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華別館
當天晚上,青衫客託人捎來口信,告知北堂煦自己和春城的人住在城西的煙華別館。
北堂煦猶豫着要不要過去一趟,他很清楚目前自己跟澹臺煙雲的狀況最好是不要見面,但是有太多的事他理不出頭緒。
江湖上空穴來風的謠傳,澹臺煙雲頻頻挑釁江湖的舉動都讓他覺得有很多事正在朝着自己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但是他卻一無所知。
也許見了他就會明白了吧。
如果可以見他一面就好了!這個念頭讓他驚出一身冷汗。
從見過天機子之後,他就意識到也許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錯了,但是錯已鑄成,他必須要承擔下去,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離開顧蕪芫,更加不可能,堂而皇之地跟一個男人在一起。
但是意志卻在不經意間不斷動搖,想見他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以至於幾次與顧蕪芫相處的時候頻頻失神,連一向溫婉如水的顧蕪芫都起了疑心。
停止吧,讓一切停在這裡,他要的不是天下第一美人,而是一個可以跟他白頭偕老的人。
北堂煦陷在混亂的思緒中,最終還是決定遠離澹臺煙雲,他實在沒有把握,再見到他,自己還能否像以前一樣平靜。
不如不見吧。
可惜事與願違,第二天一大早春城月護法月半彎就找上門來。
“北堂公子,城主請你過別館一敘。”月半彎語氣溫和,十分禮遇,跟昨天風花二人在飛沙堡的態度完全不同。
北堂煦看着眼前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美貌女子,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月護法,我跟澹臺城主的約定已經作廢,應該沒什麼好談的了,請你跟澹臺城主說聲抱歉,我還要陪我的未婚妻。”
“此次城主請北堂公子過別館正是爲了顧蕪芫姑娘的事。”月半彎臉上沒有變化,話語卻讓北堂煦震了一下,“城主說了,只要北堂公子肯見他一面,他願意將不老桃花雙手奉上。”
北堂煦愣在當場,直勾勾地盯着月半彎雙眼,試圖分辨她話中的真假。
月半彎回望北堂煦,雙目澄澈,不像說謊。
這麼說,澹臺煙雲真的這麼說過,他到底想要幹什麼?真的只是爲了見他一面嗎?以他不可一世的性格,恐怕不會只是爲了這麼簡單的目的。
明知道澹臺煙雲不可能這麼簡單就送出不老桃花,但是隻要還有一絲希望,北堂煦想到顧蕪芫乾枯的手掌,認命的眼神,最終還是決定搏一搏。
煙華別館在蘇州城西,是一座佔地頗廣的豪宅,碧瓦朱甍,美輪美奐,不僅如此,春城還將別館附近幾塊地統統買下,形成衆星拱月之勢。
但是別館雖大,人員卻很少,北堂煦一路走來,除了兩個奉茶的丫鬟外便沒見過其他人。
月半彎引着北堂煦進了一座院子外面,道:“城主在院子中等你。”隨後便退了下去。
北堂煦一進院子便愣了一下,院子很大,是蘇州一般宅院的三倍之大,但最令他吃驚的是,院子中種滿了桃樹,此時已經過了花時,但是這院子中的桃樹卻硬生生逆着花時開放,滿園繽紛,讓他一瞬間有回到春城桃花林的錯覺。
桃花林中間擺着一張精巧的白玉桌子,一個頎長的身影正坐在桌子旁品茶。
一襲銀絲滾邊的白色長衫,外面罩着紫色的紗質外衣,金絲腰帶,環佩叮噹,如玉黑髮披在肩上,髮髻上插着一支白玉簪子。
光是這樣一個背影,已經讓人砰然心動。
似乎聽到背後的聲音,澹臺煙雲緩緩轉過頭來。
媚眼如絲,神態風流。
北堂煦彷彿回到第一次在春城見到澹臺煙雲的樣子,一樣的眉目精緻,一樣的絕色無雙。
讓他如遭雷擊,一瞬間竟有難以呼吸之感。
而此時的他,心境早已不同。
澹臺煙雲見到北堂煦臉上的錯愕之色,笑了一笑,指着旁邊的白玉凳子,道:“坐吧。”
北堂煦回過心神,有一絲難掩的尷尬,只好低頭快步走過去坐下。
澹臺煙雲擺上一隻茶杯,爲他滿上茶:“北堂,好久不見。”簡單的一句話,卻有說不出的滄桑之感。
北堂煦喝了口茶,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後直奔主題:“月護法說你願意把不老桃花給我。”
澹臺煙雲輕輕地在自己的杯沿上打着轉,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如果不是爲了不老桃花,你是不是就不來看我。”
“澹臺,我不想討論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對你來說或許沒有意義,對我來說卻很重要。”澹臺煙雲低頭抿了口茶, “難道對你來說,我的意義,就是不老桃花的意義嗎?”
“請你不要繼續這樣爲難我,澹臺城主。”北堂煦努力讓自己硬下心腸,他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流露出動搖的樣子,情況將會發展到自己難以想象的局面。
澹臺煙雲笑笑,也不再追問北堂煦,深吸了一口氣,卻在擡頭的瞬間,泄露了眼裡的落寞:“北堂,你是我見過最絕情的人。”
言罷起身,拉了北堂煦一把:“走吧。”
“去哪?”
“想讓我把不老桃花拿出來,起碼要讓我見見你未婚妻的樣子吧。”
“不用了,蕪芫在靜養,還是不要去打擾她了。”北堂煦有一絲慌亂,不是怕澹臺煙雲對顧蕪芫做什麼,而是怕自己在顧蕪芫面前泄露了心跡。
“怎麼,怕我對你的心上人不利。”澹臺煙雲自嘲地笑笑,“放心吧,好歹我還是一城之主,不會做這麼不入流的事。”
說着也不等北堂煦回答,就拽着他出了別館。
北堂煦緊張地想掙開澹臺煙雲的鉗制,但是澹臺煙雲絲毫不放鬆,惹得北堂煦又急又氣,不過走了一會,北堂煦就發現他們並不是往鶯飛園的方向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心情一放鬆下來,就自然地注意起澹臺煙雲抓着他手腕的手掌。
白皙修長,掌心微涼,宛如美玉。
但是這涼涼的觸感卻讓他彷彿被燙到一般,身上微微發熱,渾身不自在起來。
“放開我。”北堂煦嚷道,澹臺煙雲置若罔聞,只拉着他一路前行。
北堂煦掙脫不開,索性放棄,把焦點轉移到別的事情上去:“你要帶我去哪裡?”
澹臺煙雲依然不語,但是北堂煦很快就知道了。
竟然是月子橋下天機子的算命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