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之中,遊蕩着紛紛揚揚的星光.不只在漣漪中徘徊,也在夜空之中燃燒.之襲獨自端坐在那隱隱的躍動的光影之間,品着樹中花開的芳香 .她並不是百無聊賴,而是默默的等待.那如月霜一般的倩影,就在這沉寂中,淺淺地綻開了一抹幽深的旋律.
"怎麼樣,我和你們說的事,想好了麼?"之襲待到那笛聲漸漸消止,迎風開口.她的容顏有幾分蒼白,月光化做了她頰上天然的脂粉.白影頓了頓,從夜影裡浮現出來.是舞涼沒錯."是的."她悠悠地點頭,青絲紛飛那凌光星雨中.
"那,少辰呢?"之襲淡淡地一喜,隨後追問道."我也同意."那絕世容顏的少辰也自黑暗中站出來."太好了,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趕在那些人到達前,找到進入風星冢的入 口."之襲說罷,神情瞬間肅然了."決不能讓那些人得逞,一切就看我們最後的努力了."舞涼和少辰也是凝重起來.
無人注意到,在那黑暗瀰漫的角落裡,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竟是小公主,見希恩又想偷聽,於是想大聲嚷嚷.結果彼此發現了,希恩手捂住她的嘴,卻讓那手指被她狠狠咬了一口,痛得直髮抖.最終,舞涼等三人靜靜散去,這邊的兩人才停止扭打,彼此瞪起眼睛來.
"你這個卑鄙小人!"小公主咬牙切齒地說.脣齒間還留着他指上的血傷."你這個惡毒小鬼!"希恩惡狠狠地彈了她的頭,小公主直哭:"嗚......你打我......""你慢慢的哭吧,這裡偏僻得很,沒人管,我也懶得理你!"希恩轉身就走.
"嗚......那我就去告訴舞涼姐姐,你......""你敢!"希恩竟抽出了匕首,直對着她.那小公主既不哭也不怕了,反而還得意地挑釁起來."你殺啊,有本事就殺我啊,諒你也不敢,你這個膽小鬼!"希恩一怔,回想起了最近的一件事情.那時,舞涼的笑隨記憶撲面而來.
那舞涼安靜地望向遠方,淺淺一笑道:"這冷宮還真是藏龍臥虎.每個在這裡的人都有一門獨特的絕活.據說,有一個最幼小的,卻是真氣與劍術俱佳的天才劍客,年紀雖小,卻可以以一敵百."
從回憶裡回來,希恩上下打量了那小公主.心中有的是疑問.片刻,他還是收回了匕首.舞涼對這小公主那可是一見面就喜歡,如小公主有不測,她一傷心,他的日子又何嘗好過呢.而那小公主也有幾分意外,怔怔地看着他.就那般決然地轉頭,默不作聲地踏起自己的影子.
"怎麼?"小公主沉默了半晌,開口了."爲什麼收手了,你不怕舞涼姐姐知道麼?"希恩苦澀地一笑,沒有回答她,緩緩地轉身邁向了黑暗之中." 你,就算你動手了,也可以瞞過去,不是麼?"小公主的質問一浪又一浪在夜色中洶涌,卻發覺自己被他那悽然的背影所觸動.
小公主呆呆地立在原地.其實她早就感受到了,希恩那顆陰暗的心,散發着魔鬼的味道.本來是想激他動手的,卻不想感受到了他柔軟纖細的另一顆心.誰纔是真,誰纔是幻呢.不論是正是邪,這個人難道,也許,會動真情麼.小公主沒有了頭緒,嘆了嘆.她只知道,在她的迷惑解開前,她殺不了他了.與力量無關,甚至帶點迷惘.
月沉於凌晨的雪海之中,第一道夢中出現的曙光,真切地飄蕩在高聳的雲端.不知不覺,竟有好一段時間了.有人第一個醒來在身盼的陽光裡 ,卻是聽到了那冷宮入口傳來的淒厲的魂靈嘶吼的聲音.
"有人進了冷宮了!"這消息在樓道上奔走,發出急促的擊打聲.舞涼方纔一躍而起.剛一出門,就撞上了神色緊張的少辰.兩人一同邁出了焦 慮而混亂的步子,之襲已經衝在了前頭,沉入了那迷霧重重的轟鳴中.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自那霧的朦朧中分離出來,背上揹着一名素色打扮的黑衣少女.
"我似乎聽見,牆外的人在喊女刺客."少辰一下子凝重起來."多半也是星妃惹的禍."聽到這裡,"這女人,爲何要給自己樹立這麼多的仇家?" 舞涼幽幽地開口嘆了口氣,一旁的之襲則沉默不語.這星妃,是何目的,她心中已有數了.舞涼是因爲失去了被星妃滅門的記憶,否則,她還如何那般安靜和這般淡定.
那少女被衆人扶着,搖晃着進了空出來的子屋.傷痕在她的身盼生長,衆人將她放入牀榻.而之襲,則喂下了一粒忘憂散給她.待她有了幾分知覺,柔聲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少女擡起頭來,視線朦朧,恍惚間淺淺開口:"小鳳......"
"爲什麼要行刺?"之襲的柔軟中浸透了些許的執著.
"復仇......"小鳳這般的女子,生得俊秀.雖不是絕色佳人,但卻清麗逼人.她的容顏沒有脂粉裝點,卻雪白而紅潤.此刻這紅潤卻無聲無色地在流失.一雙柔脣也是結了冰一樣."你的仇人是誰?"之襲幽幽地開口,淒厲地問道.
"......星妃."說完這話,藥效一到了,小鳳立刻昏睡過去.
而舞涼也意識到,她將全程看到不冷宮的秘密了.很快,小鳳不再痛苦掙扎了,緩 緩地睜開眼睛,四下打量.悠悠地說:"我......在哪裡?我死了麼?""你聽着,你沒有死,但你將失去你的記憶.在這之前,把你的記憶告訴我們.你可以選擇忘記一切,反之,你可以留一封信給你自己,覺醒後離開這裡."之襲淡淡地一笑.
"我會,等自己養好傷,再回想起我的記憶."小鳳清幽的開口,緩慢的話語似在爬行.之襲淺淺笑着點點頭,示意小公主送上紙筆墨寶來."謝謝你救了我,我也沒想到這裡面是另一番景象.在這裡隱居,是個清然的好地方.但是,我還有未完的仇要報,所以我選擇給自己寫信."小鳳晃悠悠地舉起了沉重的雙手.
傷口卻暖暖的,被包紮好了.待那燭燈換了一盞與一盞,時光亦隨之搖曳.而那如同幻夢一般漂浮凝聚起來的,一衆少女們的柔香,則鬼魅般地遊走徘徊到破滅的時分.終於,小鳳緩緩放下了那纖細卻沉重的玉柄青發的墨筆.之襲接過了,淡然地放進了衣袖中.
小鳳則滿滿的倦意,向後倒了幾分.又搖搖頭,想要醒着,醒在這纏綿幽靜的燭光中.卻漸漸地不支了,昏睡在了之襲懷裡.之襲淡淡地放她躺下,卻不由得又是一驚.只因那一刻,她觸到了她的耳垂.
"這一切,像有誰安排好了一樣."之襲望望舞涼,又望望一旁困惑不已,神情淺淺的少辰.三人間的眼神似在悄聲對白,彼此會意.而這時,突然,虛空中傳來了陣陣異香,這香竟在空氣中不斷地生長蔓延.當意識到這氣味的存在時,爲時已晚.那異香瀰漫了所有的輪廓.
一屋子人,昏了一地的執迷.那窗外的落葉飛過這香味,也隕落了下來.消失的時間,飛速地失控,最後墜下了萬丈深淵.舞涼靜止在半空中,不是飄蕩,也不是飛翔.她輕柔地撥開一片又一片虛無.
仍然是漫無邊際的捲雲,與那赤黑的顏色.風聲之間,還是那一輪鮮紅的滿月.月中人背對着她,轉過頭來,竟是神情猙獰,有着暗黑眼神的自己.隨着月沉,覆入水中.無知無覺地下沉,一直下沉.直到捲入到了那無盡的死寂之中.這次,舞涼沒有從這幻夢中醒來.
"你是誰?"舞涼幽聲問.
"你又是誰?"那與她一個模樣的少女帶着凌厲的笑."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舞涼."舞涼坦然地回答.隨風而舞的情聲幾多惆悵."那你可知道我的名字?"夜瞳少女的目光死寂而猙獰.那優雅的笑顏讓人顫慄.那是舞涼都沒有的一種霸道的傾風傾雨的笑,墜落在她的不安之中.
"我是風星涼."那少女的黑色影痕竟然變得很模糊."我是你的前世."舞涼一下子怔住了.別說前世,就是今生,她都有一段虛無的記憶的斷層.
就當舞涼還想說什麼的時候,那自稱風星涼的少女竟在瞬間沒了蹤影.舞涼在一片黑暗之中游蕩,卻苦苦找不到出路.前方依稀傳來了悲泣之聲,穿透了風聲的轟鳴.指引着她,一步踩着一步,在黑夜裡艱難地跋涉着時光.直到傳來一絲光亮觸動,視野剎那間開闊起來.
舞涼發現,自己佇立在了一片迷霧之中.她聽得到泣聲,卻看不見來源的那痕跡.但很快,她看見了紫色的螢火般的淺色光芒,忽遠忽近,遊走在謎一般難解的死寂之中.她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耳垂也瞬間開始發燙了.
原來,紫星少女若觸碰到了彼此的耳垂,那個印記就會顯現出來.當六個人到齊之時,也就是她們的生命的完結之時."就算過了千年,度過了 無數輪迴,都是風星冢的祭品.逃不掉的!"虛幻的霧聲之中,盪滌着那風星涼苦痛的悲鳴."爲什麼......"那悲鳴漸漸被光芒腐蝕了.
舞涼一下子,看見了少辰.而少辰並不是一個人,而是與那星妃戀兒對峙着.那猩紅的時光,冰封的冷漠即將破土而出.兩人的眼神,不停地廝殺相鬥."把那毒的解藥拿來!"少辰那絕色的清顏滿是淒厲的白.而那戀兒,則仰起頭呵呵直樂."我憑什麼要把解藥給你?"
"交換吧."少辰幽幽地冷笑."這個,你不是一直想要麼?"攤開手的她,從容了不少,卻哀傷似訣別.竟是一張咒文,上面是用鮮血寫就的,一個生僻的字眼."這個字,擁有無上的力量.烙印在風星冢的機關之上,是開啓風星冢的關鍵."少辰無視戀兒那貪婪嫉妒的眼神,揚起那風聲裡的迴盪.
"想要?"少辰不屑地笑了.那戀兒眼裡放出光來,她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只恨不能化做猛獸撲掠而來."解藥給我."少辰把那咒文放到了她們 所處的幽暗的霧中暗房之中,狂舞着的燭光之上.
"好!"戀兒咬一咬牙,還是心動.於是只得答應她,伸手在懷裡摸出了一小瓶藥來.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少辰.在拿到那咒文的同時,她偷襲成功,將匕首刺入了少辰的身體.自己卻也緩緩倒下了,目光流露出絕對的不相信和恐懼.而那少辰,卻淡淡溫柔而倔強地一笑,隨即倒落在地,不再呼吸.
舞涼流着淚,上前撿起那解藥的小瓶.
"那個咒文......不是開啓風星冢的咒文.而是銷燬靈魂的咒文."之襲痛苦而顫抖的倩聲遙遠之間傳來.
"戀兒殺了少辰,少辰則毀滅了戀兒的魂靈.這世上,將沒有少辰,也沒有戀兒了.""那......她們的軀殼?"舞涼悲從中來,捂住雙脣."只怕,我擔心的事,要發生了......"之襲終於從 那霧色之中緩步走了出來.就在此時,一道暗影卻突然間閃現在她與舞涼身後,眼迸殺意.戀兒則從地面上失蹤了.
原來,那一刀雖狠,少辰卻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