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的臉色不太好,您不要緊吧?”凌鎏上前問道,聽得出,他是真的在關心。
凌孜晟伸手摸了摸凌鎏的頭,一個很普通的動作,卻從沒在這對父子間出現過。凌鎏感受着那雙手的溫暖,擡眼彷彿能看到凌孜晟眼中的疲倦,不知爲什麼突然心頭一熱,竟有種撲進凌孜晟懷裡的衝動。
畢竟,他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畢竟,他也只是想要愛他的母后和父皇,畢竟,他驕傲而倔犟地堅持着,卻不是真的沒有那些東西就不能活下去。有時候累了驚了怕了,他也想就這樣躲進父皇的懷裡,什麼都不管,讓父皇來爲他撐起那一片天來。
不過凌鎏最終只是低下頭,掩去了眼中突然而來的溼潤,就站在凌孜面前,沒有動。凌孜慢慢朝前走去,手沒有離開過凌鎏,不覺間已經擋在了凌鎏和凌淵中間,用一種把凌鎏護在身後的姿勢,對上凌淵。
凌淵小小的身軀更顯得單薄,孤立無援地站在那裡,卻散發着一種堅定的氣勢。第二次,他開口叫凌孜晟:“皇上。”
“啊皇上,原來你也在這裡啊,好巧好巧……”梅棣在凌孜晟說話之前闖了進來,站在了凌淵身邊,一樣摸着他的腦袋,卻慢慢地把他往自己身後移動,讓他消失在凌孜晟的視野裡。
凌孜晟沒有說什麼。靜靜地注視着凌淵,而凌淵也回視着他,掙脫開梅棣的禁錮讓自己展現在凌孜晟面前。
“兒,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
凌淵笑笑,卻沒有開口。他該怎麼說,說對不起父皇我不是你的孩子,母妃背叛了你?他當然說不出口,倒寧可讓梅棣去告訴他。
可是梅棣顯然還不想透露這個秘密。一面朝凌孜晟打着哈哈一面想要帶凌淵離開的樣子。
“兒,朕再問一邊。告訴朕是怎麼回事?”凌孜晟臉色不善,手從凌鎏頭上離開,然後伸向了凌淵。
“反對家暴反對體罰反對武力解決問題,皇上你不要激動不能打二皇子啊。”梅故意誇張地尖叫起來,然後一下抱起凌淵就往後退,想借此把凌淵帶離凌孜晟身邊。
凌孜晟地手就僵在了半空中,還沒來得及跟梅棣算帳呢,門外剛剛纔趕到這裡的林玄義,在梅棣的放水之下終於見到了凌淵留下的信息並來到這裡,正好聽到了梅棣的話。根本沒有多想,就直接跳進來一下子跪在凌孜晟面前:“皇上,孩子是無辜的,請您放過他吧,卑職甘願受罰。”
“什麼意思?”凌孜晟冷冷地問道,慢慢地也能猜出些端倪了。
而遠處的梅棣雙手抓拳,真不知道該怪林玄義還是怪她自己。本來放林玄義進來,就是想他可以在關鍵時候幫凌淵一把。直接把他救出去然後兩個人就永遠不要回宮了,這樣凌淵不會有事二皇子又能夠不存在,最重要的是凌孜晟也不會知道那傷人地真相。至於冷宮的王美人,隨時都能找個機會把她弄出宮地,就讓他們一家三口在宮外團聚過平常日子,梅棣是多麼的仁慈啊。
但是現在,完了,一切全完了,林玄義這一句話,把梅棣的一番苦心全部打碎掉了。
凌孜晟哼了一聲。林玄義似乎也開始覺察到室內的氣氛不對,縱使是凌孜晟的提問,他也支吾着不知如何開口。
“還是我來說吧,反正也是我查到的。”莫伊兒站了出來。總不能讓梅棣老處於這樣爲難的境地。
真相由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來說。不過是簡單地敘述一件過去的事情,沒有什麼主觀的想法心態。冷漠地讓凌孜晟剎那都認爲,那也是不關他地事情。
但是此時凌淵的臉和林玄義的臉都在眼前,不時地重疊在一起,提示着他那是多大的侮辱和罪過。凌孜晟動了,慢慢地走向凌淵,擋在他路上的林玄義被他一腳踢飛在了牆上,摔下來之後卻還保持着對他行禮的恭敬姿態。
“那個,皇上,衝動是撒旦!要冷靜,還有,孩子真的是無辜的啊,他本來也不打算再做皇子了,對吧兒?”梅棣還在努力打圓場,凌孜身上散發出地戾氣,讓她都覺得可怕了。
但是凌孜晟並沒有對凌淵怎麼樣,就只是走到了他面前,然後提問:“這就是你着急逼宮篡位的原因?”
“是。其實現
依舊認爲,那是能夠保住我性命的最好辦法。”凌時候還朝梅棣看了一眼。出宮拋棄一切固然可行,但是不能保證以後他不會被別人利用,畢竟二皇子的名義永遠存在。如果凌淵站在凌孜晟的角度去考慮,他會毫不猶豫地斬草除根。
“明知自己的身份,也依然堅持要這麼做嗎?”凌孜晟語氣更加冰凍,卻隱忍着強烈的怒火。
“那又如何?皇上您不是也一樣,不是先皇親生,卻堅持要得這個皇位?”凌淵泛着一絲冷笑,挑釁地看着凌孜晟。既然怎麼都逃不了一死的話,不如先擾亂下人心如何。
凌孜晟的大驚失色給了這個問題最好地答案。現在他後悔沒有及早殺掉林玄義也沒有用了,因爲他睜大眼睛,已經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而凌孜晟身後的凌鎏,則是今天再次被嚇到,愣愣的表情,一下子還沒有能夠反應過來。
“既然你可以,我爲什麼不可以呢?我們不都一樣,不是淩氏皇族的人,我們地資格,是一樣地。”凌淵擡起了頭看凌孜晟,在告訴他他們兩個,是平等的。
凌孜晟看着這樣地凌淵,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而眼角所見到的林玄義,他眼中的懷疑已經快要成爲確認,最後的一絲愧疚感也就快要消失殆盡。
憤憤地瞪了梅棣一眼,梅棣連忙搖頭,表示不是自己透露的。不管了,果然唯一的辦法,就是殺嗎?一個凌孜晟一個梅棣應該夠了,可是現在的梅棣,真的,應該是,可以信任的嗎?
“誰說皇上不是先帝親生?”如此堅定的聲音,卻不是出自梅棣或是敬德太后,而是剛剛纔從外面進來的莫伊兒。從她的表情上看不出她說的是真是假,因爲她向來是那樣自信滿滿的樣子。
“是啊是啊,誰說皇上不是皇子啦?”梅棣也跟着附和着,但是她的話,似乎沒多少可信度。
莫伊兒走進來,後面還跟着敬德太后。完全無視屋裡其他的人,她徑直走向梅棣,把手上的東西交給她,一面說道:“公主,我讓曼嵐再次查了一遍當年的事情,發現皇上的生父,其實就是先帝。”
“什麼?”已經震驚過一次的人不在乎再受一次打擊,對此反應最大的人,竟然是凌孜晟。
莫伊兒看了他一眼,對着梅棣解釋道。
那個徐媛,莫伊兒覺得很熟悉,又特地去找敬德太后證實了下她的容貌,發現又是個當年的故人。讓曼嵐再去細細查了一邊,原來真相還是被先帝給隱藏起來的。說起來,那個時候的徐媛,還是被莫伊兒給設計趕出宮的,不過先帝舊情仍在,暗中把她安頓在了京城裡,還時常出宮與之私會。
敬德會找上徐媛,也絕非偶然,是先帝暗裡牽線,讓自己在外的私生子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爲皇子。看得出先帝還是真心喜歡徐媛,所以凌孜晟這樣的出生,最後竟也能成爲太子。
所以不是百分百的原因,不過敬德後來的失寵,大半也是因爲她對徐子洲下了手。當然,這些陳年舊事都被先帝隱藏得很好,若不是因爲莫伊兒有所懷疑讓曼嵐朝着這個方向去細查,說不定還真的查不到這一層。
有了曼嵐的物證,莫伊兒和敬德自然就成了人證。太后還好說,向來是往年紀大處化妝,不過莫伊兒就有些失常了,這樣一張二十歲女人的臉,竟是好幾十年前風雲後宮的女人,大概是個人都會說一句狐狸精吧。還好,現在衆人的注意力都沒有放在這個上面。
“這纔是真相嗎?”凌孜晟嘲諷地笑着,一會兒說他不是皇子皇孫,一會兒又證據確鑿地說他就是先帝親生,在他決定根本就不去關心這個問題的時候。
“還有什麼懷疑什麼證據的,最好現在一起都拿出來,省得以後,還要再來推翻。”凌孜瞥了眼外面的寧昭儀,冷冷地說。莫伊兒這樣大費口舌地講述當年往事,不止是爲了梅棣,一半可是爲了外面的寧昭儀。
寧昭儀已經接到了先帝的親筆書信,看上去十有是真的了吧,不過她還是小心謹慎又略帶歉意地要求,將它拓印一份送給她父親去辨認。當然,會事先把信上的字一個個都打亂了。
凌孜晟無謂地點頭,反正怎樣,都與他無關。現在他纔是皇上,皇上的身世,永遠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雖然這樣想着,他的手,依舊忍不住,緊緊握住了旁邊凌鎏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