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往事
我有些哽咽。我不忍心傷害婆婆……不,應該是說,我不忍心傷害寶璐姑娘。
可是……我除了告訴她真相之外別無選擇,更多的隱瞞有時候往往會造成更大的傷害:“對不起……婆婆,姜潤生是我的師父,我叫姜楚弦。”
婆婆並沒有驚訝,隨即苦笑着搖搖頭:“我就知道不可能的……都已經過去四十年了……不過還是謝謝你,讓我做了這麼一個美滿的夢……”
看來她也應該明白,師父不可能到四十年後還是我這樣年輕的少年模樣……不對,在夢裡寶璐把我當成師父就罷了,可就連在現實中,婆婆也說我和師父長得像?難道說……我急忙衝過去雙手扶住婆婆的肩膀:“婆婆,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師父到底長什麼樣?”
婆婆也有些被我嚇到了,卻還是如實地點了點頭。
因太陽還未升起來,屋子裡還是有些陰冷。婆婆披上被子,在一旁升起了火堆,然後緩緩地向我道來關於我師父曾經的那一段記憶。
四十年前,仙人渡鎮還是一個十分貧困落後的小村落,村子裡沒有什麼可以賺錢的營生,直到後來有人發現,村子裡的那條河中,居然有源源不斷的魚苗。於是,村子裡的一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就開始了捕魚的營生,將捕到的魚賣給其他的村子。由於生產力低下,他們沒有使用漁網大規模捕魚,而是靠人力潛入河水中,不僅能捕魚蝦,還能時不時找到一些河底的蚌貝,從裡面摸出天然的珍珠來。仙人渡鎮也因這條河而慢慢富足了起來。
後來,村裡的女孩子不甘在家中帶孩子,也加入到了捕魚的隊伍中,沒想到,女孩子憋氣游水的能力比男孩子還強,潛一次水往往能捉不止一條魚。於是,那些女孩子漸漸成爲了捕魚的主力,這樣捕魚的女孩子,被人們稱作“河女”,一方面是指這些女孩子以河爲生,另一方便,還指這些女孩子是河水的女兒,暗含了一種祝福和祈禱,以免河神動怒,輕易取了這些女孩子的性命。因爲河底畢竟有很多水草和未知的危險,雖然至今還沒有發生過溺亡事件,但是小心總是爲妙。
之後,村子就開始舉辦了一年一度的打魚節,這些“河女”都是參加比賽的主要選手。那個時候,寶璐和月呈,都是村子裡很出名的河女。本來,這兩個人小時候是最好的朋友,後來卻因爲打魚節的比賽,漸漸轉化成了競爭對手,二人的友誼也逐漸走向盡頭,成爲了最後的死對頭。
在又一年打魚節到來之際,我的師父流浪到了這個小村落,被這裡獨特的捕魚生活所吸引,便在此停歇了腳步。婆婆說,我師父年輕的時候幾乎長得和我一模一樣,都是一樣的俊俏少年,都有一張善於哄騙女孩子的嘴皮子。當然,第一點我十分贊同,第二點分明和我沒什麼關係。
不過,這也解開了我心中的疑團。原來我師父的容貌,果然和我極其相似。這也解釋了他爲什麼在收留了我之後就開始掩面了,原來他是怕我看到他的樣貌和我一樣,會嚇到還未長大的我。但是到後來,我已經漸漸成年懂事了,可師父爲什麼還是不肯摘下面罩,以自己的真實面貌示人呢?難道師父果然是長生不老,即便過了二十多年,也還是如同我此時二十多歲的模樣嗎?
師父到底是在對我隱瞞什麼?
後來,師父在村子裡留下來,也加入了捕魚的隊伍中。並且,漸漸和村子裡當時最吸引人的兩名年輕河女成爲了朋友。我師父夾在月呈和寶璐這兩個死對頭之間其實並不好受,但是我知道,我師父心底裡是喜歡寶璐的,不然,也不會在每次喝醉酒的時候,都呼喚着寶璐的名字。
“你師父告訴我,他有進入別人夢境的本領,我不相信,還非讓他進入我的夢境試試看。沒想到,他果真不是騙我的,就連他的徒弟……”婆婆說着看了我一眼,“就連他的徒弟,也能隨隨便便進入我這個老太婆的夢境中了……”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告訴婆婆她腳踝上白手的事情。
“不過還是謝謝你了,給了我一個夢寐以求的結局。”婆婆說着,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看來,在夢中,我師父贏取了獎金,寶璐姑娘便依照之前的約定和師父成了親,這對於婆婆來說,果然是個十分美滿的結局。可是我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圓滿,肯定有什麼其他的理由,我師父最後纔會選擇離開寶璐,離開仙人渡鎮。
“那……我冒昧問一句,您最後,是怎麼和我師父分開的?”我糾結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團,說不定這和我師父失蹤的事情有所關聯。
婆婆眉頭一皺:“分開?”
“是啊……我師父,最後不是拋棄您離開了仙人渡鎮嗎?”我補充道。
婆婆連連搖頭:“開什麼玩笑,我和你師父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什麼……”
我也愣了:“不是,不是說贏了獎金,您和師父就成親嗎?難道那個時候,你們根本就沒有贏取獎金?”
婆婆頓時明白了,然後搖頭無奈地笑了:“小兄弟,是你理解錯了。你師父當時說要娶的人不是我,是寶璐。”
啊?我大跌眼鏡:“婆婆您不是寶璐??”
“我是月呈。”婆婆說着,一臉坦然地看着我。
我瞬間凌亂了:“那……那寶璐呢?”
婆婆的眼神瞬間黯淡了,然後急忙避開了我的目光,似乎是想要逃避這個話題。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面肯定有蹊蹺。
在我不捨的追問下,婆婆最終還是鬆口了:“寶璐,就是在那年打魚節的時候,死了。”
死了?寶璐死了?這和我剛纔在夢境中看到的根本不一樣,怪不得婆婆說這夢纔是最好的結局。
“寶璐是怎麼死的?”我窮追不捨。
婆婆這下徹底不理我了,站起身來端起一個鐵盆去院子裡餵雞了。這時,隔壁房間的靈琚醒了,獨自穿好了衣服,揣着那隻小鳥走到這邊,看到我在婆婆的屋裡坐着,一臉驚訝:“師父,你怎麼在這裡呀?剛纔醒了找不見您,正說要去問問婆婆呢。”
我笑了笑,只好先把心中的疑惑暫時放一放。
看來,解開月呈婆婆的心結,纔是瞭解寶璐死因、瞭解那雙白手來歷、瞭解我師父去向的最終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