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終於趕在天黑之前到達了原本駐紮在山上的營地,遠遠的就看見樊心急如燎地在那裡痛罵着那些沒有將牧仁找回來的隊員。牧仁也顧不上腳上的傷,連忙朝樊跑了過去,一邊還大聲喊道:“樊!”
樊回過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牧仁,心中不由得將所有的擔憂都放下,隨之而來的是欣喜若狂的情緒,他朝着牧仁走了兩步,隨後便大步地朝着她跑了過去,將牧仁攔腰抱起來,“你是不是傻!留張紙條就說要和謝章溢去登頂,你不知道這很危險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牧仁皺着眉頭低聲痛呼了一聲,樊將她放下來之後才發現她腳上的傷,連忙蹲下身去,眼裡焦急一片,“怎麼了?怎麼受傷了?”
謝章溢走了過去,說:“在山上的時候不小心摔的,我給她簡單地止了血,不過還是要好好清理一下傷口比較好。”
樊的牙齒緊緊地咬合在一起,他隱忍着怒火一下子站起身來,眼睛十分不滿地看着謝章溢,說:“你要脫離隊伍去山頂發瘋沒人攔着你,但你要去冒險也別讓牧仁跟着!你知不知道巴特爾就是因爲雪崩才死的!”
“樊!”牧仁紅着眼睛吼住了情緒不受控制的樊,她的胸口劇烈的欺負着,心裡泛起了悲哀的情緒,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痛。
周圍的隊友聽到巴特爾的名字之後都默默地低下了頭,不知道要說什麼,謝章溢表情怪異地看着他們,將頭上戴着的帽子摘下來拍了拍上面的雪花,說:“巴特爾怎麼死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是我害死的?牧仁非要跟着我去我也沒辦法,我也沒拿着刀逼她去,你衝着我嚷嚷什麼?”
“王八蛋!”樊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不滿,握緊了拳頭就朝着謝章溢的臉狠狠地揍去。謝章溢一時沒有防備,被身體強壯的樊一拳打到臉上,身體不受控制地往雪地裡倒去。
牧仁呆呆地站在雪地裡,剛纔謝章溢冷着臉說出來的話着實傷人。她有些緩不過來,他真心這麼冷漠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嗎?就在她發愣之際,身邊的隊友都大聲地制止着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
謝章溢翻身將樊壓在雪地裡,揮起拳頭就往樊的臉頰打去,樊只感覺到太陽穴的血管突突的劇烈跳動着,臉部的多個地方都火辣辣的疼。
謝章溢簡直打紅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這麼多火氣,就覺得心裡十分窩火,恰巧樊助動車出擊的那一拳成爲了導火線。牧仁咬着牙將謝章溢扳倒在雪地裡,朝着他大吼:“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謝章溢!”
謝章溢躺在冰冷的雪堆上才漸漸地緩過神來。他的眼睛終於有了焦距,掃視着站在周圍看着他一臉驚恐的登山隊友
。樊被人從雪地裡扶起來,用手背擦拭着嘴角邊的血液,他顫顫巍巍地走到謝章溢跟前,不帶一絲溫度地說道:“像你這種人根本不需要團體。我想你可以走了,因爲你的眼裡只有你自己。”
“樊!”牧仁擡頭看着樊,搖了搖頭,說:“樊你別說了。”
樊聽到牧仁還在爲謝章溢辯解,心裡沒由來地生氣,他將牧仁從雪地裡拽起來,指着謝章溢。說:“牧仁你看清楚,他不是巴特爾!巴特爾早就在兩年前死了,就在這山上爲了救你而死的!你這麼快就忘了他,選擇這個沒心沒肺的臭小子?”
謝章溢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花再給自己戴上,他沒有心情聽他們在講一些有的沒的心靈雞湯。往營地的帳篷裡走去。謝章溢背上了自己所有的行李,徑直朝着山下走去。是該回程了,攀登珠穆朗瑪峰用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現在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牧仁看到謝章溢揹着行李就要離開,連忙掙脫開樊的手衝了過去。用手拽住謝章溢的揹包呆子,“謝章溢你去哪!”
謝章溢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說:“回去找藍渃。”
牧仁還是緊緊地抓住他的揹包,沒有放手的意思,她低下頭深吸一口氣,眼淚就掉在了雪地上砸出了一個溫暖的小坑,樊剛想上去安慰,就被一旁的隊友拉住了。
謝章溢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勁,便回過頭藍一看,牧仁低着頭啜泣的樣子着實讓他心裡難受,他轉過身來面對着牧仁,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牧仁用手背胡亂地擦掉眼淚,她擡起頭來看着謝章溢,像是鼓足了勇氣,她說:“謝章溢,我喜歡你。你別誤會,我是一個女生,貨真價實的女生。”
謝章溢覺得喉嚨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他晃了晃腦袋擺脫眩暈,他看着她,冷靜地說道:“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牧仁驚訝地看着他,他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只是看透卻不說破,但我不是真蠢。”
“那你……”牧仁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什麼,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都被他知道了,就感覺整個人就像赤裸着身體袒露在他面前,萬分的羞愧。
謝章溢偏過頭看了眼正往這邊看的樊,樊的臉色不是那麼好,看得出他現在心情也是壞到了極點,謝章溢拍了拍牧仁的肩膀,說:“但我只能和你說抱歉,我還是沒有忘得了藍渃,你也多看看你身邊的人吧,樊就很不錯。”
牧仁擡起頭自嘲地笑了笑,她搖了搖頭,“我不在乎,你只管喜歡藍渃就好,但你別阻止我在你身邊。至於樊……你別誤會,他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
樊真心不知道,牧仁爲什麼要這麼死心塌地地跟着這一個心裡根本就沒有她一寸地方的男人,謝章溢和巴特爾實在是差得有點遠。
在2012年的時候,那時候巴特爾是這個團隊的領袖,帶領他們登上了珠穆朗瑪峰,在大家都在爲登頂而喜悅的時候。一場沒有預兆的大雪隨之來臨,大家都有些驚慌,畢竟在登頂的時候體力都消耗了不少,現在大雪有加大的趨勢,在山裡肯定是難以行走的。
那時候牧仁還是長髮及腰的一位陷在熱戀中的女孩,巴特爾牽着她的手在雪地裡走着,還不時地問她是不是能跟得上隊伍
。
牧仁咬咬牙,身體的不適讓她全身都在顫抖,她每一步都走得異常的艱難。巴特爾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便咬牙蹲下身來,說:“我揹你走,快點,不然跟不上隊伍了。”
在這樣的天氣裡,在這樣的境遇下,本來體力就已經嚴重透支,巴特爾揹着牧仁漸漸就跟不上了隊伍,在雪地裡兩個人互相鼓勵扶持着。
不料在接近傍晚的時候,在山裡發生了雪崩,那一大片突然掀起的白色的浪潮,讓一向鎮定的巴特爾也蒼白了臉色。他揹着牧仁根本就無法大步向前跑,只好一步一步緩慢地行走着。
牧仁掙脫着要下來,“你放我下來,不然我們誰都別想走!”
巴特爾看了眼身後崩塌的白色巨浪,顫抖着手從口袋裡掏出那一枚鑽戒,匆忙戴到牧仁手上,說“牧仁,你聽着,我愛你,我要娶你跟你過一輩子。所以待會我一喊你就使勁地往前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知道嗎?”
牧仁哆嗦着點點頭,隨後便聽到巴特爾大喊一聲:“現在!快跑!”
牧仁快速地邁開腿往前跑去,每一步踩在厚重的雪地裡,再拔起雙腳都覺得費勁,她回頭看到巴特爾也正在不停地往前大步走着。
身後的白色巨浪越來越近,牧仁回頭,感覺那白色的巨浪就在自己的頭頂,她還來不及尖叫,就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她頓時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在一個坡地裡不停地打滾着,一直往下滑,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再也沒有任何聲音,身體也漸漸地失去了知覺……
牧仁是在溫暖的病房裡醒過來的,她的身上插滿了管子,虛弱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隊友焦急的臉頰,樊正在病房裡焦急地走來走去,聽到牧仁已經醒來的消息,他立刻衝到病牀前,欣喜若狂地看着她:“你真是嚇死我了!佛主保佑你好歹是醒過來了!”
牧仁想挪動一下身體,卻發現脊椎鑽心地疼,樊立刻制止她的動作,說:“你躺着別動,你脊椎受傷了,要好好保養一段時間。”
牧仁不再動彈,而是看了眼周圍,張了張嘴,說:“巴特爾呢?”
一些隊友相互看了對方一眼,便默默地退出了病房,樊握着牧仁的手,低下頭,像是猶豫了好久,才緩緩說道:“巴特爾,他……不在了。”
“什麼叫不在了?”牧仁的眼裡開始泛起了淚,她心裡隱約的不安還是應驗了嗎?
樊抓了抓頭髮,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說:“我們救援隊去到的時候,發現他躺在你的身側護着你的頭部,但他的頭撞到了前面的石塊,失血過多而死。”
牧仁眼角的眼淚無聲地落下,她側過臉去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手指上還戴着他臨死前給她戴上的戒指,現在看來,閃亮的鑽戒上都是滿滿的血跡。
若是知道你這麼快就離去,真想在你將戒指給我戴上的那一刻就狠狠地抱回你,即使兩個人相擁着被埋在雪堆裡,也總比現在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