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肅霜雖然被隨霍清瀣回霍府的嬤嬤暗示帶着霍輝回孃家去小住,免得礙了小霍氏與霍長青敘一敘久別的父女之情,但因妹妹忽然病倒,爲了幾味少見的藥材,還是硬着頭皮折回夫家一次,顧不得給公婆請安和請示,倒先去霍七那兒說上一聲,免得以爲她是心頭不忿故意回來的。
經過上房,管家霍成跟了上來:“夫人!”
“霍成?有什麼事嗎?”鄧肅霜要的藥材都鎖在了她和霍長青的私庫裡,不像公庫那樣,需要經過管家的手才能取來,而且她也擔心被霍七帶回來的嬤嬤看見,以爲她故意打探霍七在家裡的情形,所以勉強站住了腳步問道。
霍成在霍家多年,對自家大公子的繼室也是很瞭解的,所以也不廢話:“昨天楚王殿下派人送了些東西來慰問大公子,也有夫人和輝公子的一份,因夫人和輝公子不在,所以老夫人讓小的收在了夫人待客的廳裡,夫人今兒回來,小的和夫人說一聲,若要帶去鄧家給輝公子用,也是使得。”
“楚王?”鄧肅霜微微一愣,霍家這個名義上的外甥她是知道的,不過楚王不但只是貴妃的養子,就是貴妃,這些年來和家裡也有些淡淡的,宣國夫人每逢節令入宮,母女說話從來都不避人的,彷彿是貴妃故意要和家裡撇清似的。
霍長青在元配康悅郡主難產而死後就辭了官,按制守節一年期滿,宣國夫人求得太后允諾繼聘了鄧肅霜爲妻,但霍長青卻始終未再踏入朝堂,反而寄情于山水之間,與帝都一干文士終日吟哦酬對,竟彷彿是被郡主香消玉隕帶走了魂魄般,對鄧肅霜始終淡淡的。
鄧肅霜比霍長青年輕了十餘歲,剛剛嫁過來時心裡不可能沒有委屈的,她雖然出身世家,但是庶女,正經的好婚事,自然要先緊着嫡母的親生女兒去挑選,這霍家,說世家還勉強了點兒,不過是因爲太師霍德輔佐兩朝,門生故舊遍佈天下,本人也確實稱得上德高望重,而霍長青那時候也享有盛名,倒也算件好親事。
然而繼娶,本身就是低着一頭的事兒,鄧家是正經的世家,嫡女們都是聽着門第之見長大的,一則是霍長青年紀大了些,霍家繼娶是爲了子嗣,可霍長青與康悅郡主成婚多年才得了一個女兒,誰知道問題到底出在了誰的身上,若是鄧家嫡女嫁過去,隔兩三年沒動靜,宣國夫人少不得要繼續替霍長青納妾,到那時候正妻的地位可也尷尬的緊了;二則是前面有一個郡主嫡妻留下的女兒,說不定還會是縣主,這個後母可不太好做,那時候都還記得康悅郡主懷孕時,太后是怎麼着急和上心的,有道是愛屋及烏,霍家的嫡長孫女可不能當成了尋常的前頭嫡妻留下的女兒看待。
而宣國夫人因爲前面去了的媳婦是太后疼愛的郡主,不甘也不敢再娶懸殊過大者,最後便擇了世家卻庶出的鄧肅霜。
鄧氏談不上美貌,面龐略顯得圓潤,清清秀秀的一張臉兒,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低,嘴巴不大不小,宣國夫人私下裡請了相士看,卻說這容貌宜男,便心甘情願的下了聘。
偏生霍家一家的好相貌,能夠生出一個豔壓六宮的霍貴妃的霍德與宣國夫人,容貌不問可知,便是霍長青,亦是劍眉星目,俊秀不俗,鄧肅霜剛剛進門時,舅姑待她不過是三分客氣七分期望,霍長青卻是與之相敬如冰,她不得不拿出當初在嫡母手下過日子時的心胸來,戰戰兢兢的過了兩年,膝下無所出,宣國夫人便開始一個接一個的往府中塞着各式風情的妾室。
饒是如此,霍長青卻不耐煩了,乾脆住到了城外別院,鄧氏一直熬到了霍清瀣進宮,沒了中間隔閡的人,做低伏小,這纔打動了霍長青,誕下霍輝,爲霍德如今唯一的孫兒,母以子貴,這才徹底被公婆接納,宣國夫人左右年歲已高,鄧氏膝下又是正經嫡孫,終於放心的把大權也交給了她。
然而她好好的當家主母,卻被小霍氏回來一回打了個顏面全無,偏生這一個的後臺是連當今聖上都要哄着的,鄧氏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總是要尊尊敬敬的。
這回聽霍成說了楚王的禮有自己和兒子一份,鄧氏心裡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想法,早些年,小霍氏沒進宮的時候,太后那邊,也不是沒有賞賜下來過,可是霍府上上下下,卻總是忘記她那份,偶爾記得,也都是最不值當的。
即使到霍輝出世,太后瞧在了太師面上,到底給了份象樣的賞賜,但不久後她就從孃家有誥命的親戚那兒聽到,小霍氏拿的可比她和霍輝加起來都多!
鄧氏自認自己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必要去虧待小霍氏,就算小霍氏的生母不是元配不是郡主,沒有嘉懿太后這個後臺,不過是個女兒罷了,縱然是嫡女,可最多也就是給一份豐厚的嫁妝,雖然說鄧氏身爲繼室,所出的女兒將來也是嫡女,考慮婚事時,必定先緊着自己親生的女兒,但太師霍德的親孫女,能夠差到什麼地方?
再說小霍氏的婚事可也不是鄧氏一個人能做主,莫要說太師與宣國夫人,就是霍長青,那是他的親生女兒,難不成還能不管不問了?
鄧氏在過門前還是很滿意這個歸宿的,霍長青雖比她年長許多,可才貌雙全,沒有妯娌不說,唯一的妹妹在宮裡做貴妃,奉着年節都不回來,除了公婆根本沒有其他的麻煩。那時候小霍氏才滿週歲,鄧氏出閣前,她的嫡母還叮囑過她,叫她好好的待小霍氏,也好讓大家知道,鄧家女兒的心胸與氣度——左右,家產可是要兒子來繼承的。
因此出閣時鄧氏特意求了嫡母換了兩個嬤嬤給自己,那兩個嬤嬤,都是在鄧家撫養過嬰孩的,鄧氏這麼做,是真心要照顧好小霍氏。可太后卻不這麼想,鄧氏過了門才知道,小霍氏身邊早早有了兩個宮裡出來的嬤嬤看着,確切的說是替太后看着——在太后看來,霍長青的後妻似乎天生就是對不起小霍氏一般,而她就是要爲小霍氏爭這口氣!
對於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爲什麼會這般與自己過不去,鄧氏這些年下來已經沒了興致去刨根問底,因爲這個緣故,她在小霍氏的問題上一向都是選擇馴服,如今不僅僅是爲了自己,更多的是爲了兒子。
雖然鄧氏覺得,看在自己公公的份上,太后怎麼也不會對自己兒子怎麼樣,但霍輝纔多大?這會若是自己死了,霍長青不可能不再娶妻,到那時候,新的妻子生下兒子,自己的兒子可還有什麼前途好言?說不定連命都沒有了。
鄧氏甚至旁敲側擊的問過家裡,是不是暗中得罪了太后,可也沒個結論,嫡母所生的姐姐認爲也許是太后太過喜歡康悅郡主的緣故?
她怔怔出神,霍成倒急了:“夫人?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哦,沒事,剛纔在想要取的藥材,怕自己一會給忘記了。”鄧肅霜被他連喊了幾聲纔回神,連忙掩飾的問道,“楚王殿下費心了,不知道是什麼?放在廳上可莫要被碰壞了!”
“夫人放心,給夫人的是胭脂水粉與衣料,輝公子的是文房四寶,皆是御製。”霍成彎了彎腰,“小的還有事去回老夫人,夫人自去廳上看就是。”
鄧肅霜點了點頭:“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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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