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
“姐,我覺得我已經好了,最近也沒再流鼻血,而且骨關節也不疼了。”蘇忱靠在牀邊咬了一口蘇琪剛給削好的梨,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
蘇琪將他換下來的髒衣服收拾出來放到包裡,打算拿回家洗好了再拿來,聽到蘇忱這麼一說,她只是淡淡一笑,說:“醫生說你最好要留院觀察,你得聽醫生的。”
“那些醫生就會掙黑心錢,沒病也得給你弄出病來,我在這裡待着不舒服,也很無聊,我很久沒有打球了。”蘇忱雖然個性比較沉穩,但是在蘇琪面前,總是不自覺地向姐姐抱怨。或許是天性裡那血脈相承的牽連,讓他才如此心安理得吧。
“總之你今年體考的時間也過了,還不如等到明年2011年的時候,和謝章溢他們一起高考呢。說不定還能考得更好。”
蘇忱將蘋果細細的梗扔進一旁的垃圾桶裡,不滿地說:“謝章溢和藍?c都是文化生,而我是體育生,我是要時常鍛鍊的,我現在骨頭都酥了。還怎麼進國家隊啊。”
蘇琪嘆了口氣,說:“我也想你快點出院啊,可是這萬一有什麼意外,那我怎麼辦?”
兩人說着,氣氛又開始沉重起來,蘇琪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點過了,連忙扯出一個笑容試圖安慰他,“醫生說你這個病可以治好,只要能找到合適的骨髓,你就可以重新打球了。”
“那萬一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呢?”蘇忱低着頭,看着指甲邊上的倒刺,試圖將它扯了,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撕裂的疼痛。
蘇琪將裝髒衣服的書包拉上拉鍊,尖銳的拉鍊聲在寂靜的病房裡顯得很突兀。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一直在努力地爲他掙手術費,但是找不找得到合適骨髓這件事,她從來沒有考慮過,或者是,從來不敢往這方面想。
氣氛正一點一點變沉重,這時謝章溢就抱着電腦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看到蘇琪也站在那裡,便笑着說:“喲,姐也在啊,待會一起來看電影啊,下了好多呢。”
蘇琪搖了搖頭,牽強地笑了笑,說:“你和蘇忱看吧,我得回去上班了。”說着蘇琪就提起地板上的書包往肩上一扛,就要往門外走去。
“姐。”謝章溢看着蘇琪的臉色不對,連忙將電腦放在桌子上就伸過手去幫她提書包,繼續說:“姐,我來吧。”
“不用,你留在這裡陪蘇忱吧,我到樓下就打車了。”
謝章溢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而是徑直地揹着書包就往外走。蘇琪沒有辦法,只好跟着他走出去,謝章溢看到她跟了出來就朝她笑了笑,站在電梯門口等着電梯。
“怎麼回事啊姐,看你臉色很不好,身體不舒服嗎?”站在電梯裡,謝章溢低頭看了眼蘇琪,問道。
蘇琪搖頭,“沒事,就是……就是擔心……蘇忱他……”蘇琪說着,就忍不住熱淚盈眶,說話也開始哽咽起來。心裡有一處地方害怕得要命,就像怕失去生命中最美好的寶貝,這樣一來,她真的不知道今後的日子怎麼繼續下去。
謝章溢看着蘇琪不斷顫抖着的雙肩,心裡也一陣發酸,其實他也和她一樣,將蘇忱視爲生命裡最美好的一道光,因此兩人在此刻最能感同身受。
這麼想着,謝章溢就不自覺地攬過了蘇琪的肩膀,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前,低聲說道:“姐,你別擔心了,蘇忱這麼好的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的。”
蘇琪靠在謝章溢的懷裡頓時就忍不住了將眼淚肆意地揮灑出來,像是找到了一個港灣,心裡頓時踏實了好多。
電梯停在了一樓,謝章溢拍了拍蘇琪的肩,蘇琪在他懷裡揉了揉眼睛。電梯門隨之打開,藍?c站在門外,怔怔的看着電梯裡相擁着的兩人,而蘇琪的臉上,還有未乾透的眼淚。
藍?c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走進去還是隻站在那裡,頭腦頓時就空白了一片。謝章溢看到電梯門外站着的女生,也是一陣震驚,隨後就將蘇琪從懷裡拉開,支支吾吾地說不上話來。
倒是蘇琪,將眼淚擦了擦,坦然地上前去看着藍?c說道:“藍?c你來啦,快上去吧,蘇忱一個人在病房裡呢。”
藍?c毫無意識地點點頭,就走進了電梯裡,和謝章溢擦肩而過的瞬間,謝章溢慌亂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張了張嘴,說:“藍?c……我……”
藍?c將他的手拉開,輕聲說道:“你去送送蘇琪姐吧,我先上去了。”剛說完,電梯的門就緩緩地關上了。
謝章溢在這時又開始沒由來的鬱悶,藍?c眼裡的誤解讓他很難受,同時也很鬱悶,她那是什麼表情?難道她就真的相信他真的會和蘇琪姐有點什麼?
看到謝章溢正在對着電梯門口發呆,蘇琪扯了扯他的手臂,說:“把包給我,你好好和她解釋吧。”
謝章溢聽到蘇琪這麼一說,先是一愣,隨後搖了搖頭,說:“不用,我和她沒那種關係。”
蘇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謝章溢點點頭,也沒有再繼續跟上去幫她提書包,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蘇琪走出醫院大門,站在門口攔到了一輛出租車,隨後又十分吃力地將書包搬到車的後座。直到蘇琪坐在車裡朝他揮手告別了,他才扯出一個笑容也朝她揮了揮手。
謝章溢並沒有馬上回到病房裡,而是在醫院樓下的噴泉邊上,點燃了一根菸,放在嘴裡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想要驅散心裡莫名的煩躁。
噴泉的水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仔細一看,水池裡面還有好多衆人扔進去的硬幣。似乎有這麼一種說法,許個願再將硬幣扔進噴泉裡,願望就會實現。因此情侶們都樂此不疲地將硬幣丟進裡面,久而久之,乞丐們靠撿水池裡的硬幣也能夠維持正常生活了。而他們所許的願望----謝章溢不屑地笑了笑,只有天知道有沒有實現。都是些戲弄人的東西。
有幾個六、七歲的小朋友在噴泉邊上開心地追逐着,看到噴泉的水池裡還有一些硬幣,就張羅着叫小夥伴一起來撿。這麼小的孩子,站進水池裡,水都可以淹至胸口。
謝章溢喊了聲:“喂,出來。”
那幾個小孩子看着他嚴肅的表情,反而笑得十分淘氣,大聲說着,“這些硬幣是我們先發現的!你不許搶!”
謝章溢無暇理會孩子們的挑釁,一手插到口袋裡,一手拿着那半截煙繼續抽着。突然身後響起了孩子尖銳的哭喊聲,謝章溢煩躁地回頭看了一眼,剛想破口大罵就看到了一個小孩子在水池裡痛苦地掙扎着,旁邊的小孩子都急得哭成一片。
心裡也沒多想,謝章溢鞋子都沒來得及脫就兩腳踏進水池裡,對於孩子來說深不可測的水深,卻只漫到了他的大腿。他將手裡的菸頭往後一扔,伸手就將那個綁着麻花辮的小女孩從水裡提了起來,然而小女孩卻因爲吸進去太多的水,已經開始不省人事了。
謝章溢暗暗在心裡罵了聲娘,就將小女放平躺在地上,使勁地按壓着她的胸腔,小女孩嗆了幾聲,頓時她的嘴裡就冒出了剛纔喝進去的髒水。
謝章溢送了口氣剛起身,就被一個急匆匆趕來的女人攔住了,那女人化着特別豔的妝,一上來就指着謝章溢的鼻子大罵:“你這小夥子怎麼回事!我女兒剛纔還站在這裡好好的,一出來就變成這樣了!?”
“是她自己掉進水池的。”謝章溢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一臉淡漠地說道。
“明明就是你推她進去的!你得賠錢!不然我就報警!”那女人也毫不甘示弱。
謝章溢看了眼她手裡提着的名牌包包,還有那一身價值不菲的名牌衣服,嘴角的冷笑更明顯了,說:“你就是靠訛人換來這身名牌的?不過你也太狠心了,用自己的孩子拿來做掙錢的工具。”
女人聽了氣得腦袋都開始生煙了,小女孩這時也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來到那女人面前,小聲說道:“媽,是這位哥哥救了我,你別冤枉他了。”
“閉嘴!你這個賠錢貨!”女人十分使勁地拽了拽女孩的麻花辮,疼得女孩眼裡的淚水直打轉。
謝章溢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不想再多說什麼,就往醫院的大廳走去。總是會遇到這麼一些人,他們的行爲讓你厭惡,但是他們骨子裡的卑賤卻總是讓你感到同情,讓你都不知道原諒他們的過錯是縱容,還是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