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涼佇立在那片雪色的愁緒之中.雪白如她,一如那紛紛揚揚的落雪盡頭,那冰雕玉琢的清澈輪廓.雪白如希恩,好似那雪雨相映的風華,飄蕩不停.也不知道靜止了多久,舞涼終於露出了淺淺的笑容來了.希恩只怔怔地看着這嬌小淡漠的白衣少女,朝她投過視線來.
"我相信他."舞涼漠然地回答道.希恩的神情隱藏在了那風星冢入口的封印散發出的氣息裡."很好.那我可以告訴你,他可知道寒鬼戀人在哪裡."風星涼冷淡地走向一邊,希恩的目光像是要殺她一般.
"他答應了我的,若他騙我的話,永生永世,我都不再見他."舞涼淡淡地衝風星涼點點頭."原來如此."風星涼幸災樂禍地笑了.隨即,她變了表情,猙獰地開口說道:"你可知怎樣通過幻境?""......"希恩不安地望了望舞涼,只見她神色並無異常.
"之襲告訴過我,在幻境之中,會與自己愛的人自相殘殺,或被自己愛的人的幻影所殺."舞涼沉聲說道."要通過這幻境,沒有其他的捷徑."" 舞涼."那風星少辰已失去了目光焦點,餘下最後一點清醒.只因爲,她所愛的希恩,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冷淡而熱情,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流離在那雲層的嘯鳴中.
終於,最後的一絲情愫也消失了.風星少辰徹底淪爲那隱藏在幕後的人的玩偶.幽幽地獰笑起來:"帶......我們......去......雙殿......否則,你們兩個將永生永世不再相逢."
"你辦不到!"舞涼怒聲回答.而那風星少辰則不再說什麼了,陷入了暗黑的麻木之中."我們是辦不到.但是,有人可以."風星涼冰冷的笑容,凝結了舞涼的心."風星冢真正的主人和已經死去的那些人,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除非其主人已死,否則風星冢還將存在於歷史之中,不滅."
"那人是誰!"舞涼身軀晃了晃,青絲中傳來傷痕的歌聲.
"涼兒......"希恩痛苦地搖頭."你好好休息,一切交給我.""不用擔心,我可以的."舞涼只是淡漠卻溫柔地一笑.此刻,她的面容白得透明,些許紅潤的光徘徊在那惆悵的淚痕間.而她雙頰之間的那悠長幽深的青絲,竟已白了邊緣.緩緩掙開希恩的懷抱,淺淺淡然地走向了風星涼.
"你可有辦法,救一救紫星少女們?"
"哦?"風星涼也是冷冷一笑:"其實我們真的很投緣.只是不同的是,我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而你們,不過是別人的棋子."那風星涼得意地露出雪白的笑顏."我將會走到最後,我要贏得我的命運.我不要當什麼風星使者,我要過上至尊的生活,我要成爲這世間的主宰!"
"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主宰.命運,是掌握在自己和所愛的人手中的."舞涼冷笑."即使只是渺小的生靈,只要付出了代價,就能贏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風星涼則扭過頭去,逃避舞涼風雪一樣的眼神.
"知道我爲什麼沒有和她們一樣被奪去心智麼?"風星涼猙獰地發聲:"因爲我和你們一樣,還有利用的價值."舞涼仰天一望,把視線收了回來,淡淡地點頭道:"是的.只有我們三人,才能合作打開風星冢的機關.而其他人,怕是用來轉移注意力的."
"首先,幻境的入口已經打開了.若能通過的話呢,即將面對御魔獸,也就是鎮殿獸.到時候,風星使者將與其纏鬥.我們則必須在短時間裡找 到打開風星冢地下雙殿的方法.寒鬼的內丹,就在其中一殿之中."希恩淺淺地說,而舞涼則怔怔地望向了那幽幽之中突升的地面,正是那幻境入口.在安靜了半天之後,極不顯眼地開啓了.
"果然狡猾.若是沒有耐心等的話,也就會離開這裡,去別處尋找了."風星涼快意一笑,隨即又轉回頭,對舞涼狠狠地說:"下去.""你!"希恩大怒,只見舞涼已被推了下去,縱身一躍,也隨她去了.風星涼則帶着一衆風星使者,小心地潛入了那深淵一樣的夜色裡.
無邊無盡的黯淡之中,是塵埃隕落前徘徊的悲鳴,飄灑在溼潤的風間.
"涼兒!"希恩在那消失的晝光之中顛沛流離,卻始終觸到了虛無.除了這夜的幻境,他什麼也捕捉不到.像是誤入了紗帳中的小蟲一般,找不到出路了.他伸出雙臂,張開雙手,卻還是一片荒蕪.幾多痛苦,幾多酸楚,都已挽不迴流逝千年的青春.縱然情已長相憶,卻握不緊長相守.
與此同時,舞涼張開雙目,定定地注視着眼前,那半個幻影,正是忘痕,衝她苦澀地笑了.隨即,一點點融入黑暗盡頭.她啓步去追,卻被困在了原地.漸漸地,一些些緩緩地開始消失.她看着自己透明的雙手,忽的張大了眼睛.
最後的記憶,竟在這一刻,開啓了.無聲無響的漫天飛花,留下旋律的影跡.曾經的過往,一幕一幕倒退,飛逝在那瞬間的時空裡.終結的真相, 如同火焰一般在半空燃燒.終於,濃烈的夜色漸漸彌散,是那記憶裡的一線衝突的愛戀,把她從那無盡黑暗的劫難之中解救出來.
"原來......越是相愛,越會被幻境所惑.但是,若只有一方有情,幻境是不起作用的......"風星涼在一旁冷笑.舞涼和希恩發覺自己的一隻手已被她牢牢束縛住.那風星涼仰起頭,只見那昏暗的頂峰漸漸地透出光芒來.似乎離那離開環境的出口,就在那黑色的光芒中.
希恩則失魂一般惆悵不已.當舞涼並不愛他這個真相血淋淋地破碎時,他已沒有悲哀.他還固執地相信着,自己的懷抱能溫暖她.只是情之中的傷痕,再也不會癒合了.
"現在怎麼辦?"風星涼悠悠地開口發問,舞涼則收起自己心中的迷惑,將一塊發光的奇寶燈石舉在手中.只見那黑暗中纖細如風般的輪廓,現了出來,竟是十來條縱橫於高空中的長弦."只有一條路,是通向出口的."舞涼如是說,而希恩則怔怔地看着她,幾乎是癡了.
"你可知是哪條弦?"風星涼橫過自己的視野.
"......"舞涼沉默半晌.她飛涌起來的青絲如同鳳凰的雙翼一般,而希恩則定定地望着她,似怕她會飛離他身邊似的.舞涼在長弦間思索,探手觸摸,最後選了一段橫在眼前的長弦,沉聲道:"其它線都是五個菱角的,只有這一條線,是六個菱角的."
"好個機關!"風星涼讚歎道.而舞涼卻只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心跳失控.越發地虛弱的她,那青絲盡頭的白痕又多了些.希恩看着她這般,痛苦得幾乎崩潰.都說死去可怕,可其實,生死不能,纔是最痛的遭遇,幾多不甘與愁緒.
時間,已經不多了.像是照亮黑夜的火把一般,光芒彌散.
"等等!"舞涼出手制止了想上弦的風星涼."上去之前,用這種土抹在鞋上,纔不會掉下去."說罷,她已自己開始往鞋上抹泥了.這墨色的泥土潮溼和柔潤,還帶有幾分黏膩,氣味是腐花一樣的異香.舞涼再不多想,只是隨着那逐漸恢復的記憶指引而行.
舞涼,希恩,風星涼,和剩下的風星使者們一起跋涉在那纖長的鋼弦之上.有了黏土的吸附,走得還算輕鬆.這長弦是完全靜止在寂靜中的,半空中一點風聲都沒有.漸漸地,那遙遠的高空之光,隨步伐降臨到了眼前.當最後一名風星使者來到入口前後,那弦應聲而斷了.
一衆人,發覺自己到達了一間封閉而昏暗不清的密室之中.
"這裡,是什麼地方?"風星涼一把拉過希恩,怒聲質問他:"不是通過了幻境就可以找到御魔獸和雙殿麼?!"希恩則神情淡然,似在等她冷靜." 四下看看吧,也許可以找到出去的路."就在此時,舞涼探手指向高空,衆人也隨她的目光而去.只見密室的天花板上,依稀現出一個巨大的生僻的字痕.
舞涼笑了.第一個念出了那個字的讀音,只見她腳下的地面升騰起一道光芒的刻印,將她傳送了出去.希恩立馬趕上,第二個消失在衆人視野中.風星涼第三個跟着念道,於是也順利脫險.
然而,這個字只能救有神智的人.剩下的風星冢使者們則看着腳下的木板崩塌了,瞬間劃入了無底深坑.只聽到那灼燒的悲鳴,和那御魔獸咆 哮於風中的聲音,像是血色的波浪在翻騰,一道又一道飛起,終於綻開在那看不見的,夜的傷口之中.
與此同時,遮天蔽日的暗夜之色,化做了瀰漫天地的一片冰霜之色,迴盪在這彌散的寒冷之中的那一聲聲痛苦地呼喚.爲那清澈的風所覆蓋,竟是希恩,苦苦的喚着舞涼的名字,焦灼欲狂.而一旁跌坐在地上的風星涼,則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場戲,不知會如何收場.
舞涼已經昏厥良久了,呼吸還在,心跳還在,然而卻始終醒不過來."別喊了,她的記憶已經恢復了.如果沒有人以命換命,她是醒不過來的."風星涼苦澀地笑着,只見那希恩柔軟的神色完全變了,化做了鋒利狠厲,滿是黑色絕望的神情.
只是一瞬間,那希恩溫和淡然的模樣,就被他隨後現出的真身撕得粉碎.是那俊美無雙的絕世容顏,此刻卻深邃如那漆黑的天地一色.空中的呼嘯劃過他的衣袍,雙眸中閃掠着幽暗的狠毒的殺機.降臨在風星涼淺淺笑着的目光裡."舞涼的寒使替你而死,你,纔是真正的寒鬼."風星涼冷笑起來.
"你說,如果舞涼知道了你纔是這所有悲劇的幕後黑手,她會有多恨你呢?"風星涼迎風大笑,卻一剎那失語了.原來是希恩,也就是寒鬼,將她的喉嚨牢牢卡住.她則繼續用脣語,一字一句地說着:"她......是你戀人的轉世,我們......風星使者,都擁有她的一部分.你可知道,這麼強烈的詛咒附體,舞涼爲何能活到今天?"
"說!"寒鬼咆哮在那已死寂無聲的高空之中.
"那是因爲,我和她分攤了一半詛咒.若我死了,那詛咒將回到她身邊,她必死無疑."講到這裡,寒鬼滿目血紅的痛苦,而那風星涼則接着說下去:"謝謝你,爲我驅散了毒,讓我還保有我的心智.只要我不死,還活着,你,可以將她身上的詛咒,轉移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