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之然陪着趙老、趙婕在城裡轉悠。
常嘉城雖不大,勝在有歷史背景。
由於這塊土地始終沒遭受戰火的洗禮,因此,大量的古建築得以保存。
站在一戶始建於晚清時期的地主家老宅二樓上,木地板已經有些乾裂。葉之然眺望遠處連綿的丘陵山脈,眼睛習慣地微微眯了起來。倚欄而立,微風吹動額前的短髮,更顯得玉樹臨風。趙婕偷偷看了幾眼,忍不住又偷偷看幾眼。
這廝長得不賴啊!
眼高於頂的女子其實是沒有遇到心儀的男子而已,如果遇到了,任她如何心志堅定地視男子爲糞土,任她如何的矯情,最終還不是百鍊精鋼化作繞指柔?這是天性。
趙老知道,經過了和葉之然的明爭暗鬥,婕丫頭大抵要情竇初開了,只是她自己尚未明白。趙老雖有些明白,也不說破。
只要孫女動了情,就會關注出現在她身邊的男子。趙老心裡是將葉之然排除在外的,hk長大的女子,對大陸的男子,心底裡有着根深蒂固的成見,即使有些好感,也很難真正走到一起。
但是呢,婕丫頭這麼大年齡未真正談過戀愛,都是從小養成的視天下男子如無物的性格使然。這種情愛方面得了重病的女子,治病吃藥前要有個藥引子。葉之然也許就是藥引子。趙老知道,最終會有一個合適的男人出現在她身邊,成爲伴侶。所以。葉老不急,他知道婕丫頭也不急。
“趙老,婕丫頭,你們看看,這就是王蒙國老先生新建的別墅。”
葉之然在轉角處指着秀洲街一處新建的豪華住宅,讓一老一小看。
趙婕看了一會,不以爲意地說:“怎麼造在城裡這麼破舊的區域?”她伸出芊芊玉手。朝剡溪邊上一指,道:“那個區域才適合休閒居住。”
葉之然趁機奉送一個小小的馬屁,道:“看不出。婕丫頭眼光還是很不錯的。”
婕丫頭笑起來,露出一對小酒窩,明明很得意。卻假裝矜持地說:“一般一般啦。”
趙老是理解王蒙國的選擇的,道:“老王這是念舊,他們王家以前家大業大,老宅佔了那條街的大部分。如今重回常嘉,新居自然還是修在老宅基上爲好。”
“爺爺,那我們家的老宅在什麼地方?”
趙老遙指遠處的一個村莊,道:“我們家祖上在秀洲村還有些田產,到我祖父輩時,家產基本散光了。那個地方就是爺爺的出生地,現在已經沒留下什麼痕跡了。”
趙婕道:“爺爺白手起家。如今成了全hk叱吒風雲的人物,真不簡單。”
馬屁是免費的,葉之然不吝送上一個,道:“確實,如趙老這樣的商界領袖。數百年能出幾個?佩服之至。”
昨晚,葉之然和王蒙國通了個電話,瞭解到趙老的確切身份:hk地產界大亨,零售酒店業巨頭,最近又進軍信息產業。那是一亮身份可以驚動最高層的人物,葉之然需要仰視。
趙老笑道:“小葉不要灰心。年輕一輩中,你這樣的人物也是少見的很了。”
葉之然聞言感覺臉皮上流光溢彩,很狗屁地看趙婕。惹來趙婕“哼”的一聲冷笑,賞他個白眼。
葉之然道:“婕丫頭,我怎麼每次看到你的眼睛,總是眼白多,眼黑少?是不是小時候得了鬥雞眼?”
趙婕識破他的計策,揚揚臉,不理睬他。
葉之然退而求其次,道:“趙老,城裡的旅遊資源和西山、剡溪的自然景色整合起來,有許多文章可做。”
趙老就事論事,道:“我也是看好常嘉的文化底蘊和歷史背景,才準備斥資給婕丫頭玩玩,你不會以爲是因爲自己的口才好,才說動我的吧?”
葉之然笑問趙婕:“婕丫頭,我有這麼膚淺嗎?”
趙婕一反常態地甜甜一笑,道:“你當然不是膚淺,是骨子裡就淺。也難怪,誰讓你心胸這麼狹窄呢?”
葉之然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你們一老一小,合起夥來欺負人,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趙婕丟下他不管,道:“爺爺,我們到你出生的那個村莊去看看。”
趙老嘆口氣道:“也好,可惜婕丫頭看不到爺爺以前居住的老宅了。”
趙婕立馬橫眉冷目地看着葉之然,道:“看看你做得好事!”
葉之然驚訝地看着她,道:“如果你做了官,就是個草菅人命的主。”
趙婕皺皺鼻子,露出淺淺的兩個酒窩,道:“你也別裝聖人,我算明白了。你就是一個憑藉長相混官場的人。說什麼常嘉的山水能養女人,就是藉着不知從哪裡忽悠來的幾個美女說謊話。”
她在常嘉呆了一天多,仔細看了看大街上的來來往往的女子,便知姓葉的這個大忽悠說的什麼一方山水養一方女人的話沒啥營養價值。
葉之然笑道:“要是僅憑相貌就可以混跡官場,我早到了中樞了。”手指指上方,一副捨我其誰的氣勢。
趙婕再次皺皺鼻子,一臉不屑:“天下厚顏無恥之徒,以你爲最。”
趙老恍如沒聽見兩人鬥嘴,從二樓下來後,揮一揮手,道:“走,不用開車,我們權當旅遊。”
葉之然關照張大彬將車開到秀洲村口,等在那裡,回程時他們再坐。
長腿的趙婕有跑步的習慣,走一點路自然不在話下。趙老這年紀的人,居然也能跟上婕丫頭的步子,讓葉之然有點敬佩。
一如既往的,沿途經常有人和葉之然打招呼。趙婕見打招呼的人只有少數是幹部模樣的人,其餘的,都是形形色色生於斯長於斯的居民,儘管心裡有些不樂意,還是實事求是地給葉之然打了個不低的分數。
但是聽到趙老誇他:“小葉,看來你很得常嘉百姓的喜愛。”趙婕忍不住說道:“就是個沽名釣譽之輩。”
葉之然只得感嘆:“hk的女人不好惹,以後誰要是做了你的老公,苦頭有的吃了。我還是先爲他默哀一分鐘吧。”
“我才爲素未謀面的張念悅默哀呢!什麼人哪?純粹一個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傢伙。”
葉之然嘟嚷一句:“我也就是看看,沒動過筷子。”
趙婕冷笑一聲,道:“沒準是個銀樣鑞槍頭。”
葉之然放低聲音,不敢讓趙老聽到:“試試?”
趙婕頓時眉毛豎起,脆生生地吐出一個字。
“滾!”
葉之然沒心沒肺地笑笑,並肩走到趙老身邊,道:“趙老,秀洲村毗鄰常嘉縣城,隨着城鎮的擴張,你的老家不用多少年就會成爲常嘉縣城的一部分。以後就看不到這裡的農田和密密麻麻的河流了。”
趙老很豁達地說道:“滄海桑田,在歲月的長河中,這只是自然變遷而已。”
七十歲的趙老在村裡遇到幾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彼此看了一眼,似乎都不認識。趙老亦沒有互通姓名詢問究竟的意思,從村頭走到村尾,看到一口已經填滿泥土的乾井,停住腳步道:“婕丫頭,總算找到一個童年的記憶了。這口井榦了無數年,沒想到井圈仍舊保留着。小時候,圍着這口枯井,我們玩過不少遊戲。”
趙婕饒有興趣地看着這口老井,想到電影裡出現過的農村兒童光着屁股拿泥巴當玩具的髒樣,笑道:“爺爺,你小時候是否很調皮?”
趙老露出不勝嚮往之意,道:“那時候雖然窮,但少年性情,什麼事物都覺得新奇有趣,玩就玩個發瘋,雖然少不了被母親責罵,但每天仍樂此不疲。”
趙婕柔聲問:“爺爺,還記得老宅的位置嗎?”
趙老迴轉身,指着不遠處一戶農家說,就是這個位置。老宅在我們舉家搬遷時賣給了當時的鄰居,已翻造過新房了。”
趙婕低聲道:“過去看看。”
那是一幢三上三下的農村新居,底樓中間是農居的客堂間。葉之然到門口後叫了幾聲,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女子,問:“有事嗎?”
葉之然問:“你家老人在嗎?”
“早過世了,有什麼事嗎?”
葉之然道:“這位大嫂,這是趙老先生。你家的宅基地是造在以前趙老家的宅基地上的。趙老離家六十年了,這次回來看看,懷舊。”
農婦道:“我以前好像聽公公說過這事,趙家將舊房子賣給我家的。趙老叔是回來看看村裡的老人的吧?趙家的老人,只有趙福德還在,要不我去叫過來?”
葉之然回頭看看趙老,見他似乎在回憶找福德其人,對農婦說道:“麻煩你去叫一聲。”
趙福德雖然和趙老年紀相仿,但臉上的皮膚就像樹皮,溝溝壑壑積滿歲月的痕跡。看到趙老時卻不敢相認。
“福德哥,我是趙成啊,還記得不?”
“啊?是趙成?模樣變了,有些不敢認。不過你的鼻子、嘴巴和趙二叔一個樣。”趙老的父親排行老二,和趙福德是很遠的遠親。但同村同姓的人家,老祖宗都是一個,姓趙的都是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