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樑潔的堅持下,楚樑生和言柯沒有去送她。在這個炎熱的下午,楚樑生站在窗戶旁註視着樑潔離去的背影,陽光透過紗窗在他的臉上留下斑駁的影子,讓他看起來多了些許的迷茫和落寞。
“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去世了,所以我只在照片裡見過他的樣子。我總是聽我媽說起有關他的故事,她說我的名字是我爸給我取得,意思是他倆愛的結晶。她還會很驕傲地說我爸是個優秀的消防員,撲滅過很多火,救過很多人。小時候的我並不懂這些,我只會生氣地質問‘爲什麼爸爸在我受欺負的時候不來救我’,結果總是惹得我媽掉眼淚”,楚樑生望着窗外,面無表情地說着他的故事,既像是說給言柯聽得,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後來等我長大了,再聽到我媽提起他們以前的故事我只會感覺到心痛。我媽一個人這麼多年很不容易,所以我不敢告訴她我現在的情況,既怕她擔心又覺得羞愧。我覺得我自己真得很沒用,過了這麼久都寫不出一首新歌”,楚樑生懊惱地握緊了拳頭。
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是言柯能夠從中感受到楚樑生對母親的愧疚與愛,看到他難受的樣子,言柯忍不住伸手掰開楚樑生用力握緊的拳頭,“其實你可以將阿姨對叔叔的愛,對家庭的無私付出寫成歌,讓更多的人瞭解到這種可貴的幸福,我相信叔叔和阿姨都會很開心的”。
楚樑生轉過頭,緊皺的眉頭慢慢鬆開,“真得可以嗎?”
“當然啦,不說這個,光從歌的角度來講,現在其實很流行這種煽情的歌,可以說得上是老少咸宜、男女通吃,所以你要有信心,一定會火的”,言柯信心滿滿的小模樣成功地讓讓楚樑生從愁緒中脫離出來,他開始認真思索起這個建議的可能性。
等楚樑生徹底平靜下來,他突然意識到言柯從剛纔就一直拉着他的手,原本還有些憂鬱的情緒漸漸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所取代,而言柯卻還無知無覺地在那裡幫他暢想未來。楚樑生注視着言柯喋喋不休的小嘴和兩頰因爲激動微微泛起的紅暈,忽然覺得她真得好可愛,而且還很善良,心想怪不得媽媽也這麼喜歡她。
沒等楚樑生意識到這個“也”字的涵義,言柯突然一驚一乍地鬆開他的手,楚樑生還以爲她是害羞了,沒想到言柯一臉正色地說:“邵涵的衣服還沒洗呢,我要趕緊洗衣服去”,然後就拎着袋子進了衛生間,留下楚樑生站在原地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楚樑生受了言柯的啓發,覺得自己一直沒有靈感的原因是因爲生活環境過於侷限,而心情又太過急躁的緣故,所以想走出去開闊一下視野,讓情緒更加放鬆下來,順便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氣息。
聽到楚樑生的計劃,言柯頓時眼睛一亮,其實不只是楚樑生,言柯也急需來自大自然的啓發。雖然言柯小說的靈感基本來自於現實生活,但是小說畢竟是一種文學形式,既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肯定沒有人願意花時間看一些柴米油鹽的流水賬,所以言柯需要在平時生活的基礎上添加一些具有趣味性和衝突性的元素,這也是對言柯寫作功力的一種考驗。
所以當楚樑生提出要去山上露營的時候,言柯幾乎沒有猶豫,立馬錶示自己也要一起去。楚樑生本來想要拒絕的,但是言柯拿出了讓他無法拒絕的理由,那就是在山上幫他煮方便麪,這一點就足以讓楚樑生妥協了,所以說吃貨對上廚藝小花從一開始基本就是毫無反抗能力的。
等到第二天,天還矇矇亮,言柯就已經揹着包在門口等着了,楚樑生難得看到言柯這麼早起牀,也不好打擊她的積極性,認命地背起兩頂小帳篷向着車站進發。等終於坐上直達的長途客車,言柯才放心的閉上眼睛,開始自己的補眠計劃,沒過一會,楚樑生就感覺肩上一沉,向旁邊看去,言柯已經像只小豬一樣呼呼大睡起來。
楚樑生不得不佩服言柯的適應能力,無論車上如何吵鬧,言柯依舊睡得有滋有味。這時,車子突然一陣顛簸,楚樑生趕緊扶住言柯的頭不讓她滑下去,言柯不自覺地哼哼兩聲,在楚樑生的肩膀上蹭了蹭,又安心地睡着了。
楚樑生無奈的笑了笑,但是眼神中卻有一絲連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寵溺。言柯就這樣一路睡到了目的地才被楚樑生叫醒,楚樑生嫌棄地扯着言柯的衣袖擦了擦肩膀上的口水,成功地引來言柯氣急敗壞的尖叫聲。
言柯擡頭看看路標,這還是她第一次來洛山,雖然離着不遠但是這座山其實並不有名。言柯之前也問過楚樑生選擇這座山的原因,他給的原因很簡單,因爲人少,如果去那些名山大川,就免不了要受到往來行人的干擾,到時候還怎麼靜下心來感受大自然的美妙呢。
但是人少也有人少的麻煩,言柯作爲一個合格的路癡,她表示真心不知道現在該往哪走,左看是樹,右看也是樹,路到底在哪?
楚樑生對言柯路癡的級別可以說是深有感觸,所以只留下一句“跟着我”,就直接朝前走去。言柯跟着楚樑生一路走走停停總算順利地來到了山頂,洛山雖然不高,但是景色真得不錯。言柯站在頂峰可以看見高高的藍天,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遠方隱隱約約的城鎮。林間吹來一陣輕風帶來樹葉的輕響,再配上夏季知了的鳴唱,就像一副活過來的山水畫,動中有靜,有聲有色。
言柯剛想閉起眼睛好好欣賞一下大自然的協奏曲,但是肚子的抗議聲瞬間中止了她活躍的文藝細胞,爬了這麼久的山,之前在路上吃得小零食也已經消耗殆盡,言柯真得餓得不行了,趕忙向楚樑生投去可憐兮兮的眼神。楚樑生熟練地找了塊空地,開始搭竈,讓言柯撿點樹枝用來生火,然後再拿出自己帶來的小煮鍋和方便麪,接下來就是言柯發揮作用的時刻了。
言柯邊煮麪邊問楚樑生:“你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以前經常來外面宿營嗎?”
“也沒有,其實這些都是我舅舅教我的,舅舅是個特別喜歡冒險的人,最喜歡去別人沒去過的地方旅行。我小的時候他就常帶我到我家附近的山上玩,教我一些野外生存的基本常識,但是總是會被我媽罵,因爲我媽怕我被他帶得也想離開家,離開她身邊。我還記得當時我信誓旦旦地說一定會一直陪在我媽身邊,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可笑,誰能給未來做保證呢,很多時候我們其實都身不由己。”
看到楚樑生情緒有些低落,言柯忙岔開話題,“面終於好了,好香啊,我快餓死了,我可要多吃點”。楚樑生看言柯一副完全沒打算給自己留的架勢,趕緊拿起筷子和言柯搶起面來,他可不想最後只能喝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言柯抱着腿坐在一塊石頭上,看着楚樑生走來走去地搭着帳篷,完全沒有要動的意思。不是言柯不想幫,實在是楚樑生看不過去她笨手笨腳的樣子,怕她把帳篷給拆了,所以嚴詞命令她上一邊待着去。等楚樑生搭好帳篷,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言柯擡起頭看着頭頂漆黑的夜空和無比閃耀的星星,不由地感嘆自然的神奇。
“你說爲什麼在外面看星星總覺得比在家看要更多更耀眼呢?”言柯一邊看星星一邊問。
忙完的楚樑生在言柯旁邊坐下,“可能是星星更喜歡那些靠近大自然的眼睛,因爲這樣的眼睛看起來更加的清澈,也更加的純粹”。楚樑生轉頭看向言柯,此時言柯的眼睛裡好像盛着漫天的星光,亮晶晶地格外的吸引人。
言柯聽到楚樑生的回答覺得好有詩意,一轉頭卻發現楚樑生正專注地看着自己,忽然間一種曖昧的氛圍漸漸縈繞在兩人身邊。言柯被楚樑生的眼神看得臉頰通紅,有些不安地往旁邊挪了挪,結果一不小心從石頭上摔了下來。
楚樑生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把言柯拉了起來,看言柯疼得直皺眉,忙問:“怎麼樣,哪裡痛?”
“屁股”,言柯說完又有點尷尬,連忙撥開楚樑生的手一下子鑽進了帳篷裡。楚樑生低低地笑了兩聲,搖了搖頭也進了另一邊的帳篷。
半夜,楚樑生在帳篷裡睡得正香,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等他意識到是言柯的聲音後,楚樑生趕緊鑽出帳篷,看到言柯正抱着睡袋站在帳篷外面,山裡晚上的溫度有點低,言柯凍得打了一個冷顫。
楚樑生趕緊拿起自己的外套披在言柯身上,關切地問:“怎麼了?”
“有一隻好大的蟲子,剛纔就在我耳邊爬來爬去,嚇死我了”,言柯嚇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言柯從小最害怕那種有殼又長着很多腿的生物,所以她從來不吃小龍蝦,之前趙慕慕不知道嘲笑了她多少次,說她錯過了許多人間美味。
楚樑生鑽進言柯的帳篷把蟲子抓了出來,但是言柯卻說什麼也不進去睡了,讓她躺在剛被蟲子爬過的地方,對她來說簡直不亞於地獄酷刑。
“你去睡吧,我就在外面欣賞夜景,一晚上很快就過去了”,言柯反正是寧死也不肯進那個帳篷了。
外面這麼冷,明天言柯肯定會生病,楚樑生怎麼可能讓言柯一個人留在外面呢,“要不你睡我的帳篷,我們倆換一下”。
“那怎麼行,再說萬一你的帳篷也有蟲怎麼辦?”
楚樑生被言柯難得的固執氣得不行,話就這樣脫口而出,“那我陪你睡總行了吧?”等他說完,他才意識到剛纔說了什麼,氣氛瞬間陷入到尷尬當中。等到後來楚樑生和言柯隔着一段距離躺在各自睡袋中時,兩人都沒反應過來怎麼突然事情就進展到了‘同牀共枕’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