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情不知所起

來回這麼一折騰, 言柯回到電視臺的時間自然就晚了許多,等到彩排結束,時間竟然已經接近深夜。言柯本來還想着結束後去醫院再看看楚樑生, 但是現在這個時間估摸着他已經睡了, 所以就打算直接回家。

“請等一下”, 言柯快走到電視臺門口的時候, 突然被一個急匆匆趕來的工作人員從身後叫住。

言柯有些驚訝地轉過身來, “你叫我?”

眼前的工作人員一看就是那種剛來實習的小丫頭,年紀最多二十出頭,她顯然覺得這樣叫住別人有些不好意思, 臉紅紅的,看着言柯囁嚅了一會, 最後還是把話說出了口, “您應該認識歌手慕柯吧, 我之前有看見你們一起去了醫院,他的包落在化妝間了, 宋哥讓我給他還回去,但是我打他經紀人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所以......”

“想讓我幫你還給他麼?”言柯笑着說,每次看見這種可愛的小女生,她都覺得像是被戳中了萌點, 自然而然就心軟了。

“恩恩”, 柳萌趕緊點點頭, 然後低下頭又小聲地說, “不知道可不可以, 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的。”

“好吧,我就幫你這個忙了”, 言柯把她手裡的包接過來,原本明天早上就打算要去趟醫院,這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柳萌顯然沒想到言柯會答應的這麼快,她滿臉笑意地衝言柯道謝,“謝謝,太感謝了。”

言柯擺擺手,“不用客氣,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回去休息?”

“哦,因爲我太笨了,宋哥交給我的任務我還沒完成,所以晚上要留下來加班”,柳萌看起來樂呵呵的,彷彿一點也不覺得自己辛苦。

言柯想着如果自己當初沒有下定決心寫小說,又或者寫得小說不溫不火,說不定也會像她一樣,出來實習找工作,每天加班加點,還要捱罵受批評,這麼一想,突然覺得自己幸福了許多。

第二天上午,言柯拿着楚樑生的包直接去了醫院,結果到了病房一看,人已經不在了。言柯去找值班的護士打聽,得到的答案是由於楚樑生的傷勢不重,今天早上就已經出院了。

言柯倒是沒想到這點,這下手裡的包就有些棘手起來,畢竟這兩次見面太過匆忙,她還沒來得及要楚樑生新的聯繫方式,所以一時之間,言柯也不知道該怎樣把這個包還回去了。

想來想去,言柯終於把主意打到了包上,或許這裡面有聯繫方式也說不定。頂着侵犯隱私的嫌疑,言柯猶豫了半天,還是伸出手拉開了拉鍊。

包裡的東西不多,一副墨鏡,一支眼藥水,一支筆,再有就是一本封皮有些舊了的黑色筆記本。言柯翻開本子,驚訝地發現這個竟然是楚樑生的日記本,而且日期竟然是從兩年前纔開始的。

裡面每一頁記載的內容都是楚樑生分手後的心情,有剛剛得知真相時的痛苦,有在醫院見到邵涵時的失落,有決心分手時的不捨,還有出國後對言柯的愛與思念,看着看着,言柯的眼淚落了下來。

她一直以爲楚樑生當時一定是滿懷着被欺騙的憤怒提出的分手,卻沒想到他是帶着這樣一種害怕和心痛交織的情緒離開的。看到最新的幾頁,楚樑生在上面寫了重新遇見她以後的喜悅和忐忑,言柯真覺得他纔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他竟然覺得自己會恨他麼?言柯不可否認曾經她確實是恨過,生氣過的,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的心裡卻漸漸只剩下了美好和留戀,也許不只是他中了毒,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上了癮。

這時,邵涵的電話打了過來,“喂,小柯,你還記得上次說的那個朋友麼,我已經和他約好了。”

一聽到創作,言柯趕緊擦擦眼淚,瞬間恢復了精神,“真的啊,太好了,約了什麼時候?”

“今天下午怎麼樣?你有空嗎?”

反正一時半會恐怕也找不到辦法把包還回去,言柯心大的決定先忙自己的正事,“我有時間,地點呢?約在哪?”

“下午三點,就約在他家裡,地址我待會給你發過來。”

“好,謝謝你。”

言柯這邊謀劃着她的創作大計,卻不知電視臺那邊有個小姑娘因爲她,都急得快哭了出來。

柳萌本來正高高興興地上着班,突然聽人說慕柯親自打電話過來問包的事,後來她自然被宋哥拎去辦公室訓了一頓,讓她務必打電話嚮慕柯解釋清楚。

她顫顫巍巍地撥通了電話,“喂,是慕柯先生嗎?”

“我是。”

“我是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昨天是由我負責看管您的包,因爲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所以我就把包交給了薇期作家了,我以爲你們是認識的,而且她也答應會幫我把包還給您。”

聽到包被言柯拿去了,楚樑生想到包裡的日記本,心裡一緊,有些擔心她會看到裡面的內容,但同時心底又衍生出一點小小的期待,希望她能看見,並且有所迴應。

柳萌聽到電話裡沒了聲音,以爲楚樑生生氣了,一下子更慌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您放心,您的包我一定會找回來的。”

楚樑生沒想到自己的沉默嚇到對方了,忙說:“沒關係,我們的確認識,包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會處理。”

柳萌這才鬆開了眉頭,長舒了一口氣。

言柯按照地址,終於找到了邵涵說的地方。這個地方有些偏僻,但是看起來卻一點也不覺得荒涼,一個小小的院子,院子裡種着各種各樣的花花草草,只是靠近就已經讓人覺得心曠神怡了,確實是一個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言柯上前按響了門鈴,過了一會,一個穿着常服,神采奕奕的大叔面帶笑容地走了出來,他頭髮烏黑,身材也沒有發福,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退了休在家休息的老人。

邵元看見言柯,臉色的笑容更加熱情了,“是小言吧,快進來坐。”

“叔叔好”,言柯越往裡走越覺得院子裡的環境非常舒適,尤其是各種植物都生長的鬱鬱蔥蔥的,一看就是精心栽培的結果。

“叔叔肯定特別喜歡養花吧,這院子裡的花開得真好”,難得遇到這麼喜歡的地方,言柯忍不住就想讚美兩句。

“哎,我哪懂這些,我平時也就是在院子裡打打拳,鍛鍊鍛鍊身體,這些花都是小涵種的,他只要有空就會回來料理料理”,邵元笑着說。

“小涵?”

“就是邵涵啊,他沒和你說這是他家,我是他爸爸嗎?”邵元奇怪地問。

言柯頓時驚在當場,“他沒有告訴我這些,所以我完全沒想到邵叔叔竟然會是一位人民警察。”

“小涵可能是不想讓你太緊張了,沒想到倒被我這個老頭子說漏嘴了”,邵元笑着搖搖頭,“我都退休好幾年了,警察也已經成爲我曾經的職業了。”

言柯興致勃勃地聽着邵元的破案經歷,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

“邵叔叔,今天謝謝您,多虧了您那些精彩的故事,我感覺自己現在充滿了靈感”,言柯站在門口,笑着向邵元道謝。

“哈哈,不用謝,人老了,有時候總覺得寂寞了許多,就希望有年輕人在身邊陪着。今天你來了,終於有人願意聽我說我以前的故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今天真的不留下來一起吃飯嗎?”

邵涵的母親幾年前去世了,邵涵自己的工作又忙,所以邵元經常就是一個人住在這個大房子裡,日子久了總會覺得有些孤單,這回好不容易來了個有禮貌的小姑娘,而且還是兒子的心上人,他自然是捨不得了。

“不了,邵叔叔,我今天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那好,下次你一定要和小涵一起來家裡吃飯啊,然後我們可以一起聊聊天,下下棋,怎麼樣?”

聽到這話,言柯有些尷尬,她知道邵叔叔肯定是誤會了,但是她也不好當着面就拒絕長輩的邀請,只好想辦法轉移話題,心裡卻決定一定要找邵涵出來好好聊一聊。

邵涵在接到言柯電話的時候,又或者是早在隱瞞消息讓言柯去他家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也許會是他們關係的轉折點。

“小柯”,邵涵走到言柯面前的座位坐下,然後叫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

言柯放下手裡的杯子,有些話她剛纔已經想了很久,但是現在看着邵涵卻依舊有些無法開口,“邵涵,謝謝你。”

邵涵若有所覺的笑了,但是那抹笑容卻看起來異常的苦澀,“不是早就說過,你不用和我這麼客氣麼?”

“你幫了我很多,我一直很感激你,但是我真的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你應該......”

“不,你值得,在我心裡,你就是那個我應該珍惜的人。”

“我也想過接受,真的,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言柯低下頭,她不敢去看邵涵的表情。

邵涵艱難地說出這個名字,“是楚樑生麼?”

“你怎麼知道?”言柯驚訝地問。

“其實慕柯是楚樑生的消息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問我的時候,我卻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要自私一回。現在他回來了,我知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所以纔會一時情急,瞞着你讓你去見我爸。”

言柯完全能夠理解他的想法,“這不怪你,我確實從邵叔叔那裡學到了很多,你爸爸是一個值得人尊敬的好警察,如果我不去的話,我肯定會後悔的,所以我還是要感謝你。”

邵涵苦笑着搖搖頭,“這兩年,我從你這聽過無數次的感謝,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直都在希望你能夠把我當做最親近的人,哪怕是埋怨和指責我也甘之如飴。”

“那是因爲你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言柯解釋說。

邵涵其實早就心知肚明,“小柯,我真的沒有機會了麼?”

言柯心裡充滿了愧疚,“對不起。”

窗外已經是接近夜色的黃昏,一棵老梧桐的落葉隨着風搖搖晃晃地墜了滿地,轉眼間又是一個寂寥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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