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晉回屋時，見柳絮坐在牀上，腦袋埋在膝蓋裡，顯然醒了已經有一陣子了。
聽見動靜，柳絮驀地擡頭，眼睛亮了亮，定定盯着曲子晉。
曲子晉走過來，放緩和了聲音，“怎麼，睡不着？”
柳絮點了點頭，看他帶着滿身的寒氣，“老是做惡夢，你大半夜的去哪兒了？”
曲子晉沒有回答柳絮的問題，揉了揉她蓬蓬的頭髮，“快睡吧。”
柳絮咬了咬脣，想問什麼終究是沒問出口，躺下。
曲子晉在牀另外一邊躺下，沉沉墨眸凝着柳絮，眸子裡蘊藏的情感，複雜的讓柳絮有些心慌，立即別開眼去，合上眼睛。
見狀，曲子晉眉眼閃了閃，收回視線。
翌日陽光晴好，細細的光線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卻又並不讓人覺得熱。
柳絮站在窗前，擡起手來，任由陽光穿過指縫，末了起脣，“快秋天了。”
“可不，大早上穿着睡衣收衣服的時候，差點沒凍死我。”陳潔端着杯咖啡邊嘬邊開口說道。
“對了，待會兒高層要開會，你收到通知沒？”
柳絮點了點頭，陳潔打趣，“對喲，我都忘了，你現在應該也算高層管理人物了，怎麼會收不到通知呢。”
“又來。”柳絮嗔了她一眼。
陳潔笑嘻嘻的，“對了，我聽到風聲，說好像要解除和向氏科技的合作。”頓了頓，有些奇怪，“十幾億的項目說不合作就不合作，咱曲總也真夠任性的。”
知道其中一些緣由的柳絮眼睛閃了閃，轉移話題，“對了，商業圈那邊情況如何？”
說到這個，陳潔喜滋滋的，臉上寫滿了自豪，“商家陸續入駐，極大地帶動了當地的經濟發展，周邊社區也跟着建了起來，入住率還不錯。說到底，還是多虧你拿下這個項目。”末了深深嘆口氣，“你說我當初怎麼就沒想着在那兒買套房呢，擱這會兒賣出去，鐵定大賺一筆。”
柳絮笑，眼睛彎成了弦月狀，“還有種補救的辦法。”
“什麼什麼快說。”陳潔晃着柳絮的胳膊。
“去藥店買後悔藥。”柳絮慢吞吞的開口，看着陳潔恨得牙癢癢的表情，笑的更開懷。
“柳姐，該開會了。”田嬌催了一聲。
柳絮應了聲，“好了，不跟你貧了，我得上樓開會。”
“去吧去吧。”陳潔揮揮手。
曲子晉恰巧從辦公室出來，淡淡道，“走吧。”
“好。”柳絮拿着記事本跟在他身後。
會上討論的，的確是要解除跟向氏科技的合作，然曲子晉話一落，頓時激起千層反對的浪花。
“曲總，那可是十幾億的項目，不是幾千萬的小項目。”
“是啊，大家爲這個項目付出了不少努力，現在說不合作就不合作，你讓那些爲這個項目付出努力的人怎麼想？”
“都到籤合同的節骨眼了，這會兒再說不合作的話，對公司以後發展有很大的不利影響。”
柳絮擰眉，的確，倘若這個時候放棄跟向氏科技的合作，日後再和別的公司合作，合作方自然會考慮到這一層，勢必會據此提出些不合理的要求要保障他們的權益，到最後，受損的，還是秦晉集團。
眼睛看向曲子晉，柳絮微微的搖了搖頭。
向強對她做出了那種事，她恨，她不甘，可不能就因爲這一點，就讓曲子晉放棄跟向氏科技的合作，從而來公司將來帶來難以估計的損失。
該繩之以法的是向強，儘管她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能在商場上混到他那個程度，關係網恐怕足夠讓他自保。
曲子晉面色淡淡的，並沒有看柳絮，靜靜的看着衆人對他這一決定議論紛紛，握着鋼筆的指尖，在桌面上輕輕釦着。
直到反對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曲子晉目光在衆人臉上掃了一圈，與此同時，指尖的敲擊戛然而止。
會議室一片靜寂，靜的有些壓抑。
“向氏科技販毒，藏毒，在座諸位還覺得，解除和向氏科技的合作留下的全是弊端？”不緊不慢的語調，反問的語氣，卻讓在座的高層都愣傻了眼。
他們做的是白道，從不層沾染毒品。既然向氏科技涉毒，跟這樣的公司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帶來的損失自然不是區區十幾個億能比的。
倘若合作，毀的是一個公司的品牌，而秦晉集團是由老總裁一手創立，在曲子晉手裡又更上層樓，在本市影響深遠，一旦讓人知道，和涉毒的公司合作，那些原本信任公司的人，企業會怎麼想？
柳絮聽到這個答案，也很驚訝。
在座的衆人並不知道昨晚發生的種種，自然不會覺得，這個時候向氏科技被查出來涉毒很巧合。
可她是當事人，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目光落在主座的曲子晉身上，只見他神情坦然，並不像是在說謊，柳絮將到了嗓子眼的話又咽了回去。
“既然向氏科技涉毒，解除合作理所當然。”僅僅因爲曲子晉一句話，很多人便改了口風，好像先前激烈反對的人，不是他們。
散會後，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柳絮慢吞吞的挪到曲子晉身邊，定定看着他。
曲子晉愜意的靠在椅背上，仰着頭看向柳絮，嘴角噙着抹笑容，“柳組長有話要問我？”
柳絮咬了半天的牙，終於開口，“不再同向氏科技合作，是不是因爲我？”
曲子晉嗤了一聲，直起身子，動了動腿，柳絮猛不防被絆了一下跌進他懷裡，忙用雙手撐在他胸膛穩住身子，擡頭，直直望進那雙濃墨似的深眸。
曲子晉捉住柳絮的腰，將她圈在懷裡，伴隨着呼吸的熱氣盡數噴灑在柳絮臉上。
柳絮臉紅了紅，小小掙扎了下，見沒什麼用，索性放棄，等着他的答案。
“柳組長，你遠不止十幾個億！嗯？”尾音上挑，音線華麗，最後一個字，都快碰到她的脣了。
柳絮身子往後彎着，聞言撇了撇嘴，只是奇怪，普通話說得很流利讓人挑不出錯來的曲子晉，也有發音不全的時候。
隨即，有些失落，好吧，是她多想了。
不過想想也是，曲子晉是商人，商人一貫以利益爲先，要不是向氏科技真的涉毒危害到了他的利益，他怎麼會輕易解除和向氏科技的合作。
只是，這個時間點兒，選的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些，讓人不由自主的多想。
曲子晉鬆開柳絮，摸了摸她的臉，“好了，別瞎想了，工作要緊。”頓了頓，似乎想起什麼叮囑道，“以後出去的時候，多帶個人，白天去，晚上不準去。”
這話說的有些霸道，柳絮點了點頭，“知道了。”
柳絮一走，曲子晉視線看向窗外，眉目沉沉，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出了會議室，柳絮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從她的角度，看到的是，曲子晉那瘦削的側臉，薄脣緊抿，臉上一片淡漠。
咂了咂嘴，柳絮捂着加速跳動的胸口，皺了皺眉，有些想不明白，心底那絲失落從何而來。
若即若離，讓人捉摸不透，可昨晚，他那緊的讓人近乎窒息的懷抱，侷促跳動的心臟，又是怎麼回事？
見柳絮從辦公室出來，衆人圍了上去。
“柳姐，跟曲總在會議室……”語氣曖昧，後面話沒說完，意思不言而喻。
柳絮抹了把額頭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瞪了大家一眼，“一天不擠兌我，你們是不是就渾身不舒服？”
“柳姐說哪裡話，開個玩笑而已，不用緊張，不用緊張。”
柳絮抽了抽嘴角，這羣人越發無法無天了，真想找個時間狠狠揍她們一頓。還說她緊張，她哪裡緊張了。
“好啦，柳姐，說正事，剛得到消息，咱們公司和向氏科技解除合作的根本原因是，向氏科技涉毒，是不是真的？”
柳絮點點頭。
衆人頓時唏噓不已，“哎，白爲了那個項目費了滿腔熱血。”
柳絮皺眉，她也是在會上才得知這個消息，就在會議室耽擱了幾分鐘，結果卻傳得滿公司皆知，這傳播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可不，虧我之前還連加班了幾個通宵，結果，卻是白白做了嫁衣。”有人不憤。
柳絮皺眉，“你們從哪得知這個消息的？”
“柳姐你也是的，沒事多看一下八卦，自然就知道了。凌晨有人發微博，經過幾個小時的醞釀，消息跟瘋了似的傳播開來，現在估計每個網站頭條滾動的都是這則消息。”
“向氏科技好歹也是全國五百強的公司，居然碰毒品，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連着幾條高信息量的消息炸的柳絮應接不暇，忙回辦公室打開電腦，幾乎是打開電腦的第一時間，彈出來一個新聞框，最上面的，赫然是向氏科技。
柳絮抿了抿脣，思緒不由自主的往那股方向轉着，首條消息是半夜爆出來的，而曲子晉半夜也離開過一趟，會不會……
隨即搖頭，既然曲子晉都親口否定了，她還想那麼多幹嘛。
衆人看着走了的柳絮又轉了回來，打趣，“喲，柳姐，你也要加入？”
“不是，我就問問，咱公司此時跟向氏科技解除合同，真的不會產生不利影響嗎？畢竟，媒體報道過這事。”
“應該不會，網上有消息說，是咱們公司率先察覺向氏科技涉毒，然後報警的。”田嬌搖搖頭。
“這樣一來，那咱公司豈不是大功臣了。”有人驚呼。
柳絮默默回到座位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可又想不明白，哪裡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