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夙倚在車邊,等着人,猛然擡頭,看到唐九安,他自己也驚訝了一下。
清減了不少的唐九安,蒼白的臉,心頭忍不住一抽:“九安。”
“江夙,好久不見。”唐九安對他淡淡一笑,外面的日光曬得她覺得臉上一陣發燙。
“你怎麼來這裡?”江夙朝着她走去,笑着問。
“我……”她努力找着藉口。
“你生病了?”江夙走近之後,看着她蒼白的臉上有着不正常的紅暈,而且眼睛還有血絲,一看就不對。
唐九安對他的觀察敏銳驚訝了一下,正要誇他,一陣眩暈來襲,就覺得眼前一片花白。
“九安。”江夙立馬扶住她的肩,急聲道:“走,我送你去醫院。”
唐九安被他架上了車,看着江夙着急的樣子,心裡卻知道自己不能和他去醫院,又不嚴重,就是體力不支加感冒,頂多傷口發炎,跟着他去,一定是去大醫院一系列檢查下來,自己的時間就不夠了。
要去她也想自己去診所,或者社區醫院,方便快捷還能隨時走人。
“九安,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江夙看着一直看着窗外的唐九安,忍了很久,纔開口。
唐九安一聽他的話,就凝住了神色,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悲涼:“還有人不知道嗎?”
自己就是想逃離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生活纔想離開的,所有事情彷彿都被剖析在了衆人的眼下,即使他們不說什麼,也會讓她覺得十分難堪。
尤其這次還是因爲這件事還是她與白晉淮之間最重的隱痛!
“九安,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如果有需要傾訴的人,那個人也可以是我。”江夙怕唐九安誤會自己的意思,試圖解釋。
“我知道,不需要。”唐九安神色悲傷,不想再提那件事。
“九安,我相信裡面有誤會的,你是被人陷害的,你不是那種人。”江夙想到當初她跟自己斷得那麼決絕乾脆,不是會和人玩曖昧的心機女,她是絕對不可能做那種事的,而且她不蠢,還選擇在她和白晉淮都走到談婚論嫁的那個時候,去做那些事。
白晉淮沒讓他去查這件事,他自己卻在暗中留意過,一切都很合理,但是他始終不相信。
唐九安聽江夙的話,就忍不住哭了。她說:“江夙,發生了那件事,你是唯一一個說相信我不是做那種事的人。”
連她自己都認爲,那件事的確發生了。
江夙聽唐九安突然低啞的聲音,慌忙把抽紙遞給了她,堅定道:“九安,你不是那種人。”
“謝謝。”唐九安感謝他的信任。
這樣她更不能和他繼續呆下去了,太難堪了,她對不起那份信任。
她的目光瞥到了商場,對江夙道:“我想去一下衛生間,麻煩你靠邊停一下。”
江夙不疑有他,把車變道駛入了商場旁邊的小街靠停,因爲擔心唐九安生病的身體,他也跟着下了車。
“你不用跟着我,我又不會跑。”唐九安見他跟着下來,故作鎮定的開玩笑。
“你還在生病。”江夙解釋。
“死不了。”唐九安隨口回答。
卻讓江夙更加跟緊了步伐,兩人一路來到商場裡面,來到衛生間門口,她就變了臉色,只有一個出口,那是沒有退路了。
不行,想辦法。
目光一瞥,她對着一直記掛着她生病的江夙,道:“江夙,我覺得我嗓子疼,能不能幫我買杯熱飲,我等會兒可以喝着潤潤嗓。”
江夙如果是平時那種敏銳機警的態度,或許會覺得唐九安有異,但是他一心擔心着她,而且在自己之前說錯了話讓她哭了,使得他十分揪心,從而沒去質疑她的話,於是就真的跑去買了。
唐九安也真的進了衛生間,卻也只是進了衛生間而已,在江夙去另一邊的熱飲區給她買熱飲的時候,她抱着包就往另一個商場出口衝去,一般商場的出口都是比較明顯的,她很快就發現了另一個出口,跑出去攔了個車,就離開了現場。
而江夙渾然不覺,以爲唐九安在裡面化妝,等到了近一個小時後,他才覺得不對,問了一下打掃的人才知道,裡面現在人不多,沒有他說的那個人。
頓時他就自己被唐九安忽悠了,也覺得她有問題了。
爲什麼要跑?爲什麼不讓他跟着?爲什麼生着病卻不去醫院?而且還出現在她幾乎不能出現的偏遠地方?看她的樣子還對那邊很不熟!
他把熱飲塞進垃圾桶,一邊朝車子走去,一邊給唐九安打電話,她果然不接!
一定有問題!
他開車回到他們遇見的地方,拿着他手機裡面唯一偷拍到的唐九安的照片,嘗試着去問商家,雖然機會渺茫,但是他覺得她突然出現在這裡,一定不會沒有原因。
而且她生着病,沒有在家休息,反而走到了外面,她連他都躲着,按理來說,唐九安和他那麼久沒見,也不該是這麼恐懼他的。
難道是怕他會知道什麼?
他突然敏銳的抓住了一絲靈光:難道她是要離開?
這個想法催使他直接去了旅館與酒店問,費盡苦心,終於問到了一家旅館,說唐九安就是在他們這裡辦了入住手續。他一凝,順藤摸瓜,就在周邊爲數不多的幾家代售點問,也問到了唐九安買機票的事,還知道了唐九安買機票要去的地方。
他突然覺得一陣心疼,連被自己家人趕出來都不願離開這裡的唐九安,這一次竟然不顧一切,避開所有人想要逃離這裡,她心裡該是多大的痛苦,痛苦到她想要一個人去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
同時又對白晉淮生出了一股憤怒,無法照顧好唐九安,在所有人都傷害她的時候,他不保護她,反而補了最狠的一刀,讓唐九安孤立無援,痛苦不堪到只能拋下自己不捨的親人與朋友,選擇逃離。
反覆斟酌後,他給白晉淮打了電話,響了一會兒,對方纔接起,語氣平淡不驚:“怎麼?”
“我遇到了九安。”江夙的聲音平靜下隱藏着暴怒。
“那又怎麼樣?”對方沉默了片刻,纔回答。
“我遇見了她,可是她卻設計支開我,自己一個人跑了。”江夙繼續道。
“那是你們的問題。”對方的聲音染上了絲絲笑意,似乎嘲笑他多此一舉。
“因爲她想要一個人悄悄的走,離開這裡。”江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憤怒了。
一直漠不在意的人,抿了抿脣道:“那也是她的選擇。”
“白晉淮,你真認爲九安是那種人?”江夙見白晉淮對唐九安漠不關心,漠不在意,質問道。
“我相信眼見爲實。”白晉淮煩躁的扔下了筆,目光看向了窗外。
她要走了嗎?永遠的離開這裡,離開他了嗎?
當初被趕出家門都不願離去的人,這一次打算拋下一切,離開他,真是決絕。
“我卻相信九安,她不是那種人。”江夙的語氣很堅定。
白晉淮也爲他的堅定失神,讓他有一刻的懷疑,回想那晚卻又覺得那蝕心跗骨的痛意來襲時,他無法去說服自己,那一切是個誤會。
江夙也不顧他的答話,繼續道:“九安生病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去看病,但是我不想她出事,所以我今晚會抽動人去找她。白晉淮,如果你今晚留不住她,那你就放手吧!”
既然他不能保護她,不能給她一個家,那麼他來給她,他可以等,多久都可以。
白晉淮聽到江夙掛斷了電話,他將電話摔倒了地上,地上鋪着地毯發生一陣聲響後,手機繼續完好的躺在了地上。
他起身走到窗前,又走到辦公桌前,然後又走到窗前,反覆數次之後,他雙拳砸在了辦公桌上,眼底既是憤恨,又是驚怒,隨後又被一陣絕望的痛苦覆蓋。
當他撿起手機開始對外打電話找人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瘋了!
目光似暗夜剎羅,森然幽暗得看不到一絲光亮:“唐九安,想逃離我,重新獲得幸福嗎?不可能!”
他被她推入了無望的深淵,她就要陪着一起煎熬,痛苦,哪怕以後大家相互折磨得互相憎恨,那也要一起走到萬劫不復的終點。
原本陽光溫煦的下午,突然就被一片陰雲覆蓋,清走了午後的溫暖,帶來了風雨欲來的壓抑與沉悶,當最後一絲的陽光被嚴嚴實實的烏雲阻擋後,整個天空陷入了陰霾,昏暗席捲了天地。
唐九安原本打算會旅館,可是想到江夙是警察,自己這樣的反常,一定引起了他的疑心,萬一反偵察到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那就不妙了。
她不敢回去,讓師傅繞着僻靜的地方走,隨後決定去看看姜瑤,報了陵園的地址,師傅一臉戒備的看着唐九安,在這些地方繞了那麼多圈,突然去陵園,心裡覺得怪怪的。
加上驟變的天氣,陰霾森然,他心裡毛毛的。
秉承客戶至上的服務理念,他一聲不吭拉着她往陵園開去。
到的時候,唐九安多給了師傅一些車費算是謝謝他,沒有惱怒舉棋不定的自己的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