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柯全程面帶微笑的參加着婚禮,在傅程親手爲另一個女人戴上戒指的瞬間,還跟隨着大衆一起鼓紅了手掌,看起來和其他應邀參加婚禮的賓客沒什麼不同。
趙慕慕一直坐在言柯身邊,看着她正常地吃飯,正常地聊天,可越是這樣她心裡越是沒辦法放心。等到婚禮散場,趙慕慕趕緊拉住要走的言柯,“小柯柯,我們去看電影吧,今天剛上映了一部恐怖片,我超級想看”。
“你不是總說自己膽子小,最害怕看恐怖片的嗎”,言柯明白趙慕慕的用心,所以也願意順着她說下去。
“可人家就是想突破自我,看嘛看嘛”,趙慕慕鼓起腮幫子撒嬌賣萌,這是言柯最受不了的表情了。
言柯笑着說:“哎,你就是麻煩,不過爆米花、奶茶全部你請客哈”。
“沒問題”,趙慕慕跳起來一下勾住了言柯的脖子,拽着言柯往前走。
等電影看完,趙慕慕終於能夠放心地讓言柯回家了。言柯讓出租車司機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的小區公園停了下來,因爲她想要自己安安靜靜的走一會。夜色已經降臨,小區昏黃的路燈拉着言柯的影子一會短一會長,言柯覺得自己應該想些什麼,但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只能這樣慢慢地往家走。
言柯走到樓梯口正準備上樓時,忽然口袋中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拿出來一看,原來是銀行錢款到賬的提示消息,看着短信上綴着一大串零的四十萬,言柯終於意識到自己和傅程之間的最後一點聯繫也消失殆盡。
言柯以爲自己已經不在意了,所以她可以一臉開心的祝福他們,可以高興地爲她們鼓掌,可以自然地去看電影,但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騙局。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青春就像一塊肉一樣待價而沽,而剛纔終於定下了買主,心就像突然被剜去了一塊,疼痛難忍。言柯坐在臺階上,將頭邁進手臂裡,努力地壓抑着自己的哭聲,斷斷續續的抽噎讓她看起來更加孤獨無助,也更加讓人心疼。
楚樑生一早就接到言柯的通知,說今天不在家,讓他自己出去吃飯,這讓已經開始有些習慣了在家吃飯的楚樑生有稍許的不適應。等楚樑生從外面吃完晚飯回來,剛進樓梯間就聽到了一陣壓抑的哭聲,走過去才發現原來是一天沒見的言柯。
雖然住在一起還沒過多久,但是這已經是楚樑生第二次看見言柯流眼淚了,顯然和上一次的犯傻不同,這一次的言柯看起來更加的悲痛。畢竟是合租的室友,而且對方還每天給自己做飯,找到理由的楚樑生輕輕地在言柯身邊的臺階坐下,他知道這個時候其實並不需要太多的安慰,只有把內心的痛苦全部發泄出來纔會得到真正的平靜,所以楚樑生只是安安靜靜地坐着,等着言柯哭完。
言柯覺得自己慢慢地冷靜下來,剛擡起頭就看見眼前多了一包紙巾,順着手往上看發現是楚樑生,頓時有種被看到糗事的不好意思。
楚樑生看着眼言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樣子,有些無奈的說:“快擦擦吧,醜死了”。
言柯趕緊拿紙把臉好好的擦了一遍,等尷尬的氣氛稍微散了散,才清了清嗓子說:“你怎麼在這?”
“我吃飽了走不動了,正好就想找個臺階坐坐,不行嗎?”,楚樑生一臉無所謂的說。
言柯忍不住笑了下,隨即又斂起笑意,“你說,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些美好但是又需要遺忘的回憶?如果遺忘了,那些過往是不是就會像不曾發生過一樣,不痛也不曾快樂?”言柯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些什麼,或許是對自己青春的沉痛哀悼,也或許是對生活產生了一種別樣的厭倦。說完,言柯並沒有期待得到楚樑生的回答,像是自言自語般接着說:“我還要需要多久才能完完全全地忘記,一年,五年還是十年?”
“其實無論什麼事情,只要發生過都是有意義的,即使忘不掉又如何,只要看開了,釋懷了,就算再次想起也不會難過,到時候它們就像是相冊裡的一張老照片,曾經充滿色彩的回憶也已經變成了只有黑色和白色的記憶,僅此而已。”楚樑生的眼睛透過樓道的窗戶看向窗外的夜色,可能是言柯的話讓他想起了什麼,所以才說出了這樣的感慨。
言柯其實經過剛纔的一番發泄已經舒服了許多,聽到楚樑生的話讓她有些詫異,也許他也有過一些不愉快的經歷所以才發出了這樣深刻的感悟。很多時候我們總覺得快樂太短暫,而煩惱一直揮之不去,但是等這段憂愁的時間徹底過去,我們再回頭看,會發現記住更多的反而是當時的快樂,而煩惱卻已經煙消雲散。記憶也好,感情也罷,它們會隨着心情改變,當然也會隨着時間慢慢褪色。
懷着感激的心情,言柯不願看着楚樑生陷入不好的回憶裡,連忙搖搖腦袋,重整旗鼓地從臺階上站起來,想帶着楚樑生一起回家去。結果坐得時間太長,突然的起身使得言柯眼前一黑,身體在臺階上晃了晃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楚樑生被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出神了,趕緊抓住言柯的手臂把她扶穩。
言柯緩了緩神,擡起頭一臉狗腿地衝着楚樑生傻樂,“謝謝啊,要不然我現在可能已經原地消失了”。
楚樑生滿臉黑線,剛纔還那麼憂傷現在卻如此歡脫,前後轉換這麼快,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言柯正舒舒服服地洗着澡,忽然感覺水溫越來越低,雖然現在是夏天,但是言柯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看了眼身上的泡泡,言柯尷尬地靠近衛生間的門,小聲喊道,“楚樑生,楚樑生,你在嗎?”
聽不到迴應,言柯索性放開了嗓子,“楚~樑~生,楚~”
“叫魂吶”,楚樑生剛出來喝水就被言柯的聲音嚇了一跳,她不是在洗澡,幹嘛叫自己的名字,這種場景真的不能怪他多想。
“呵呵,不好意思啊,這水剛纔突然變涼了,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楚樑生不厚道地笑了,“估計是熱水器沒電了,這裡用的還是老式熱水器,電用完了就需要更換電池”,他已經在這住了兩年了,之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所以當然有了經驗。
言柯恨不得原地詛咒這破熱水器十八遍,“那,你現在有電池嗎?”
“我去看看,沒有就沒辦法了”,楚樑生施施然地回了房間。
就在言柯等到想要罵人的時候,楚樑生拿着電池走了出來,“算你運氣好,上次用的電池還有多”。
“真噠,謝謝你啊”,言柯驚喜地想要原地轉圈,但是低頭看看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她還是羞澀地按下了這個念頭。
“電池給你,自己打開後蓋換上吧。”
言柯趕緊挪到門的裡側,猶豫了半晌,最終決定還是相信楚樑生的人品,顫顫巍巍地將門打開一條縫,向外伸出了右手。
一股熱氣從門縫裡洶涌而出,楚樑生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被這熱氣薰得,還是因爲什麼其他的原因,瞬間臉色泛紅。他飛快地將電池放在言柯手裡,看着言柯迅速地收回手關上門,突然間覺得有這樣一個傻傻的室友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言柯好不容易洗完這個漫長又艱辛的澡,正準備上牀好好地睡一覺轉換轉換自己今天的壞心情,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言柯有些無奈的接通了電話,“喂,靜姐,這麼晚了讓不讓人睡覺啦,小心美女作家變成了醜女作家,那不是又少了一個賣點”。
“你這個臭丫頭,平時熬夜寫作的時候怎麼不覺得晚啊,現在都還沒到十一點呢,晚什麼晚。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下週三我們出版社要舉辦一個讀者見面會,到時候幾個有名氣的作家都會出席,你作爲有顏值偏偏要靠才華的熱銷言情小說家怎麼能不來呢,我們這回新來的主編特意點名讓你參加,到時候記得發揮一下你的魅力多發展點死忠粉哈”。
靜姐自從言柯出版自己的第一部小說時就是言柯的責任編輯,後來也一直負責言柯所有的出版工作。這麼多年來可以說兩人的關係既像是朋友,又像是姐妹,在言柯沒有靈感的低谷期,靜姐從來沒有放棄過言柯,一直爲言柯加油打氣,默默地爲言柯承擔來自出版社的壓力,所以言柯真心地把她當作自己的姐姐,說話自然也就像家人一樣隨意。
言柯的注意力顯然沒放在什麼讀者見面會上,畢竟這種活動也不是言柯第一次參加了,給讀者籤個名,握個手,附贈個親切的合照什麼的,對她來說都是小case。言柯關注的是那個新來的主編,畢竟自己的財路就握在人家手裡呢,怎麼樣也得多瞭解瞭解吧,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
“那個新來的主編怎麼樣啊,好不好說話,他喜不喜歡小說這個類型的書啊?”,言柯好奇地問。
“個子挺高長得也挺帥的,看起來脾氣還不錯。至於其他方面現在沒看出來,要不然過幾天你自己親自來看看,聽說他還是單身呢,說不定是你喜歡的類型哦。到時候正好譜寫一本小作者與大主編的愛情故事,肯定很有賣點。”靜姐越想越興奮,彷彿新書已經在向她招手了。
“哎哎,打住哈,我也不是見誰都往上撲的好嗎,我也是很有節操的”,言柯其實也有點蠢蠢欲動,不過總不能吃着碗裡的看着鍋裡的吧,況且這邊還什麼進展都沒有呢。萬一再和主編鬧掰了,小心自己的飯碗不保,所以此路有危險,通行需謹慎。
“你就給我裝吧,我還不瞭解你,好了,不和你瞎扯,記得到時候打扮得好看點,我還要校稿呢,掛啦”,靜姐看着眼前大摞的文稿揉了揉太陽穴,編輯就是這樣,總是一言不合就加班到深夜。
“靜姐辛苦啦,拜拜,唔嘛”,言柯大方附贈香吻一枚,成功收穫電話那段寵溺的笑聲。
等到週三,言柯早早地起牀化了個精緻的妝容,白色的高跟涼鞋配上一身淡綠色的長裙,看起來還挺有女神範的,起碼把剛買好早餐回來的楚樑生看得一愣。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平時只要言柯在家,中餐和晚餐言柯做,但是早餐由楚樑生負責買,因爲言柯早上要睡懶覺。
“你今天這身打扮......”,楚樑生說到一半故意不說了,坐到桌邊開始悠閒地吃起了早餐。
“怎麼樣啊,怎麼樣啊”,女人都喜歡聽人誇自己漂亮,言柯趕緊坐在楚樑生對面盯着他,一副非聽不可的架勢。
楚樑生慢吞吞地嚥下嘴裡的油條,看了言柯一眼,“騙騙那些小屁孩是綽綽有餘了”。經過半個多月的相處,楚樑生自然知道言柯是個當紅的小說家,所以也很清楚她今天出門要扮演的角色。
言柯也不生氣,能騙人說明還是漂亮啊,於是高高興興地夾起一隻油膩膩的煎餃放進嘴裡,絲毫不顧及剛塗好的口紅,一臉滿足的樣子看得楚樑生直皺眉,恨不得直接拿張紙糊在她的嘴上。
言柯到了出版社也不急着去活動中心,想着先去編輯部看看靜姐,畢竟自從上一部小說出版後兩人就沒再見過面,只是偶爾打打電話,聊聊微信,聽她發發牢騷。不是言柯不想見,是靜姐太忙了,所以這回來了言柯想着一定要見一面。結果靜姐還沒找到,言柯卻看到另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朝着自己迎面走來,等兩人相互看清楚對方,彼此都有些驚訝,同時發出一聲疑問,“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