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渃看了看錶,站起身來,對着張崇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說:“快走吧,已經開始進考場了。”
張崇予看了眼眼前的這隻白皙的手,心底裡融進了一絲感動和感慨,他毫不猶豫地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順着她的力氣站起身來,伸出手拍了拍牛仔褲的後面,說:“那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我考場在a區,你的比較遠,要加快速度過去。”
“沒事,來得及,我走啦,加油!”藍渃走出幾步之後,笑着回過頭來看着張崇予,衝他做了個勝利的手勢,便朝考場的方向走去。
張崇予心情大好地看着她的背影,多少誤會,多少爭吵,在今天都冰釋前嫌了。也沒有什麼,是兩個好友之間特定的枷鎖,若是想要和好,必先要有一個人先開口。有些事情,並不講究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只要兩人和好,誰先低頭誰在乎。
高考考的是什麼題目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坐在第一桌靠近門邊的位置,一臺大風扇就立在教室門口,對着臉吹着。
在第二天考試的時候,還下了一場大雨,教室的門被颳得有點響。但是將所有的科目都考完,將英語試卷作文的最後一個單詞寫完,天空就變晴朗了。那是那一年高考的全部記憶。
隨着歡呼的人流走出考場,藍渃看着外面藍藍的天,鼻間嗅着大雨過後清新的空氣,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這三年就這樣了吧,該做的努力都做了,該珍惜的人也珍惜了,該有的回憶,也都有了。
唯一可惜的是,謝章溢沒有陪伴着一起高考,而杜弘一,也沒有給她發過一條鼓勵的短信。原因是什麼。她到現在也都沒有弄明白,兩個人,就真的只能這樣了嗎?這牽絆着的六年,就真的一拍即散了嗎?
考完之後的場景。想過很多次,想到自己也許會哭泣,也許會大笑,但是沒想到會像現在一樣平靜。不知道是不是練到心理強大了,看到身邊的幾位熟悉的同班同學是紅着眼睛出考場的,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因爲什麼。也不敢上前去多問。
有些人考完之後,雖然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但是看得也很坦蕩,就說大不了來年再來唄,有什麼大不了的。
藍渃沒有再來一年的勇氣。不管結果是什麼,她都不會再重來了。
坐上回學校的校車,氣氛還是很歡愉,車子在離學校還有一百米處就停下了,今晚絕對是一個狂歡的夜晚。一個只屬於三年刑滿釋放的高考學子的狂歡之夜。
在這三年裡,也沒有和同學有過什麼矛盾,和班裡的人關係還很融洽,因此在離開的時候,總是有些傷感
。舉杯慶祝解放的同時,又很捨不得這一羣相伴了三年的同窗和老師,藍渃一不小心。在一個個同學過來敬酒的時候,喝得有點多了。
之前有發過誓不再喝酒,但是在這一個日子裡這個理由多少有點牽強,藍渃一杯接着一杯喝着,腦袋變得有些昏沉。
喝醉酒之後人很容易就變得脆弱,口無遮攔。這絕對是真的。當她放下了那一支被她幹完的啤酒瓶,她眼前的人影都開始左右搖晃起來,藍渃都感覺自己的腳步踩在雲朵上輕飄飄的。
她尋着班主任走去,指着年輕的班主任說:“你太嚴厲了!你記不記得在二模之後你把我罵哭了!還說我肯定上不了北大,你等着爲自己說過的話懺悔吧!”
所有人看到平時安靜溫柔的藍渃。竟然在喝醉酒之後指着班主任說出了這樣的話,紛紛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再看看年輕的班主任,顯然被這一個女生說了之後有些哭笑不得,他倒也沒有生氣,而是笑着看着她,說:“我要是不罵你你能醒悟嗎?上不上得了北大沒有關係,關鍵是要對得起自己,你說是不是?”
藍渃點點頭,咦?好像是有那麼點道理,她左右看了看圍在自己身邊的嬉笑着的同學, 頭痛欲裂,“你們剛纔誰打了我的頭,好痛!”
“誰打你頭了,你喝多了才痛吧,你別喝了。”班裡的同學說着,便伸過手來搶過藍渃手裡的酒杯,扶着藍渃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自己是醉了嗎。怎麼感覺心裡有很多難受的感覺,喝醉真的是好的嗎?爲什麼很多人都告訴她,喝醉之後會忘記很多不開心的事情,會覺得整個人都在雲端上飄着。
但是現在,除了喝醉之後的頭痛欲裂,傳說中的那種美好是半點都沒有體會到。所有人都在慶祝着狂歡和解放,藍渃就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藍渃。”突然被一個男生的聲音叫喚得睜開了沉重的眼皮,藍渃看了看眼前這一個並不熟悉的男生。印象中他是班裡的一個比較安靜的男生,也不怎麼愛運動,只是學習成績還不錯。但是似乎自己沒有和他怎麼有過交集啊,他現在來是要幹嘛?
男生看到藍渃毫不掩飾地看着自己,心裡不免有些緊張,臉上的表情差點掛不住,他將手裡的那杯溫開水遞給她,再將醒酒藥塞到她手裡,說:“你先把這醒酒藥喝了,不然你會打亂我今晚的計劃。”
藍渃有些摸不着頭腦,搞不懂已經醉成這樣的自己,能給他添什麼亂,怎麼破壞他的計劃了。但頭暈得實在有些厲害,便將醒酒藥放到嘴裡,喝了點溫開水就嚥了下去。
“好點了嗎?”那高瘦的男生低下頭來一臉擔憂地看着她,“有沒有清醒一點?”
藍渃點點頭,將藥吃下去幾分鐘之後,的確是沒有那麼眩暈了,看人的時候也沒有重疊在一起了。這時她才仔細地打量着眼前的這位男生,歪着腦袋問:“我現在還會打亂你的計劃嗎?”
男生抿着嘴笑了起來,隨後便將藍渃從位置上拉起來,他突然擡高了聲音,對着正在狂歡的同學和老師說道:“大家停下手邊的動作,請聽我說!”
藍渃一下子就覺得有些不對,連忙想從他手裡抽出自己已經被捏疼的手,但是男生反而握得更緊了,他回過頭來對藍渃說,“你清醒了,才能記住我今晚說的話,我的計劃是,在所有人面前,和你表白
。”
聽到的人都湊熱鬧般地拍着手大聲起鬨着,藍渃愣了愣,便被那男生推到了大家面前,他站在藍渃面前, 在同學的起鬨聲中一本正經看着她,雖然極力地掩飾了他的緊張,但是他飄忽的眼神背叛了他,他很緊張。
他一本正經地看着藍渃,說:“藍渃,我要你知道的是,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喜歡你了,在我第二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就想向你表白。但是那天我在宿舍裡說漏了嘴,謝章溢把我打了一頓,讓我離你遠一點。那時候,我看見你天天和謝章溢待在一起,我都快要瘋了。現在好了,謝章溢被人打傷了,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好了,我就不怕有人來和我搶你了,你做我女朋友吧!”
歡呼聲再次響起,藍渃擡頭看着那一位並不熟悉的男生,她甚至都記不起他的名字,但是他正在看着自己,這讓藍渃有些害羞。畢竟當衆被表白還是第一次。
“不行……我不能答應你。”藍渃搖了搖頭,說出了心裡的想法,但是她的這一句話很顯然是讓眼前的這一個男生覺得自己沒有了面子,再加上喝了點酒,男生有些氣憤地抓起藍渃的手腕,說道:“爲什麼不行?謝章溢現在腦子都被人打殘了,你還要他嗎!”
他這一句話一說出來,剛纔一直在歡呼的同學都有些震驚,也不敢再拍着手鼓掌了,只是面面相覷地站在那裡。藍渃在這靜謐中,製造了唯一的響聲——她揚起的巴掌正好打在了那男生的臉上,清脆而尖銳的巴掌聲。
男生驚愕地捂着被打疼的部位,他側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着藍渃,聽她從嘴裡說出來的話語,“你不要這麼說謝章溢,他現在已經恢復得很好了,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的同班同學!我想要吃醒酒藥的是你纔對!”
藍渃說完這些,便留下那個一臉驚愕的高瘦的男生,推開人羣走了出去。
走出了聚餐的餐館,走進了夜色下的西城,六月的夜晚,沒有了白天時的炎熱,還有一絲涼爽的微風吹來,裙角被揚起一定的弧度。
現在終於是醒酒了,尤其是當承受着迎面而來的微風時,醉意被吹散了好多。但是清醒之後的她,有一點不開心,也不知道爲什麼在聽到別人這麼說謝章溢之後,她會這麼憤怒。只是在那一刻覺得,對於謝章溢,她容不進一點沙子。
一個人在喧鬧的街道上走着,路邊的燒烤攤上傳來烤雞翅的香味,她嚥了咽口水,剛纔在裡面只顧着喝酒了,都沒有怎麼吃東西,怪不得胃會這麼難受。
摸了摸口袋,一分錢都沒有,她的包包還在餐館裡沒有拿出來,身上只帶着一部手機。
還是算了吧,走着回學校算了,也就只有一百米的距離,走着走着還能醒醒酒。但是她想錯了,她總是覺得,她不去犯別人,別人也不會來惹自己。
她忘了有一種人是不請自來的,例如江雄。他一直都派人密切地注意着藍渃的行蹤,之前一直在學校裡學習都沒有出現,今天高考完之後第一次看到她是單獨一個人出現在夜色下的,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那幾個一直蹲守在餐館門外的混混,看到藍渃之後互相示意了幾眼,便將嘴裡的煙扔在腳下踩滅,朝那一個身材單薄一臉惆悵的女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