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長老默然。
臺下衆人,更是臉色肅穆,誰也不敢出氣吭聲。
誰能想到,本是家族盛事的大比武,竟是一波三折。
今日從一開始,便有所不順。
甚至擂臺之上,兩名可稱得上是李家堡當代最傑出的子弟,竟爾同歸於盡,慘烈無比。
直至此時,家主更是正式向長老會提請,要廢黜大長老。
以大長老地位之尊崇,其實並不在家主之下。
畢竟家族長老會的存在,便是爲了制約家主。
大長老身爲諸位長老之首,地位之高,威望之隆,自是不用說。
是以就算是家主李正廷,也不能隨意處置大長老。
此時要廢黜大長老,也必須提請長老會十七位長老,共同表決。
方纔李仲友以辭去大長老之位做威脅,執意爲難李玄。
可是此時,李正廷提出廢黜李仲友的大長老之位,頓時讓李仲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顯然,李仲友並不是真的對大長老之位,全無戀棧。
場面如同凝固了一般。
諸位長老,此時對於大長老,其實已經有着太多的看不慣。
但廢黜大長老,實在太過事關重大。
李家堡立足至今,已經有五百多年的歷史,廢黜大長老的記錄,也僅僅只有三次而已。
這三次,無一不是掀起軒然大波,幾乎令偌大的李家堡,分崩離析。
長老會的存在,是爲了制衡家主的權利。
而大長老,又是長老會的首腦、核心。
要廢黜大長老,除非是由家主提出。
這便意味着,李家堡的兩大首腦,發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堡壘,通常都是最容易由內部攻破的。
一旦家主與大長老決裂,便意味着李家堡的兩大陣營,將要徹底成爲對立的敵人。
無論李仲友此前作爲,有多麼令人不滿,但擁躉他的族人,仍然不計其數。
李家堡只有十七位長老,達到元氣境。
但若就此認爲,李家堡只有這十七位元氣境高手,便錯之遠矣。
李仲友當年還是少爺的時候,一共有十六名武童。
其中七名武童,早已經夭折。
剩下的九人之中,便有五人,是元氣境的高手。
另外四人,也都達到了煉體九重巔峰,而且積累深厚,與元氣境武者,也足以一較高下。
這九個人,是絕對忠誠於李仲友的。
只要李仲友發一聲令下,即便是與整個李家堡爲敵,這九人也絕對沒有二話。2
李仲友要是與這九名武童,一擁而上,便是龍潭鎮第一高手李正廷,只怕也不得不爲之正視。
李正廷自然也有着武童。
可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他這樣的天賦,年紀輕輕便進階到元氣境。
二代子弟之中,至今也只有李正廷一個元氣境高手,其中艱難,可見一斑。
縱然李正廷身爲家主,可以爲他的武童,牟取更多的資源,幾乎不遜於族中普通子弟的待遇。
但要進階元氣境,不僅需要天賦,需要資源,更需要時間積累。
年紀,這是李正廷的優勢,可也正是他的劣勢。
其餘諸位長老,也都是有着武童的。
但就算是他們自己,進階元氣境的日子都不久,手下武童,自然更遠遠不如李仲友。
李仲友能成爲大長老,靠的不僅僅是他個人的實力,更因其有着雄厚的班底。
要開革李仲友,便要直面他的九名武童,六大元氣境高手,外加四名巔峰煉體九重武者。
所有長老,當此之時,都不敢立即表態。
李仲友臉色鐵青,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今日情況特殊,聚集在這廣場之上的,全部都是李家堡的直屬子弟,武童一個都沒帶進來。
要是李正廷鐵了心,要把李仲友正法,今日無疑是天賜良機。
李仲友本來自忖,應有能力,與李正廷抗衡。
但今日較量一次,才驟然發現,他與李正廷的差距,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真要動起手來,對方秒殺他,也絕不在話下。
是以李仲友鐵青着臉,心中雜念起伏,不敢稍有異動。
即便被開革了大長老之位,只要不是當場被擊斃,日後總能找回場子。
咻……
忽然一道尖銳的哨音,劃破長空,擊碎了眼前凝滯的氣氛。
“怎麼回事?”
“有人闖堡!”
“快出去看看!”
衆人紛紛叫嚷起來,一時之間,將眼前廢黜大長老的大事,都拋在了腦後。
這道響箭,已經有數十年沒有響起過。
因爲四大家族,都有家族比武的傳統,這是每個家族最爲隆重的日子,誰也不會來搗亂。
可一旦有人搗亂,那必定是關乎着家族存亡。
若不是有強敵入侵,守門的子弟,輕易是不會放出這道響箭的。
外敵當前,誰也沒心思再顧着內鬥。
這便是家族的特色。
平日裡大家關係冷漠,爭得你死我活都不奇怪,可一旦面對外3敵,便會立即前所未有的團結起來。
李正廷勃然色變,知道錯失今日良機,日後只怕再也難以如此輕易,便將大長老逼入絕地。
可是他身爲家主,自然知道孰輕孰重,大局當前,個人恩怨,無足輕重。
正如十五年前,爲了消弭李家堡分裂危機,放下殺妻之恨一般。
今日外敵當前,李正廷爲了顧全大局,再一次放下了殺子之恨。
“慌什麼慌?來了客人,咱們上前相迎便是!”李正廷淡然道,隨手屈指一彈,也是一道響箭,飛上天空。
這道響箭,是告訴門口的護院武士,若是來敵兇惡,便不要多做無謂犧牲,將人放過來便是。
李正廷聲音雖是淡然,但平穩傳出,將廣場之上,所有的雜音,輕而易舉便壓了下去。
這不是什麼聲震萬里功法的神效,李正廷根本沒練過這門功法。
他純粹是以冠絕當場的超卓實力,硬生生將所有人壓制。
見到家主如此寵辱不驚的態度,衆人頓時心頭一定。
有這位龍潭鎮第一高手的家主,衆人便有了主心骨。
明知龍潭鎮第一高手,這個名頭,嚇嚇人還可以,要是幾十個元氣境高手一擁而上,終究還是不免要飲恨當場。
但有了這個名頭,無疑可以讓自家人,擁有更多的安全感。
龍潭鎮四大家族,平日裡也沒少了摩擦,以往李家堡排名最末,總是吃虧。
但自從李正廷成爲家主之後,這種情形,早已大爲改觀。
他這個龍潭鎮第一高手的名頭,不是大風吹出來的。
而是爲了維護李家堡的聲譽,與其他家族的高手較技,硬生生打出來的。
李正廷端坐高臺,毫無所動,其他人也就靜靜等着。
比武廣場的所在,便是李家堡的門戶,凡有外人入侵,必定要經過這道防線。
李正廷以逸待勞,等着敵人自己送上門來。
“東荒城雲家七公子云飛揚,拜會李家堡,倉促來訪,尚請恕罪!”
果然,沒過多久,一道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
“貴客來訪,有失遠迎,是我李家堡失禮纔是!”李正廷淡淡答道。
“李堡主修爲強橫,號稱龍潭鎮第一高手,果有過人之處!”那聲音讚道。
“過獎過獎!”李正廷毫無得色,仍是平靜答道。
兩人一問一答之間,都是聞聲不見人,但其實已經在暗中交鋒。
兩人都是竭力令聲音傳得更遠,以此來互相試探各自實力。
李正廷如同尋常交談4,平穩的將聲音送出。
來人卻要提高音量,大聲叫嚷,顯然是處於下風,是以纔會對李正廷如此推崇。
又過了一陣,才見到來人身影。
衆李家堡之人,都是暗中道了一聲:“好大的排場啊!”
只見八個人,前前後後,擡着一乘巨大的轎子,快速奔來。
一個身穿白袍的年輕人,摟着兩個妖豔女子,斜靠在轎子上寬大的座椅之中。
轎子左右,更有兩排,共有十六人,隨行而至。
這般擺譜,原本也不算稀奇。
可是這年輕人左左右右,如此多人,竟然清一色都是元氣境高手,那便不是一般的稀奇了。
龍潭鎮還沒有哪個人,可以擺出這麼大的排場。
龍潭鎮也絕沒有哪個人,能令元氣境高手,甘做轎伕,爲其擡輦。
便是四大家族的家主,也從未有過如此做派,那簡直是在糟踐人。
“東荒城雲家七公子云飛揚,向李堡主問好!”
那年輕人右手邊一箇中年漢子,上前朗聲說道。
衆人聽到這聲音,已經知道,此前與李正廷對答的,便應是此人了,不由都是微有憂色。
此人貌不驚人,與其他隨行轎子左右的十五個人,服飾一般無二,看不出什麼區別,顯然都是地位相若。
方纔聽此人與李正廷對答,暗中交鋒,雖然是李正廷大佔上風。
但此人能與李正廷交鋒,本身已經證明,其實力非同小可。
若是其餘十五人,也與此人實力相若,那豈不是說,他們每個人,都僅比李正廷,只弱了一籌?
諸位長老自忖,與此人交手,只怕多半是不敵的。
東荒城果然不愧是大地方,雲家的隨便一個下人,便已經將李家堡衆多長老們,都比了下去。
轎子上那年輕人見到李正廷,只歪着頭打量了一陣,便伸嘴到妖豔女子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然後一齊笑了起來。
這般作態,實在太過目中無人。
李家堡衆人眼中都是閃過怒火。
不過李家堡族規森嚴,家主不先發話,誰都不敢隨意出聲呵斥。
雲家如此陣容,其來勢洶洶,着實讓李家堡衆人敬畏不已。
其實便是沒有族規限制,只怕也沒幾個人敢在此時開口。
“原來是東荒城來的貴客,卻不知雲公子駕臨小小的李家堡,有什麼見教?”李正廷不溫不火的問道。
他見年輕人舉止無理,便也端坐於高臺之上,並不起身施禮。
如此不驕不躁,將自己不懼雲家的態度,鮮明表露出來,但又並未明着將雲家徹底得罪,留下回旋餘地。
那先前發話的漢子,眼中露出一絲讚賞,暗自喝了一聲彩。不滅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