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碧血噬情 06

碧血噬情 06

“師父、師父,弟子成功了……”激昂、稚嫩的童音劃破了一室的清靜。

蕭白離眉頭一皺,停下了手中的毛筆。

“砰”房門被大力的撞開,一條小小的人影帶着滿臉激動的紅暈,徑直撲向蕭白離的懷抱。

蕭白離眼神一冷,內力洶涌透出,在身前半寸開外開成一道氣牆。

“呃……”痛呼一聲,衝勢過猛的慕白捂住最先撞上那內力的額頭,有些委曲地望着依然滿面微笑的蕭白離,低聲喚道:“師父……”

“本宮不是告訴過你,身爲碧心宮少宮主,一舉一動皆被人注意,怎的還是這般毛毛糙糙的?前些日子教你的禮儀,你都忘記了麼?!”

慕白嚇了一跳,好在他臉上本就很紅,倒也看不出尷尬與羞愧來。

忙放下了雙手,規規矩矩地站好,慕白平息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應道:“對不起,師父。”

“說吧,什麼事?讓你這麼晚了,不顧禮儀的跑來這裡。”蕭白離回頭看向桌上的書冊,問道。

“師父,徒兒練成內力了!”再是努力的平靜,也掩飾不住慕白的激動。

“什麼?!”正要落筆的手一頓,蕭白離目光炯炯地望了過來。

慕白只看見蕭白離的手一動,已是臂上一緊,身不自由的投入了蕭白離的懷中。

蕭白離略一探查,果然感覺到一絲細微的內力,正在慕白的身體裡遊走,不由大喜,道:“你從識字認脈,到凝成內力,不過才用了一個月時間,確實不錯……”

蕭白離說到這裡,略一遲疑,這慕白的體質並沒有這般好啊?轉眼看着慕白的眼睛,道:“來,告訴本宮,你是怎麼辦到的?”

慕白笑道:“徒兒每日回房後,泡過藥浴,便一直努力習練碧血心法,也沒做什麼。”

蕭白離看着慕白沒有一絲閃動的目光,笑了笑,突又皺起了兩道白眉,道:“你每日練幾個時辰?”

“徒兒不知,反正一直練到睡着……”慕白摸了摸頭,有些爲難地回答道。

“……”蕭白離輕輕地嘆了口氣,撫摸着小臉紅通通的慕白,輕聲道:“白兒……你能如此刻苦,本宮很欣慰。但你如今練成了內力,日後可不能再如此,若是你睡了過去,內力尚未收入丹田,極容易走火入魔,小命丟得不明不白……”

慕白怔了一怔,師父,你終於肯喚我白兒了麼?果然,若是我貪懶,想必你根本不會認我這個徒弟吧……

低頭掩去眼中的酸楚,慕白強作精神,笑道:“是,多謝師父提醒,徒兒明白了!”

蕭白離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地道:“雖然凝成了內力,白兒你也萬不可就此鬆懈,須知你師兄長你二十一歲,內力便比你高深太多,本宮雖能護得你一時,卻護不得你一世。你勿必每日勤加練習,方纔接手這碧心宮宮主之位!”

提到師兄,慕白眼前又閃過顏銘青那毫不掩飾的殺意,不由打了個冷顫,擡頭望向蕭白離,說道:“師兄一見面便不喜歡徒兒,可是爲了師父的位置麼?”

蕭白離有些意外,認真的打量起這個今日之前,從未真正在意過的徒弟,笑道:“白兒真聰明!你師兄……哼!他想本宮這位子,想得都快瘋了……”

慕白聞言點了點頭,突然有些畏縮地看了看蕭白離,道:“那……那徒兒不與他爭,他應該就會喜歡徒兒了吧?”

蕭白離臉色一寒,冷冷地看着慕白,一股深寒的氣機自蕭白離的身上散發而出,籠罩了整間書房!

慕白打了個寒,師父還是那個師父,怎麼原本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臉龐變得有些陰森?! 而那原來已適應了的威壓,突然猛烈了起來……

一股比那日在大殿中,面對顏銘青時,更加危險的警兆浮上心頭。慕白悄悄地退了兩步。

眼見慕白一張小臉已是駭得發白,蕭白離方纔警覺自己實在太過着急,收斂起身上的寒意,蕭白離揉了揉緊皺的眉心,嘆道:“白兒你還小,不懂得人心的險惡。你師兄爲了本宮這位子,不顧數十年的教養之恩,竟然對本宮下了劇毒!你說,他可能放得過你?本宮曾經,可是教養了十個徒弟,算起來,白兒你卻是第十一徒呢……”

慕白髮白的臉色變得有些鐵青,第……十一個?那爲何只見着顏師兄一人?

“本宮十一個徒弟,如今,可就只剩下你與顏銘青了!”似乎看出了慕白在想什麼,蕭白離淡淡地說道。

慕白臉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紅——還有九人哪裡去了?看師父如此忌憚顏師兄,想來是……

那麼自己怎麼辦?立即逃出這裡?

慕白偷偷地看了看蕭白離的臉色,想起這座宮殿裡,那些神出鬼沒的黑衣宮衆,再想想進宮那日,跟着離傷看到的無數青衣宮衆,慕白明智的打消了這個念頭……

既然逃不掉……那麼……

“師父,徒兒明白了!”慕白沉重地點了點頭,那張稚嫩的小臉上,竟也現出了一絲猙獰來。

“白兒當真明白了?”蕭白離笑看着慕白,猙獰?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他還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能懂什麼?!

慕白想了想,道:“就好比師父有十兩銀子,想要分給幾個徒兒,可顏師兄卻覺得十一個人來分,沒有他一個人分得的多,所以,他一定要除去徒兒。”

慕白說完,還重重地點了點頭。

蕭白離一呆,堂堂天下第一宮,竟然比作了十兩銀子?!

“哈哈哈……”忍不住大笑出聲,一把摟過慕白,蕭白離用自己雪白的鬍鬚,在他的小臉上蹭了蹭了,道:“你說得對,但可不是十兩銀子,你前日裡打碎的那隻青花瓷碗,便價值百兩!”

啊?!慕白傻傻地看着蕭白離,突然想起了什麼,忙反手拉住了蕭白離的手臂,道:“顏師兄對師父下了毒?師父哪裡不舒服?那毒好了沒有?”

雖然明知慕白是在掩飾窘迫,蕭白離也不由得心頭一暖,他身爲宮主,對下一向嚴厲,對外一向冷酷,卻又有哪個會來關心於他?!又有哪個敢來關心於他?!

但慕白卻是不同,一個小孩子,自然不會是別有居心,笑裡藏刀,探聽自己的虛實……

輕輕撫摸着慕白的頭髮,蕭白離笑道:“白兒不用擔心,那毒雖是世間劇毒,號稱中者必死,本宮還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且回去休息,明日本宮親自教你用劍!”

慕白應了,自蕭白離膝上跳下地來,卻被蕭白離拉住不放。

整了整慕白略有些蓬亂的衣衫,蕭白離輕聲說道:“白兒,你記住,這碧心宮的宮主,只能是一人的!顏銘青做出那等事情,本宮失望得很,如今,你便是本宮的希望,這碧心宮,本宮只會交給你!”

www¤ ttκǎ n¤ co “是,師父。徒兒一定不會讓師父失望的。”慕白慎重地答道。

蕭白離看着他,露出一個慈詳的表情來,說道:“本宮年紀大了,算算今年也有七十四,還能活得幾年?如今,本宮便只指望着能夠活到將你教養成人,將這碧心宮好好兒的傳到你的手裡,九泉之下,本宮也有臉面去見諸位師祖們了!”

慕白聽得心頭一酸,眼前的蕭白離哪裡還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冷厲?原來,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老人罷了……

伸手牽了蕭白離的衣角,慕白說道:“師父身體這般好,武功也那麼高,怎麼會說這些?師父定能長命百歲!徒兒還要侍奉師父一輩子呢……”

“傻孩子,人哪裡能有不死的?!今晚可要好好休息,明日起,可有得你累的,一定要好好的喝藥,那調養身體的藥是不用喝了,本宮一會吩咐下去,另改成滋養身體的藥材罷!”蕭白離輕聲細語,此時的他便像是一位慈愛的老父,正殷殷叮囑着調皮的兒孫。

慕白感動地擡頭,望着蕭白離慈詳的面孔,鼻子一酸,眼睛溼潤了起來,梗聲說道:“師父待徒兒真好!”

看慣了世態炎涼,慕白還是第二次遇上這般待他的人!第一次,自然是離傷——不知道,離傷現在過得可好?慕白有一瞬間的恍神。

“傻孩子!”蕭白離嘆息着笑道,又揉了揉慕白的頭髮。

“那,徒兒不打攪師父了,徒兒告退!”慕白吸了吸鼻子,生怕自己下一刻便會忍不住落下淚來,忙掙開了蕭白離的懷抱,躬身行禮,在蕭白離微笑的目光中,快步跑出了書房。

望着慕白消失在房門外,蕭白離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也不再翻看文書,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桌面,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半晌,蕭白離自嘲地一笑,看來自己真是老了,竟然對這孩子有些心軟了,明明早已計劃好了的,要用這孩子對付顏銘青……

一想到顏銘青,蕭白離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去年春宴上中了毒,又在毒發之際與三名頂尖殺手動了手,雖是有驚無險,但這毒卻已失去了最佳逼毒的機會,逼得自己不得不運用了五層內力壓制。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無解奇毒——子母奪魂散!離白離嘗試了嘗試了很久,也沒能找到化解這毒性的方法。好在蕭白離平日裡的積威深厚,宮中人人敬畏,而那急不可耐的顏銘青因見着自己中了子母奪魂散竟然行若無事,摸不清自己的虛實,自也乖乖的老實了起來,不敢輕舉妄動。否則,只怕他還真做得出弒師奪位的舉動來!

蕭白離默默地坐了一會,站起身來,走至一旁的書架,伸手在書架上輕輕一拍,書架無聲無息滑向一旁,露出牆上一個磚塊大小的凹陷來。

蕭白離探手摸出一張薄薄的絲綢來,蕭白離盯着這張兩尺長短的白色絲綢看了半晌,輕嘆一聲,取過書桌上的短刃,截下一節來,放入懷中,伸手再一拍,那書架又悄悄地滑回了原處……

慢慢地走到夜色中幽靜的青石小徑上,慕白只覺心中激盪不已。

今晚蕭白離那帶着淡淡的愁緒與憂傷的話語,已令慕白明白了,無論自己會不會急奪這碧心宮的宮主之位,大殿上便已露出了不善的師兄顏銘青都是不會放過自己。

一道黑影悄悄的閃過殿門。

師父想是顧念着舊情,不忍親自動手處置於他,否則,他哪裡還活得到如今?!慕白深深地感嘆着,自己雖是說過‘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卻是當時想要找到一個依靠……可師父,卻真是將徒弟當作了自己的孩子……

那黑影隱藏在黑暗之中,靜靜的瞧了一眼石徑上的慕白,警惕地四下張望。

如今,自己練出了內力,總算得到了師父的認同……

慕白擡頭望着天空皎潔的銀月,長長地吐出口氣——如今,自己再也不是孤苦伶仃,任人欺辱的孤兒了……

似是確定了四周再無他人,黑影悄悄地走出陰影,卻是一個全身黑衣,黑巾蒙面的男人。

那麼,如今看來,離傷大哥當初並不是拋棄了自己,而是自知不是顏師兄的對手,方纔如此的罷……

慕白輕快的低呼了一聲,向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黑衣人露出在外面的雙眼閃過一絲冷笑,身形一縱,向着慕白小小的背影掠去。

一定要努力練劍,等得師父高興,看能不能求得離傷哥哥來陪伴自己。這裡的人都好奇怪,沒一個人肯與自己說上幾句……

黑衣人右手一探,一柄泛着青光的長劍霍然出現他手中,森寒的劍尖,直指十步外的慕白背心!

慕白一邊暗自盤算着,一邊越走越是輕快。

十步……

九步……

八步……

七步……

黑衣人似已看到小小的孩童穿在了自己的長劍之上……

六步……

五步……

眼角一黑,兩股勁風無聲無息夾擊而來!

黑衣人大駭,自己明明算好了時辰,這個時候,正值交值,怎麼還有人守在這裡……

不及細想,兩把青劍已然交錯而過,正架在黑衣人的前頸、後頸之上!

兩名黑衣宮衆閃身來到黑衣人身側,一人奪了他的長劍,一人伸指如電,點了他啞麻二穴!

黑衣人頓時全身僵值,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面前那小小的孩童,蹦跳着,毫無覺查的離開,而他自己,卻被那兩名黑衣宮衆挾持在中間,向着慕白相反的方向,飛速遠離……

“啓稟宮主,屬下等抓到欲刺殺慕少宮主的殺手一名!”將那黑衣人轉過身來,兩名黑衣宮衆跪地行禮。

蕭白離轉過頭來,靜靜地看了那露出恐懼眼神的黑衣人一眼,平淡地道:“查過了麼?慕少宮主可有損傷?”

兩名黑衣宮衆低了頭,取出一塊碧玉,答道:“屬下動手時留了心,未驚動慕少宮主。此人身上有我內堂弟子的令牌!”

蕭白離掃了那碧玉一眼,點了點頭,看着黑衣人笑道:“看來你主子當真是等不及了!居然敢在本宮的眼皮子底下作怪?!拉入碧落殿密刑室,給本宮活剮了!”

黑衣人瞬間驚恐萬狀,卻無奈啞穴被封,竟是連求饒的話語,都說不出口。

兩名黑衣宮衆略一遲疑,問道:“宮主不先問問他麼?!”

蕭白離冷笑一聲,道:“不必再問,本宮相信,內堂沒幾個有這膽子。處理了這人,你二人可去總管處領賞。”

兩名黑衣宮衆大喜,忙叩首道謝,拉了那黑衣人出門。

蕭白離雙眼直視着桌上的書冊,沉默良久,方嘆了口氣……

盤腿,坐上牀來,慕白放棄了睡覺的時間,努力地調動起體內微薄的內力,按照碧血心法的描述,運轉了起來……

那薄弱的內力運轉了一個小週天,輕鬆地壯大了些許,歸入氣海丹田。慕白卻沒有就此罷休,又鼓動着丹田裡的內力,運行起來。

原本習武者,最忌急功躁進,慕白是不知道,蕭白離卻是有意無意的忘了說。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失,慕白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內力的流轉越來越見艱澀,只是想到蕭白離的話語,慕白便不得不咬着牙堅持……

顏師兄比自己大二十來歲,時間上已落了差距!若自己還不勤加努力,別說是師父是否會失望,便是自己這條小命,只怕都保不住……

再次催動起流轉的內力,慕白已是全身冷汗,手腳不受控制的顫抖了起來,眼看着內力漸漸流轉,即將歸入丹田,卻是再也支撐不住,全身上下,由內而外,刺脹無比,慕白心知不妙,鼓起餘力催促內力加快回歸,卻只覺眼前一黑,神智一暗,暈倒在牀上。

原本就蠢蠢欲動的內力,失去了慕白心神的控制,在丹田外一轟而散,如同脫繮的野馬,向着四方八面奔去……

慕白雙眼緊閉,四處亂竄的內力將他生生從昏迷中痛醒,卻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也拿不出來。

身體微微地抽搐着,臉色在氣血的衝擊下,一陣白,一陣紅,慕白張了張嘴,想要呼救,卻只發出微不可聞的抽氣之聲……

腥甜的**自脣間涌出,要死了嗎?慕白有些茫然望着牀頂,全身都痛得厲害,偏偏神智卻無比的清醒。死,慕白並不陌生,雖然才八歲,可是飢餓的時候、被人欺凌的時候、被按入污水中的時候……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哪……好不容易,有了疼愛自己的親人……離傷哥哥……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嗯嗯…………

煙努力滴碼字…………

所以今天來更新了…………、

嗯嗯…………

大家不會吼煙了吧…………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