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噬情 04
碧血噬情 04
只是，在離傷舉起木盒的瞬間，慕白只覺得離傷的手肘有意無意的擦過了自己，一股大力壓來，慕白身不由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一道冰冷剔骨的視線，自左前方的紫衣青年的坐椅而來，刺在離傷的身上。
明知顏少宮主只怕心中不滿以極，自己怎的就做出這般動作來？雖說總覺着有些拿這孩子當了擋箭牌的內疚，但怎麼也比自己去送死的好罷？！離傷暗罵自己一氣，面上卻越發恭敬了起來。
老人微微一笑，衣袖輕拂，一個黑衣人上前幾步，還未走到離傷身邊，那紫衣青年已自站了起來，接過離傷手中的木盒，就地打開。
瞧着紫衣青年的背影，老宮主眉頭瞬間一皺，便又展開。
紫衣青年看了看，轉身踏上了臺階，雙手遞與老人，道：“確實是高猛，宮主請看。”
宮主眼神一掃，輕輕地點了點頭，笑看着紫衣青年，和聲說道：“有勞銘青。”
紫衣青年顏銘青微微一笑，退下了臺階，坐回原位，隨手將那放置着高猛人頭的木盒遞與了來到身後的黑衣人手中。
“哈哈哈……”宮主似乎非常開心，大笑數聲，看着下方的離傷與慕白，說道：“很好！離傷麼，你既帶回了叛徒高猛的人頭來，本宮必有重賞！這孩子便是你信上所提之人了麼……”
聽得提到自己，慕白悄悄地擡頭，望向高臺之上的老人。
“謝宮主，他叫慕白，是個孤兒。”離傷低頭答道。
“哦？”宮主眼珠一轉，看向了離傷身旁的慕白，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慢慢地浮現出慈祥的笑容，向着慕白伸出手來，道：“來，孩子，上來，到本宮這裡來。”
顏銘青皺了皺眉，目光在宮主與慕白之間來回打量着，嘴角**着，眼神微微一冷，隨即換作了一臉溫和的笑意。
慕白望了望慈眉善目的老人，又看了看皮笑肉不笑的顏銘青，再瞧了瞧身邊一動不動的離傷，略一遲疑，咬牙站起身來，便向着玉臺之上的老人走去。
玉臺上的宮主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紫衣青年再難掩飾面上的惱怒，瞪視着慕白。
大殿四周，數十名黑衣人的目光聚集在小小的男孩身上。
短短的十來步距離，竟是如此的難走！慕白不安地回頭，希望能得到那溫柔少年的保護，或是鼓勵，卻只能看見那柔軟的黑髮自前額垂下，遮掩住了少年的表情……
連你……也不要我了麼？慕白低下了頭，眼眶有些溼氣。
越向前走，老人身上散發的威嚴便越加濃烈，慕白幾乎邁不動腳步，如果不是一旁的顏銘青那如刀似劍，似要將他生剝活剮了般目光的話。
慕白小心地收拾好心情，作出一副乖巧的模樣，停在了老人的身前。
“哈哈哈！好孩子，來，讓本宮瞧瞧！”老宮主伸手拉過慕白，將他一把抱起，放在膝上。
這老人好大的力氣！慕白驚訝地看着老宮主，有些不太習慣地動了動身子，立時又忍住，或者說，是僵硬了起來。
上方的老人看起來雖然威嚴卻又和藹可親，但慕白憑着自己多年乞討的經驗，卻知道老人眼中的笑意並未到達心底……
不過，總比那個紫衣青年露骨的吃人般目光要好得多吧……慕白忍不住又看了玉階下依然低頭跪立的離傷一眼。
“這就是本宮的徒兒了……”看着懷中那雙沉靜的眼瞳，宮主若有所思地輕聲說着，沉默了一會，伸出雙手，在慕白的四肢、身上捏了數十下，面上露出驚喜之色來，一把將慕白摟入了懷中，得意地笑了起來：“好、好、好！你這孩子根骨極佳，百脈通暢，卻是天生的練武奇材！本宮原不過是一時興起，許下了收殺高猛者爲徒的承諾，不想上天竟然將這般奇材送到了本宮的面前！”
左側那陰狠的目光一變，宛若實質般的殺氣直刺而來！慕白原本被老人說得有些迷糊的腦袋立時清醒了過來。
雖不知老人的話倒底是什麼意思，但那顏銘青欲殺自己而後快的寒意，卻沒有半分虛假！自方纔起，便再無半點聲息的離傷，顯然是靠不住了，如今，能保得自己的，也只有面前這個老人……
“徒兒慕白，叩見師父！”慕白急忙從老人的懷中跳下，雙膝跪地，乖巧的叩了三個響頭……
“哈哈哈！”宏亮的笑聲，自頭頂響起，慕白已被老人一把扯起。
老宮主細細的打量着慕白，嘴裡不歇聲地說道：“不錯，不錯，你資質出衆，更難得的是這般乖巧、懂事，待本宮好生j□j一翻，定能獨擋一面！”
顏銘青神色一變，霍然站起，似也自覺唐突，頓了一頓，扯起滿面強笑，拱手說道：“恭喜宮主收得良徒！恭喜師弟得遇良師！”
慕白轉眼看去，正瞧見顏銘青臉上要笑不笑，要怒不敢的顏色，頓時驚懼之心盡去，“噗”的一下笑出聲來。
眼見顏銘青睜大了眼睛，要瞪自己，偏偏在老宮主的視線下又不得不收回，臉上抖動半晌，終是扯出一絲難看至極的笑容來，說道：“小師弟，你笑什麼？”
慕白眼珠一轉，彎了彎腰，說道：“慕白是笑自己還未給師兄見禮。”
“好了！”宮主似乎開心之極，牽着慕白的手，站起身來。
慕白緊覺握着自己的大手微微一緊，便也不再多言。
滿頭白髮無風自動，“不錯、不錯！離傷，你此番雖然沒有殺了高猛，但卻也沒有貪功冒領。你帶回了本宮的徒兒，也算是有功，即日提升爲執堂執事。若無它事，都下去罷！”
“謝過宮主。”一直安靜得彷彿被衆人遺忘的少年，恭敬地叩頭謝過，退出了大殿。
慕白咬着下脣，緊盯着少年遠去的背影——他自始自終，未再看自己一眼……
四周黑衣人衆紛紛行禮退出。
顏銘青站起身來，猶豫了一下，躬身說道：“宮主，慕師弟初到宮中，銘青立即去安排慕師弟住處，便在宮主的碧落殿左邊的落霞殿如何？”
宮主眼中精光一閃，看着顏銘青，笑道：“便如銘青所言。”
顏銘青笑道：“如此，銘青便帶慕師弟過去熟悉住處，待到晚間，再帶慕師弟來向宮主請安！”
宮主微笑着搖了搖頭，道：“這孩子本宮作實喜歡，暫且先讓他跟在本宮身邊，你將那落霞殿安排妥當了，隨時能住便是。”
顏銘青愕然一瞬，眼中寒光一閃，低頭應了，反身離去。
慕白打了個寒顫，不由得緊緊地攥住了宮主的衣襟，有些恐懼地看着顏銘青離去的紫色背影。
隨着顏銘青的離去，四周再無第三人，宮主蒼老的臉孔上，溫和的笑意漸漸消失。陰沉地望着門外衆人的背影。宮主輕輕拍了拍身邊的慕白，乾澀地笑道：“你倒是聰明……今日所見，你可要記在心裡，你這師兄，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啊……”
“不怕！有師父在，徒兒不怕！”慕白心中一緊，卻下意識的抓緊了宮主握着自己的大手，挺了挺胸膛，大聲說道。
“哦？！”宮主意外地低頭，看了看慕白，笑了起來，說道：“雖僅中上之資，卻真是聰明……你幾歲了？”
“徒兒八歲。”慕白眨了眨眼睛，先前不是說自己什麼什麼很好麼？
宮主陰笑一聲，緩緩地說道：“八歲，卻是習武的最好年齡。慕白你可一定要乖乖聽本宮的話，勤練武功，你要記住，你是我碧心宮主蕭白離的徒弟，只要你努力習武、孝敬本宮，便沒有人能欺負得了你去，這諾大的碧心宮，也遲早會是你的！”
“是，師父，徒兒一定會好好的學武，不叫師父失望！”慕白興奮地高聲叫道，‘沒有人能欺負得了你去’？這豈不是說，這位宮主師父會保護自己？慕白忍不住雙手摟抱住了宮主的手臂，開心的笑了起來。
低頭望着慕白那孩童天真、幸福的笑容，宮主面上的陰鬱散了開來，滿意的牽着掌心中的小手，向着殿門外走去……
“什麼？那慕白沒有回到落霞殿？而是留宿在了碧落殿？”顏銘青憤怒地盯着身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一張俊臉扭曲而猙獰。
“是，宮主似乎非常喜愛慕少宮主，一直帶在身邊，片刻也不放他離開，還手把手的教他武功！”地上的黑衣人畏懼地垂下了頭，驚恐不安地道：“宮主還說、還說……”
顏銘青咬牙切齒，瞪着黑衣人，喝道：“他算什麼少宮主？！宮主還說了什麼？說！”
黑衣人驚得垂下了頭去，不敢再看顏銘青暴怒的神色，顫聲說道：“宮主說，只要慕少宮主努力、孝敬，碧心宮遲早會交給慕少宮主……”
‘啪！’顏銘青放在身前的木桌上雙手猛然一緊，那結實的木桌如遭重擊，‘嘩啦！’一聲碎裂成塊，和着揚起的塵埃，散落一地。
“老不死的傢伙！你什麼意思？！”顏銘青怒目圓瞪，霍然站起身來，忌恨以極，一字一頓地說道。
黑衣人全身顫抖，俯在地上，不敢發出半點聲音，也不知是因爲顏銘青的怒火，還是因爲顏銘青的話語。
好半晌，顏銘青漸漸平靜了下來，陰森地盯着地上的黑衣人，喝令道：“你回去，若有機會，可……”
顏銘青的話語越說越低，漸漸的聽不清楚。
“是！”黑衣人悄悄地鬆了口氣，心知這條命算是撿了回來，忙行了禮，起身正待離開。
“慢着！”顏銘青眉頭一皺，揚聲喚住，說道：“讓人去找帶那慕白回來的執堂執事離傷，問清楚我這慕師弟的心性、性格、興趣、愛好！”
“是。”黑衣人恭身肅立，再不敢退走，靜待顏銘青的吩咐。
顏銘青又想了想，道：“落霞殿的人都安排好了，我不希望有別的什麼人在那裡！”
“顏少宮主請放心，落霞殿的人，全是忠心於顏少宮主的，絕無宮主的人在其中！”黑衣人連忙答道。
“很好，去罷！”顏銘青揮了揮手，皺緊了眉頭，坐回椅中。
抱着手裡的線裝書本，慕白一字一句的默頌着方纔師父教給自己的短文。
‘慕白’看着書頁上方斗大的兩個字，這是師父教自己的第一個詞——自己的名字。
‘蕭白離’這是師父教自己的第二個詞——師父的姓名。
想不到，自己還能讀書識字……慕白心情激盪，忍不住偷偷瞧了坐在書桌前批示文書的蕭白離一眼。
雖是白日，卻也近黃昏，書房內，數只燭盞早已點燃，明暗的火光跳躍着，隨着窗外吹入的微風翩翩起舞。
從慕白這裡，只能瞧見蕭白離的側面，卻也能看見那緊鎖的眉頭，煩悶的臉色。雖然鬚髮皆白，但蕭白離的背脊依然筆挺，不自覺間散發的威嚴與貴氣，卻依然掩飾不住眼中的疲憊與無奈……
慕白有些好奇，這龐大的碧心宮佔去了整個寬暢的山谷，身爲碧心宮之主的師父，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放下手中的書冊，悄悄走了過去，提起茶壺，將蕭白離手邊的茶杯斟滿。
近了看，老人臉上的無奈更加明顯，陰沉着臉，眉心皺起一個字‘川’字，緊抿着嘴——似有無邊的心事，沉重地壓在心頭……
早已注意到慕白的舉動，蕭白離本不想理睬，卻見他竟停在了桌邊不走。
蕭白離輕嘆一聲，轉過眼來，看了看茶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慕白有什麼不認得的字要問本宮？”
溫柔的語調，平和的神態，仍舊無法解開那深鎖的眉頭！
慕白不自覺的伸出了小手，輕輕撫上了蕭白離的眉心，想要將它抹平，輕聲說道：“師父，別難過，慕白會一直陪着您……”
蕭白離一怔，一時竟忘了要撫開孩童的手。
“師父是爲了師兄煩惱麼？慕白一定會聽師父的話，好好孝敬師父，一直陪着師父。絕不像師兄一樣，惹師父生氣……”想起大殿裡那個‘師兄’顏銘青的眼神，慕白自作聰明地安慰起眼前的老人來……
“呵呵……就憑他？還不值得本宮傷神……”蕭白離淡淡地說道，陰沉的面龐上閃過一絲苦澀，只是語氣卻也忍不住放軟了些。“你應該自稱徒兒！呵呵，你還小，可到了日後，總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哪裡能一直陪着本宮？！”
修文…………
修文…………
大家不要崔煙嘛………
煙真滴很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