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瓊醒了,就在今天早上藍渃剛到病房的時候,就看到她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就連藍渃走進來了也不做聲。
藍渃的臉上立刻就溢滿了驚喜,連忙朝着門外奔去,將在走廊外的醫生拽了進來,“黎瓊醒了!”
醫生爲黎瓊做了簡單的檢查之後,欣慰地點點頭,說:“恢復得很不錯,再多休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藍渃興奮地朝着醫生不停地說着謝謝,隨後便走到黎瓊的牀前,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害得我們大家都好擔心你。”
黎瓊抿起嘴淡淡地笑了笑,說:“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原本就想這麼睡過去的,但是我聽到了陳子昂的呼聲,他叫我回來,我就回來了。”
藍渃也笑了,說:“你不知道,在你手術那晚他立刻就買了機票飛回大連了,這些天他一直都陪在你身邊呢,就昨天開始不見人了。”
“他去哪了?”黎瓊問道。
藍渃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林重打他電話也沒人接聽,也不知道又去哪裡野了。”
正說着,林重就慌忙地從外面跑了進來,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口,看到黎瓊醒過來之後先是一臉的興奮,說:“嫂子你醒了?太好了,醒了就沒事了,沒事了……”
藍渃上前去敲了敲他的額頭,說:“你看你什麼事跑這麼急啊,滿頭大汗的,快拿紙巾擦擦。”
接過藍渃遞過來的紙巾,林重看了病牀上的黎瓊一眼,拉了拉藍渃,說道:“藍渃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藍渃疑惑地跟着林重走了出來,看着林重臉上覆雜的表情,她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林重低頭嘆了一口氣。沉重地說道:“昂哥去找周凱算賬,現在周凱生死未卜,昂哥已經被警方抓捕了。”
“什麼?!”藍渃驚叫一聲,隨後就被林重捂住了嘴巴。林重擔憂地看了病房裡的黎瓊一眼,說道:“今天早上警察局給我打的電話,說是昂哥蓄意傷人,情況可能不是那麼樂觀,昂哥的父母都來了,一直在警察局談判,看看有什麼好的方法解決問題。”
“陳子昂他是不是傻!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衝動!”藍渃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她真不知道怎麼跟黎瓊解釋。
林重像是看穿了藍渃的心思,說道:“你先別跟嫂子說,她剛醒過來。不能受刺激。”
“我知道,我不會和她說的。”藍渃連忙點頭答應。
“現在就是在祈禱周凱千萬別死,不然這就是故意殺人罪,是要判死刑的。”林重說着,也煩躁地靠在牆上嘆着氣。兄弟出了這些事,他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在這裡甘着急。
藍渃知道林重在想什麼,她伸出手搭在林重的肩上安慰他,“你也別自責了,要不是你我們受的傷害就不只是如此了,你看你的傷也都還沒有好。就別到處奔波了。”
林重點點頭,哀傷地看着走廊來往的人羣,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他們似乎都沒有什麼煩惱,即使是穿着病號服的人也都一臉燦爛的笑容。如果不是因爲聽別的醫生講過那個病人是癌症晚期,林重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的。
這世間還是有很多人生活得很快樂。即使他們即將面臨着死亡,也不貪戀這世間的美好,只是爭取用最快樂的心態度過往後的餘生。
藍渃一整個早上在醫院都覺得提心吊膽,總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每當黎瓊問陳子昂去哪裡了的時候。藍渃告訴她,陳子昂家裡出了點事情要回去幾天,不久之後就回來了。
“那我打他電話爲什麼總是打不通?”黎瓊手裡拿着手機,眉頭緊皺,繼續說道:“都兩天了,他也該給我打個電話問候一下啊,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林重看了藍渃一眼,用笑來掩飾內心的慌張,說道:“嫂子你也別急啊,昂哥家裡的事挺煩心的,說不定正在處理中,沒空給你打電話,你就安心在醫院養傷,昂哥處理好事情了自然就會過來找你。”
藍渃不知道還能瞞黎瓊多久,黎瓊現在的病情漸漸好轉,都可以自己下牀找東西吃了,無聊的時候還能下樓去散散步,醫生說沒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警察局那邊終於來消息了,但情況不是很樂觀,周凱沒死,但已經和死人沒什麼兩樣了,兩眼呆滯地看着天花板,他是有知覺的,但是他再也無法表達自己的想法。
藍渃突然覺得周凱這樣子很可憐,他沒有什麼家人,早年父母雙亡,他自己在混混堆里長大,也怪不得現在這幅混混的模樣,終究是有因必有果的。周凱的律師找到了陳子昂,索要八十多萬元的賠償,還要陳子昂蹲大牢。
林重將這個消息告訴藍渃時,藍渃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八十多萬元對於陳子昂的家庭來說不算什麼,只是他還這麼年輕,在蹲幾年牢這一生就毀了。
“陳子昂父母怎麼說?”藍渃問道,陳子昂的父母認識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會爲陳子昂虛擬去到一些寬恕的。
林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還能怎麼說,叔叔阿姨頭髮都愁白了,該請吃飯的人都請了,該送的禮也一點都沒少,紅包也都送了十幾萬,但周凱的律師就是鐵了心的讓昂哥坐牢。”
“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你們竟然還瞞我!!”身後突然傳來黎瓊憤懣的聲音,林重嚇得從椅子上摔下去,黎瓊就靠在病房門口,她身上還穿着病號服,臉色蒼白地看着他們,她的身體還在不停地顫抖。看得出來,她有多麼剋制自己的情緒。
“黎瓊,你別這樣,你身體還沒好呢……”
“你閉嘴!”黎瓊紅着眼睛吼道,藍渃咬着看着她,黎瓊繼續說道:“藍渃你糊不糊塗啊,他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你還和林重一起來騙我!”
“嫂子。你的傷還沒好完全,千萬別動怒,你知道昂哥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你再不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那昂哥做的一切不都白做了!”林重朝着黎瓊喊道,黎瓊漸漸地平息住自己的呼吸,她扶着病房的門身體緩緩地跌落在地上,將臉埋進膝蓋裡無助地嗚咽着。
警察局裡,藍渃拗不過黎瓊的請求,帶着她來警察局見陳子昂一面。黎瓊將頭髮盤起來,穿上了陳子昂最喜歡的那件束腰白裙,特意選了一條精細美好的項鍊戴上,靜靜地坐在那裡等待着他。
陳子昂是被兩位警察監督着走出來的,他——竟然在短短几天內瘦了這麼多!高大的身軀顯得有些瘦削了。穿着寬大的囚服讓人倍感心疼,鬍子看起來也是幾天都沒有清理了,但就這樣看起來比原來多了一絲男人味,黎瓊從椅子上站起來,呆呆地看着陳子昂往這邊一步一步走來。
他的表情……藍渃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簡直就是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的模樣,他低着頭看着手中的手銬,試圖將手銬藏得不那麼明顯,但顯然是徒勞的,黎瓊看了眼拷着他雙手的手銬,眉心皺在一起,對警察說道:“能不能將他的手銬解開?這麼一直拷着他的手肯定會疼。”
“對不起。恐怕沒法滿足您的請求,這是規定。”沒有一絲溫度的語氣。
“黎瓊,沒事的,我不疼。”陳子昂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說道。
“你不疼,我疼!!!”黎瓊拍着桌子站起來,語氣顫抖卻又聲音嘶啞。她紅着眼睛看着陳子昂疲累的臉,心痛到窒息。
藍渃拉了拉黎瓊的衣襬讓她坐下,原本來警察局之前就已經說好一定不能發火,但是黎瓊還是沒有忍住,這便是她的性格。
陳子昂不敢看黎瓊。而是低着頭看着桌面,動了動嘴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黎瓊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內心還是風起雲涌,“誰準你這麼做了,你現在這樣我可怎麼辦……”
心裡泛着疼,陳子昂擡頭看着坐在對面的黎瓊,喉間哽咽得難受,但他還是伸出手握住了黎瓊放在桌面上的雙手,聲音沙啞地說道:“我就是看不慣別人欺負你,誰他媽欺負我媳婦,我就讓他一輩子囂張不起來,現在好了,周凱再也不能威脅你了,我覺得這樣值得。”
“我纔不要你爲我做這些!”黎瓊哭了,這是藍渃第一次看到黎瓊這麼脆弱地哭泣,她在他面前簡直就是一個需要安慰的小女人,一點都不像平時叱吒風雲的女王,這一次,她終於釋放了自己的脆弱。
陳子昂什麼安慰的話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等到黎瓊的氣息平穩了,纔開口說道:“你願意等我三年麼?”
黎瓊驚訝地擡起頭看着陳子昂,她眼角的淚痕都沒有幹,“你不上訴了?”
“不了,這官司打來打去也沒什麼意思,我承認我就是故意將周凱整殘的,該賠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我自己做的事,代價也是要付出的。”陳子昂淡笑着說出這些話,在他嘴裡輕描淡寫的三年,對於黎瓊來說又是一個怎樣漫長的歲月?
黎瓊深吸一口氣,她將陳子昂的手放在嘴邊,張開牙齒狠狠地咬了下去,陳子昂很痛,但是他還是咬牙着剋制自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任憑她在自己的肉體上肆虐,過了許久,她才漸漸將陳子昂的手放了下來。
強健的手臂上是一個帶血的牙印,黎瓊擦了擦嘴脣上的血跡,眼裡淚光閃閃,她說:“我願意等你,這便是證明。”
陳子昂彎着嘴角露出一個平淡地笑容,他回過頭看着藍渃,說道:“藍渃,我媳婦就交由你照顧了。”
藍渃難過地看着陳子昂強顏歡笑的臉,重重地點頭,說:“蠢蛋,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