。這時我沉浸在這麼手藝中，已經完全忘記了我還有幾門課需要複習補考了。
我隨口問了我感興趣的八卦問題，“李賢大哥，我在論壇認識了一個我這個專業上一級的學姐，應該和你一個班的吧？”
“你是說琉璃冰嗎？”李賢直截了當，“她和我是同班同學。”
李賢大哥果然是神通廣大，連我說的是誰都知道。
“對，就是她，前幾天一起聚會了，見了真人，學姐蠻漂亮的，只是發起嗲有點來讓人受不了。”
“她就喜歡發嗲，還喜歡去參加陌生人的聚會，”李賢說，“不過人還是挺不錯的。”
“她喜歡寫律詩。”
“是的，你就當她寫的是現代詩。”
有這麼損人的嗎，我在網絡的另一端笑了。
晚上又遇到了琉璃冰，我問她，“學姐，你認識刀客嗎？就是李賢。”
“她是個混蛋，是個流氓！”
我能感受到從網絡那端瀰漫開的滿滿恨意。
每次我把話題說到李賢，她都用混蛋、流氓之類的詞做了話題終結。
我是個天生對八卦敏感的人，我最適合做小報記者了。
問不了你，我問李賢還不行嗎？
“李賢，你和琉璃冰有世仇嗎，怎麼一說起你，就是混蛋流氓的罵？”
“這很正常，在現實中我都儘量避着她，否則她遇到我也這樣罵我，像個神經病似的。”
“但接觸下來，學姐感覺不像是有病的人啊。”
“她以前是我女朋友，但我受不了她提出了分手，從此我就成了她的仇人了。”
“原來是因愛生恨才這樣的，你們難道沒有和平分手嗎？”
“能不能和平分手是取決於雙方的，要是一方放不下，單靠另一方的努力是無濟於事的。剩下的只有靠時間來慢慢沖淡恨意，別無他法，”李賢打字給我，“其實她自己也想要忘記，也想走出來，只是現在還沒成功而已，早晚會沒事的，那時她就不會有心思來罵我了。”
我又耐心看了幾篇琉璃冰在論壇裡的詩詞，的確能隱約讀到那種希望從困境中走出，卻又因爲回憶難以自拔的痛苦。
就在我問琉璃冰關於李賢的那天，她的簽名檔改成了《相見歡》。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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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賢一直是個很積極的人，從沒有覺得失戀就需要哭天喊地，天昏地暗，何況分手還是他提出的。爲了保持自己這份難得的好心情，他需要儘快找到新的女朋友，那時見網友太流行了，他也不可能免俗。
那天一早他非常得意地對我賣關子，“我今天約了網友見面，你猜是誰？”
何必弄得這麼神神秘秘，其實不用猜也知道。最近他和一個叫夜魅的女網友搞得天雷地火，論壇上幾乎是人都知道。每天就見這兩人在版塊裡聊來聊去，他們每次對話都是暗語來去，但我覺得很沒必要，連旁觀者都看得懂的暗語，還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
情感熱線裡有個一文多寫的命題作文，叫《假如我有一個女朋友》，好幾位網友都端着筆桿子交了作業，我認識的人裡面，陳子陽和阿甘都不例外。李賢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展示才華的表露機會，要論文筆，在這個論壇裡，李賢也是佼佼者了。
“除了夜魅，你還能去見誰。”
他很讚賞我的睿智，給我發來了一個大拇指，表示我的猜測相當準確。
整整一下午，李賢都沒有上線，我想他在很有意義的享受着見網友的過程。直到晚上，頭像才亮起，我便關心的問，“師兄，怎麼樣？見着了嗎？”
他過了一會纔回我，“見了啊，沒爽約。”
“夜魅是美女嗎？”
我等了許久他也沒有回覆我，我再看他頭像是已經暗了，原來他早已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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