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孜晟彷彿對那尷尬的氣氛絲毫沒有感覺似的，隨手那麼一點，朝着無比緊張的管事太監說：“愣着做什麼，快給梅姬娘娘加座。”
這隨手一指，恰好就指在了凌孜晟旁邊的空位上，也就是原本皇后的座位。不過既然是皇上開口的，太監自然聽令，忙不迭搬來了座椅奉上碗筷，梅棣也就應聲坐下。
沉悶地吃着，凌孜晟不起頭，誰也不敢說話。不過暗中的眼神交流卻非常豐富，所有人都看着呢，梅姬是在皇上的授意之下，坐在了本該是皇后坐的位置上，這暗中有什麼深意，誰都能想到。
做爲新寵的曹娥，保持着臉上的微笑，心裡卻狠狠地狠狠地，只想把梅棣捏個粉碎。那天在承恩殿發生的事情她自然誰也沒有說過，也會遵守皇上的警告不去找梅棣的麻煩，不過這口氣，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
“曹娥，這道白玉翡翠是你的家鄉菜，嚐嚐御膳間做的是不是地道？”大概凌孜晟也覺得這樣吃飯太過沉悶，遍指了道菜向曹娥問道。
“是，皇上。”曹娥立刻拿筷子去夾了菜，然後笑着說：“說地道吧可真是爲難了御膳間的廚子們，不過臣妾倒覺得，這宮裡的口味更加可口了，畢竟是御廚的手筆。”
曹娥語氣輕鬆，又誇了御廚幾句，漸漸把話題拉開，這整桌的氣氛也終於變得熱鬧了些。凌孜晟臉色稍霽，看着她們說話，偶爾插上幾句，而妃嬪們也樂得在他面前顯示她們彼此之間相處和睦的情形。
裝作很是自然親密，曹娥關心地問梅棣：“梅姬娘娘的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剛剛也晚來了些許時間，是因爲身體不爽嗎？”
不是身體不爽。是心理不爽。梅棣冷冷地想，轉頭看到曹娥用非常關切的眼神望着她，又想起那天在承恩殿發生的事情，這眼神虛僞得很。本來懶得回答，不過後面寧昭儀也是關心地看着她，便輕鬆地回答：“沒什麼，只是睡過頭了而已。讓娥娘娘費心了。”
晚上的宴席也能睡過頭，這個藉口找得也太過勉強了。曹娥見皇上沒什麼反應，也就不去抓着深究，又開始細細地問梅棣別的事情，一副想要討好她地模樣。而梅棣是暗裡後悔千百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還在那邊愛理不理地答上幾句，不時瞄幾眼皇上的神情。
除夕宴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進行着，上到佛跳牆的時候，旁邊站着的各宮宮女們就有了用場。紛紛取了送上來的小盅端給自己的主子，基本是在皇上地奉上之後同時奉上，求個團圓。
龍塔薰自己要做梅棣宮女來的。也見樣學樣地去端，不過沒想到它會那麼燙，而她又端錯了地方，於是還沒送到桌子上就從龍塔薰的手中滑落，哐掉落在地上，飛濺的湯汁還濺到了梅棣和旁邊曹娥的裙角。
“啊抱歉，不小心手滑了。”龍塔薰急忙道歉，然後手忙腳亂地想要處理。不過她在收拾殘局這方面地能力遠沒有知道麻煩那麼厲害。
曹娥給了自己宮女一個眼神讓她去幫忙收拾，然後對閒手在一旁的龍塔薰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你是怎麼搞的，端個東西都不會嗎？你以爲這裡是什麼地方，又是什麼場合，由得你怎麼胡來？”
“我不是道過歉了麼。又不是故意的。”龍塔薰興沖沖拉梅棣來參加宴席，結果自己卻站在後面什麼都沒有吃到。本來心情就不爽了，還遇上這樣的事情又被曹娥這個讓梅棣不爽地女人訓斥，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裡去。事實上，她沒有直接跳起來跟曹娥單挑已經是她十分隱忍的結果了。
“你你你……”曹娥你了半天，發現周圍沒有要出來替她出頭教訓的人，只要自己再接着說道：“身爲宮女回話時卻不自稱奴婢，做錯了事情不但沒有絲毫反省還給主子頂嘴，你這還有沒有規矩？”
“主子？你又不是我主子，幹嗎要對你稱什麼奴婢。還有啊，我地確做錯了事情，我反省了也道歉了，我知道錯了下次會注意的，不要你來多管閒事。”龍塔薰乾脆頭一擡腰一挺，就差雙手一插腰就跟曹娥對上了。
曹娥真是從來也沒見過這麼大膽的宮女，包括在場所有人都一樣。不過一個宮女能有多大膽子敢去挑釁新寵娘娘，多半是自己主子授意，要給她點教訓的。那是梅姬跟曹娥之間的事情，其他人都很識相地沒有插嘴。就連文婕妤覺得龍塔薰實在太過失禮想要出聲的時候，也被寧昭儀給制止了。
“龍塔薰，你太放肆了點，不能這樣跟娥娘娘說話。”梅棣搶在曹娥開口之前說道，語氣中明顯沒有多少責怪之意。喊出龍塔薰的全名，一的確是爲了警告她不要再繼續了，二也是告訴凌孜晟她地身份，希望他不要去怪罪。
“真是抱歉娥娘娘，我這個宮女在掖庭殿裡嬌縱慣了，的確有些無法無天，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梅棣輕描淡寫地說，然後朝龍塔薰揮揮手：“這已經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龍塔薰懂梅棣的意思，隨便行了個禮便真的離開了，反正皇上也沒有不讓她走地意思。倒是曹娥盯着她，嘴巴微開着就差說怎麼能就這麼讓她走了。
其實龍塔薰那麼跟曹娥去槓，梅棣心裡也覺得很解氣，所以雖然早知道龍塔薰的脾氣還是故意要等她說了一段之後再出言制止。既然這樣她也就不掩飾自己對龍塔薰地偏袒了，就讓人以爲是自己授意的好了，把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來，龍塔薰真的是無辜的。
“怎麼，娥娘娘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梅棣故意問道。
“哪有，掖庭殿的宮女，臣妾有什麼資格去教導呢，只是希望梅姬娘娘多多教育，起碼要懂些起碼的規矩纔是。”曹娥見梅棣明顯地露出敵意來了，她也不再裝親密，立刻駁回去。就跟梅棣看她不爽一樣，她看梅棣，也沒有順意到哪裡去。
“那是自然，自己宮裡的事情自然自己會處理好，至於別人宮裡的事情，我就不會像娥娘娘這樣到處幫忙了。娥娘娘是個有心人，連皇后的份內之事都搶着做完了，我們身在後宮的就多多仰仗娥娘娘了。”
梅棣直指曹娥越俎代庖做着皇后掌管六宮的事情，這自是事實，卻是在皇上的默許下的。於是這個時候，衆人不約而同地將頭轉向凌孜晟，看看皇上對此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