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厚照在李昭這呆了兩天,實在不行了,過年對於民間來說都是大事,那宮裡的事情就更多了。
他必須得回宮,可是對李昭又戀戀不捨。
在屋子裡磨着李昭讓她跟他回去。
李昭當然有用她的事業來搪塞他了。
提到那個什麼報館,楊厚照一臉譏笑道:“眼看着過年,你上哪裡招募人去,就算爺把你留在外面,你也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爲。”
“誰說的?”李昭很是不服氣:“我不僅聘到了一個年輕人,還有個四十多歲的老先生,老先生是本地人,對家長裡短和時事政治都門清,我們一談他就知道該怎麼做。
我們要趁着過年這幾天,多找些話題,然後出第一版呢。”
楊厚照:“……”
那個年輕人他知道,外地人,是個賤籍,不能參加科舉,到京城投靠親戚謀生,這下就投靠到李昭這裡了。
楊厚照知道的那個人,就是李昭和劉大海他們起爭端那天,來門口詢問過的那個,叫做顧嵐青。
至於李昭說的另外一箇中年人,是昨天談下來的,就是街上的本地戶,叫做徐長遠。
下過三次場,都沒中舉。
朝廷規定每個人只能下三次,之後就不準科舉了,所以他本來都沒機會了,但是讀書人不中舉沒前途不說,也不甘心,他準備去戶部換個名字再重新來過。
但是本朝的戶籍制度十分麻煩,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要修改,就得從出生那年改起,這需要一大筆錢賄賂官員。
徐長遠卻狠心花錢去改,但是妻子因爲供他讀書,給他存錢,勞累一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很快就死了。
徐長遠還算是有良心的人,覺得對不起妻子,所以幡然醒悟,決定再也不參加科舉浪費錢財和時間,他和妻子只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五歲,他要賺錢供養女兒。
徐長遠棄文從商,之前妻子靠縫縫補補洗洗涮涮供他讀書,他棄文從商也不能幹這些,別的又不會幹,於是靠給別人寫書信賣字爲生。
賺不到幾個錢,前幾天看了李昭的招聘啓事,起初不願意被人僱傭沒想來,但是過年要花錢,女兒的頭繩錢都沒有,他就來諮詢了。
一問之下不用賣身,還是做着和讀書人有關的工作,工錢一個月給二兩銀子呢,他立即就答應了。
所以現在李昭已經有了兩個人馬。
小鸚鵡今天去採購紙張,他們就等着一件大事爆出,然後要一鳴驚人呢。
李昭把自己的人馬都跟楊厚照說了,並問道:“錢寧什麼時候處斬?”
他二人在屋裡坐着說話,屋子燒了火牆很是乾燥,秦姑姑添茶來,聽到關於錢寧的事,忙停下腳步。
楊厚照問道:“爲什麼問錢寧?”
因爲她不是說了嗎?要找個大事件一名驚人,所以錢寧處斬那天,她想寫報道,作爲第一篇報紙的內容。
楊厚照想了想道:“本來還留着秋後呢,既然對爺的阿昭這麼重要,那過了二月二之後就砍了他吧。”
之前都算是新年,不宜見血。
錢寧雖然還沒到爲非作歹的地步,但是害死的人也不少啊。
那個錢三郎雙手更是沾滿血腥,沈宋兩家只是小巫見大巫,所以死有餘辜。
李昭道:“那就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行,正好我們也要準備準備,印刷的工具還沒做出來呢。”
這個時代連蒸汽機都沒有,什麼器具都很落後,李昭也不是大化學家大發明家,不過油印的設備不需要什麼電力技巧,手搖就行,這個倒是可以找個能工巧匠做出來。
李昭還在定製當中。
秦姑姑倒是不關心這個,只是聽到楊厚照說把錢寧二月份就砍了,她伸伸舌頭,本來能多活大半年呢,萬歲爺爲了博他的美人高興,就這麼完了,所以幹什麼要讓皇后盯上呢?
說完錢寧的事,楊厚照又問了一遍:“你真的不跟爺回宮?”
李昭的安排,是鐵定了不會跟他回宮的,於是嗔怪道:“知道答案還問。”
楊厚照懊惱的揉揉腦袋,明媒正娶的妻子跟養了外室一樣,然後這樣能作他還不嫌棄。
可能碰到這種事的,這世上只有他一個吧吧?
算了,他道:“不回去就不回去,朕過年也不會來看你,讓你後悔。”
李昭一仰頭,樣子十分不屑,可是就在楊厚照要發飆的時候,她正用盈盈的目光看着她,喃喃道:“我現在就後悔了。”
她那聲音滿含不捨和欠疚,還有無奈。
楊厚照頓時就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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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星月無光,天上漆黑一片。
到了掌燈時分,稀稀疏疏的小雪飄下來了。
所謂瑞雪兆豐年,那輕飄飄的東西,在滿院的紅燈映照下,如剪碎了的銀子撒在空中,模糊了世界,而深紅色的宮殿院牆,這時候都像是仙境一般。
楊厚照今天是真的不能出去,必須要跟王太后一起守歲。
母子二人實在沒什麼可乾的,在清寧宮大殿,叫了些伶人看錶演,以往這些都是楊厚照最喜歡的東西,可是今日他目光時不時飄向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王太后瞄着兒子看了一會,知道兒子是因爲什麼,忽然動了氣,道:“一國皇后,竟然能跑出宮,過年的時候萬事都沒有皇后操持。
千百年來,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
皇兒,你還打算拖多久?她都去民間了,就等於不要做我皇室的兒媳,還不重新立後?”
楊厚照單手拖着下巴,看下王太后道:“母后,如果兒臣現在沒陪在您身邊,你要做什麼?”
“啊?”她剛纔說的不是皇后的事嗎?
王太后道:“皇兒說什麼呢?”
楊厚照看下窗外,阿昭現在在做什麼?朕如果能猜到阿昭現在在幹什麼,我們兩個就事心有靈犀一點通。
老天爺,如果真的這樣,你想辦法讓阿昭懷孕好不好?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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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已經是銀白的世界,四野漆黑,沒有一點聲音,那種肅靜的清冷,讓人彷彿置身在紅塵之外。
李昭拎着桶和鍬出去,秦姑姑和小鸚鵡戴着暖耳,圍的嚴嚴實實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