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六十八次失控

午間,車在路上中速行駛,穿越個個隧道、座座橋樑,貫穿鬧市。而鄔牧生曾製造的罕世案件,逐漸在街頭巷尾淡漠了。

車輛停在西面的城郊結合部,一男—女先後走下來。

天上飄灑小雪,如傾沙一般無聲無息。高牆之內,管教民警撕下兩張單子,把他們帶到探監室。雙方之間有一個防爆隔音玻璃作爲隔離,玻璃兩邊供給溝通的電話,鄔牧生就坐在那後面。

玻璃旁有—堵厚牆,林覓快走到邊緣纔看清對面的中年人。

顴骨微凸,頭髮花白,臉上因病痛長出了紅色斑塊。那狀態已談不上精神抖擻,左手掛着吊瓶輸液,臉上插着鼻飼管。

鄔牧生蒼白的嘴脣微微翕動,努力發出—絲嘶啞的聲音。

林覓坐在椅子上,目視他的面貌。從五官上看不出是坐深牢大獄之人。

要是過着普通的生活,鄔牧生本應過幾年退休在家安度晚年,享受天倫之樂;可他如今作爲一名重大刑事犯,只能終生站在高牆後服刑。

鄔北從下至上掃過女人纖細的身軀,最後同樣坐在她身邊:“他聽不見我們的聲音,想說什麼用那隻話筒。”

林覓薄薄的眼皮蓋住眸子大半:“嗯。”

鄔北說:“老頭子入獄後體檢查出免疫系統疾病,所以看着憔悴。”林覓點頭:“嗯。”

鄔北靜默下去。

探監室只有一門一窗,一名配槍警衛站在斜後方監督,熾陽照進來,被鐵窗柵格割出光的形狀。

林覓隻字未語,眼皮子也沒掀起來。

鄔牧生顫巍巍拿起話筒:“丫頭,叔叔可算見到你了。”林覓:“......"

女人細嫩的腕心撐在膝蓋上,悄悄收緊力道泛了白。她坐在那,眼神光忽然從喧囂與塵粒的間隙之間出現,濃密的睫毛以完美的弧度向上翹起。

“當年,牧生叔應該沒有—心害林家,我至今也這麼想。”

鄔牧生苦笑,腔調悲慼:“說這些有什麼用,害人的可不就是我。“

林覓的樣子並不關心。

她揚眼看窗:“你們一家開始在外地縣城,後來來到濘京打工,抓住了紅利時期,又恰好遇到我父親帶你做生意,企業也漸漸做起來了。”

玻璃晃着光,鄔北留意到她的隱忍,眉目淡漠地側眸望去。

從他的角度,被外邊的天寒地凍影響,女人鼻尖和眼皮微微泛紅,卻也無損身上那股天然靈勁兒。

她的漂亮像鎏金瓶子裡插花,不論種類,單看鎏金培養的氣質,即便靜靜放在那兒,人就很容易有種被垂青感。

鄔牧生屈首卑微:“是,沒林兄弟的提攜,我還是廠裡幹粗活的雜技。”林覓擠出:“而且你很聰明,知道怎麼利用這份人脈。”

鄔牧生低着頭,狀態像枯死的“千年不倒”胡楊樹,粗碩的精神力被齒鋸鋸斷,轟然倒地——

鄔北目不轉睛盯着她,女人臉色微紅,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

鄔北稍微牽動眼皮褶子,對警衛員說:“屋子裡天冷,她身體虛,能不能幫忙拿些熱水來。"

這人放在哪兒都有發言權,警衛員當下頷首,和門口同事對接,拿了兩杯水來。

林覓道謝,接過紙杯,把話筒放回原位。

鄔北這才說:“我知道你恨老頭子,但今日翻l舊賬數落他並無意義,老頭子心大,只會讓你氣得不輕。”

林覓捧着溫熱:“但是....…"

到這,她沒說完,他也猜得到她想說什麼。

相對無言幾秒。

這時,玻璃對面的鄔牧生眼白左右翻跳─瞬,眸光黯淡下來。

他眉心起褶:“臭小子,你怎麼又換了個新姑娘,原先林家那丫頭人漂亮家境也好,說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肯好好珍惜!”

啪嗒。

紙杯落地,幾滴熱水飛濺到林覓褲腿。皮膚表層被燙到,她咧脣嘶了聲。

女人平靜的臉色出現一絲裂痕,滿眼皆是不可置信;看着這幕,鄔北腮幫跳動,面色有些難看。

警衛員納悶:“今天特地餵了藥,我沒想到他還會這樣。”

這話是對鄔北說的。

鄔牧生聽不見玻璃對面的對話,見無人搭理他,伸手就要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針。“誰胡亂給我打的針,我身體好得很!莫不是想讓老子早死!”

林覓抓住鄔北手臂:“牧生叔持續這個症狀多久了?“

鄔北將她的肩膀按回座位,拉開間距,低垂眼睫掩去眸色:“精神分裂,從我媽去世後開始。”

所以這是第九年。

林覓頭頂悶雷,大腦化作真空。

回想幾年前最後去鄔家那次,父子在底下客廳起衝突,鄔北額角的傷口到現在還留了一點印記。回去的路上男人跟失了魂似的,做的時候也粗魯。

“問你,”林覓翹起睫毛,注視他,“在你家那回,牧生叔當時拿菸灰缸砸你,是不是因爲這個病?“

鄔北不可置否,脣線平直。

大馬士革沙發上,鄔牧生雙腿交疊,眼裡露出欣慰之色:“行啊你,那可是林家獨女,怎麼騙到手的?”

他敲出新盒—根菸,卻遞出失敗。

鄔北語氣平淡:“戒了。”鄔牧生嘖了聲。

影Hsio地趙岡川若林斑上二樓多觀,別基衣問家淚,此人iectoHAlDv.

的?“

鄔北看了會兒他手,轉身從冰箱拿了兩瓶啤酒。淡淡接話:“用心追的,沒騙。”

風起了微妙的波動,白色的薄簾蕩起來,屋裡氛圍像是被混凝土鑄住了而沒有絲毫變化。

或許是男生太久沒有與生父面對面交談,他也不看他,手指撥開啤酒罐子的鐵圈,低頸抿了一大口。

再擡眼,望見鄔牧生的眼裡彷彿—圈—圈飛散的煙。他就知道時候到了。

鄔北躬身把啤酒罐落在茶几上,聲比起來的動作先出:“林家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這個問題無形勒住中年男人的脖頸,他的後腦勺也在被棒槌擊打,一下一下地跳痛。鄔牧生把菸頭碾進菸灰缸,搖搖晃晃地躺回沙發。

男生神情專注:“倒賣古董公司的周堅在你手下辦事,已經搞走了百億,這還只是我目前進度查到的。“

鄔牧生不言,只是動作停住,閉眼靜靜聽他講。

這個判斷在下一場沉默博弈中得到證實,鄔北提到了父親的禁忌,他瞬間喘息急促地站起來,眼白處通紅。

鄔北輕笑着火上澆油:“我媽跟着你沒過過一天寬裕日子,她到死都命苦,身體器官都賣完了,還嘴硬在我面前誇你的好。”

鄔牧生咬牙:“沒人出錢收你媽的臟器,你壓根上不了那所私立附中,也結識不到商界裡的人脈。”

有很多個瞬間,年少的男孩印象中,父親是名癡情又寵老婆的好男人。再回想越是能證明這人的演技多麼高明,從不吐露他只愛他自己和紅票子。

鄔北反問:“媽死了幾年你還記得嗎?“

鄔牧生眼珠子劇烈搖晃:“別瞎說,你媽馬上就回來了,她只是少了個腎,不至於去死。”

“我們家之前什麼條件你也知道,拖欠了那院子大半年房租被趕出來,我不甘心,只好拖家帶口到濘京過小人日子,和你媽一起想辦法把你送到有錢人最多的高中,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鄔家有未來,讓我們有機會成爲人上人,我有什麼錯?況且你媽也心甘情願!”

鄔北聽笑了:“明年個人合法財富值夠你當濘京首富了,到時你不滿意了還得做世界首富?“

鄔牧生已經停不下來了,即便他的逆襲人生足夠寫成—本經驗書。

出生在縣城邊上的山裡,家中六個姐姐,在他成年後共同出資包辦婚姻,後來雙親去世,沒一個親姐願意賞他好臉色做扶弟魔。鄔牧生帶着大肚子的桂芳投奔二叔,三個半人擠在大院的十五平米出租屋內,沒有獨立衛浴,妻子想沐浴只能去河邊偷偷解決。幾個月後鄔北呱呱落地,打小被一個院子裡的同齡小孩看不起,說你媽媽跟兩個男人睡覺,真不要臉。乃至他後面的戰鬥力也是大院生活那段時候被揍出來的。一家人的人生堪稱大起大落,可惜桂芳沒有活到今天享受成果。

鄔牧生表情森然,起身指着鄔北鼻子:“

你聽好了,林家現在被我騙得沒幾個臭錢,但家

裡是百年聲望,娶了林靖書閨女,以後給老子我長面!”

鄔北垂首,長長的嘆息從喉嚨裡發出,荒唐道:“原來你真能幹出這種事。”

折身就要上去找林覓坦白—切。

鄔牧生神志不清的狀態下,依舊保存幾分事理心。

他高舉起菸灰缸砸去,怒吼:“不要自以爲是地過來揣度我的想法!”

鄔北不躲不避,額角皮膚被玻璃邊緣刺破,鮮血順着傷口涌出,順着臉廓滑落,白與紅的對比,刺目而妖冶。

適時林覓噔噔噔地從樓上跑下來,看見現場畫面微微怔愣。阿姨後腳也趕了下來。

鄔北掀眼望向鄔牧生,父親的眼神光已然恢復常態,以手掩眉,胸膛快速起伏。

他之後不再欠他。

這—趟約等於白來。

探監結束,鄔北站在鐵網密集的高牆之外,修長的手指夾着根菸,一點猩紅明滅。他吐着菸圈,黑眸裡涌動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緒。

發覺煙霧正好往女人的位置飄,他不動聲色走到另一端,卻被她出聲截停。

“煩,給我也抽一口。”

男人半闔下的眉眼模糊在青白色裡,有些失真。

林覓沒有聽見回覆,只瞧他輕微搖頭,態度卻是不容置喙拒絕了她的要求。

鄔北拉長頸線,望着灰濛濛的天際。

他說:“如果你在煩的時候抽菸,以後每一次煩,你就發現尼古丁有鎮定麻痹的效果,再也離不開這根東西。”

林覓還沒想好怎麼說。

又聽他道:“劇組的合作也結束了,探監也完了,林覓,我在你這還有別的價值嗎?“

林覓撩眼看他,有些莫名,但也照實作答:“不確定,幕後的人沒被抓完,我也不知道下一步你能不能幫到我。”

“那就太好了。”男人輕笑一聲。

林覓不明其意:“爲什麼這樣說?“

“至少你不確定我的價值,”他說着中間頓了下,“我就還能跟你維持一陣.….關係。”“炮友?“

鄔北沒作聲,但他們現在確爲這類。

剛要低頭朝她說返程,他留意到女人褲腿露出—截瓷白,不由盯着上面導致畫面破壞性的紅色水泡怔神。

直至聽見女人說:“先送我去醫院敷點藥吧,還是監獄的警衛員實在,說要開水就真給一百度,接過來水面都在滾。”

鄔北迴過神來:“監獄裡面有藥房。”

林覓說:“那正好,我問問外人能不能進,這邊能早點處理回去也不至於留疤。”

剛轉身·要邁步,小腿就被一股溫柔的力道扶回到原位,止住她動作。

林覓低眼,胸腔緩慢起伏一下。

男人一隻膝蓋落地半蹲,伸手摺起她那隻燙傷腳的褲腿。他手沒挨她皮膚,就隔着薄薄的布料,輕微往上多捲了幾道。

“看褲腿要落下來了,怕你疼。”他抽身站起,語氣沉穩解釋,不帶一絲輕浮與冒昧。

隨後用那隻動作耐心的手,重重敲了敲大門,等裡面的工作人員過來詢問。

林覓怔怔看着他。

監獄藥房不對外開,工作人員拿筆寫了一串地址,是省監獄附近的藥店。鄔北接過紙條,開車載着林覓往那處開。

車輛駛上雪山,半小時後,停在一所裝修古典的小醫館前。屋檐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幾乎與雪地化作—色。

打開車門,林覓看着底下的雪層,試探着用沒燙傷那隻腳點地,新雪嘎吱脆響,腳踝深陷其中。鄔北收回眼,下車背上林覓,接着往藥店走過去。

山裡風大,在雪山於雪山之間,林覓伏在男人肩頭往後看,可以清晰看到林間的蜿蜒。公路將雪山沿着山腰線剪開,黑色的車輛深入雪境,後面的雪地裡只留了一個人的腳印。

收銀區設置在入口的位置,鄔北將林覓放下,問店員:“老闆,有應急用的燙傷膏嗎?“

店員掃了眼小姑娘的小腿:“有,我找來你們現在敷,那藥見效快,明天就不起泡了。”

他從後面的透明櫃裡拿出一隻膏管藥,說:“三十四塊六,收你們三十四。”

鄔北剛拿出手機,他怨聲制止:“我們這Wifi壞了,山裡也沒有信號,給現金吧。”

林覓抿脣:“我們手上沒有現的,用首飾抵押可以嗎?”

“不行,我不懂行,萬一收了假的老闆又怪我,”店員擺手,一邊小聲嘀咕,“他有空去西北的劇組看女明星泡妞,沒時間找人修網,真服了。”

想了想,林覓把隨身證件遞出去:“這是我的身份證,你拍一下,然後我把你這邊的付款碼留了回去付款。如果錢沒到賬,你隨便在網上發個視頻舉報我成嗎?反正互聯網時代挺容易讓一個人身敗名裂。”

店員說:“..…算了,三十多塊錢的事不至於搞這麼麻煩,藥你們拿着,身份證我也先拍了,後面錢沒轉過來算我倒黴。”

天色仍灰暗,鄔北在入口那等後邊兩人該拍的拍,該拿的拿,弄完纔出聲問店員:“你老闆是誰?”

店員摸了摸後腦勺:“這就不說了吧。”

林覓剛纔沒聽見店員的嘀咕,聞言停住塗藥的動作,擡了頭看他。

鄔北套話:“我認識王老闆。”

店員果然中套:“什麼王老闆......我老闆姓裴,你搞錯了。”

聽這話,鄔北瞭然,不再多問。

反倒林覓心臟突地—沉,看了看店員,又瞧向鄔北如履薄冰的臉色,有些話到嘴邊怎麼也問不出

來。

小腿上的白膏還未抹勻,像一層雪簌簌滯留在溫熱的皮膚上,被表皮融化吸收,很快消散在視野。

那痛感輕了許多。

到晚上雪山地段不易行車,天還大亮之時,鄔北車速很快,行車道是重重疊疊的車轍印。

遠處雪峰上飄起一層雲霧,與金黃的落日交襯,美得讓人心驚。

對比車內是詭異的沉默。

做了一天車的腿僵麻難耐,林覓動了動腿部肌肉,聽見身旁鄔北說:“信得過你那前男友嗎?“這時不知動到哪塊麻筋,腳底細細密密如萬蟻啃食,她發不出聲。

駛入加油站,車輛緩緩停在—名橙色工服的員工面前。

鄔北降下車窗:“師傅,98加滿。”

“好呦。”員工握着油槍,插入側面的油箱口。

員工加油的工夫,男人下車到便利店銜接的吸菸室,敲出煙盒裡最後一支點燃,目光落在剛開車下山經過的湖泊上,雪山倒影如夢如鏡,有種日照金山不似柔情之美。

聽到員工放聲喊來:“老闆,油加完了! ”

指間那根菸恰好燃盡。

他順道去便利店拿了兩包煙出來,結賬時又從貨架上拿了點零食飲料,讓櫃員一同結算。

似乎和林覓待在—塊兒的時間,太陽總是格外容易降下來。

鄔北拎着塑料袋回到加油點,掃了下邊上的二維碼,問價付款,驅車駛往公路。

女人腦袋黏在座椅上,眸子聳拉着,有些失神。

她問了一個不妥當的問題:“如果我說,我和裴斯宇什麼都幹過了,你……”"

鄔北瞥她一眼:“成年人生米煮成熟飯是水到渠成的事,我沒資格多評價。”林覓嗯了聲,偏頭看窗外,大片白色晃眩視野。

看不見的地方,鄔北闖了—個紅燈。

她自顧自:“與信任無關,不管他是我前任還是誰,在周邊方圓十幾公里只有監獄有人的地方開藥店,我覺得很怪。”

想起賬還未結,她打開微信掃相冊裡的二維碼,看到左上角熟悉的收款人頭像時,一切的懷疑成功着落。

裴斯宇在濘京省監獄附近開了—所藥店。

林覓深吸—口氣:“幫我查查這家店的業齡。”

“嗯,”鄔北提起,“裴斯宇進劇組也有查的餘地。”

他不說林覓倒差點忘了,裴斯宇說進劇組是爲了看望青梅竹馬寧酊雪,結果一待就是三個月。林覓轉頭朝鄔北講起這件事。

聽完,男人的表情並無詫異:“記得我說過嗎,我與裴斯宇是過命的關係。”林覓點頭。

“我、寧酊雪、裴斯宇都在附中讀書,裴斯宇比我們大兩屆。寧酊雪以前受過很嚴重的傷,裴斯宇開車撞的,她在醫院裡躺了三年。前因是他誤會我搶走了他的青梅,恨我到現在。”

鄔北視野焦距很遠。

“我猜裴斯宇進劇組,也是因爲這次有我在。”

林覓評價:“狗血,幼稚。”

鄔北笑得肩膀輕顫:“生活就他媽的狗血,一件小事足以讓一個人恨另外一個人到死。”林覓說:“我恨你可不是因爲—件小事。“

鄔北還能笑出來,說林覓你恨我吧,—直恨下去,總比忘了要好。

林覓忽然鼻頭一酸,仰頭望遠處灰白色的天空,兜住眼眶裡的鹹澀。

等情緒平穩,她說:“送我去醫院吧,我這段忙,我媽該怪我了。”鄔北斜開眼:“先去水果店。”

“爲什麼?”

鄔北:“我想最後問候─次林夫人。”

他用的“最後”二字,可能覺得發展到這步,很多東西終將水落石出,他們走不長了。

城郊一個來回就是半天,醫院沒有冷清時候,鄔北開車找了會兒停車位,提着果籃和林覓一同走去神經內科的樓棟。

病牀護士—看見來人是林覓,趕忙去辦公室找護士長。

護士長拿着病人記錄簿出來,剛想與家屬分析病患近況,擡眼看清林覓身旁男人的長相,一抹意外喜色劃過眼眸。

和上次見時不同,頭髮留長了,臉廓也變得更加英朗迷人。

作爲一名專業的醫療工作者,八卦是分外之事,此時的她再好奇這兩人關係也只能強忍回去。

推開房門,病牀上的中年女人睡顏溫婉,兩頰皮膚透出健康的紅色,模樣不似病人,彷彿只是暫時淺睡半刻鐘。

林覓看着白娉稍稍鬆口氣。

護士長打開記錄簿,報告病患近日情況。

“37號牀病患近一週生命體徵穩定,負責的病牀護士也關注到患者出現手指活動、腳趾輕微運動等自主活動,對外界刺激也有反饋。”

“這樣下去,醫生的原話是,患者半年內甦醒的可能性很大。”

萬般情緒隨着這話沁入心底,林覓雙脣微顫,嘴角終於挑起些弧度。

敗落的冬日買下了春天的種子,枯萎與復甦也在轉念之間變換,連窗外灰白的天空都漾出來彩色的痕跡。她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撞得暈乎乎。

林覓聲音不自覺提高几分:“確定這話是醫生說的?“

“百分之一萬,”護士聽到喜報的開心程度不亞於家屬,“不信等醫生得空了,我把他叫來,讓他當你面重復—遍。”

耳邊聽見自己的心怦怦跳個不停。

她拉住鄔北的手臂:“你有沒有聽到!我媽半年內有可能會醒。”

“聽到了,聽得很清楚。”

他不動聲色地牽過女人的手,十指相扣。

護士長的眼神悄悄從記錄簿上挪開,兩秒後,帶着笑意收回眼,合上簿子說:“你們陪患者說說話吧,我猜她也—直在等你們一起。”

護士長靜候一會兒,沒等來半句迴應。

她目光流連過兩人各懷心事的面孔,默默離開病房。

林覓這段日子工作和瑣事目不暇接,起初每週二探望一次白娉,到西北整整四月未見,再變成回濘京後一月見一次。作爲女兒,她沒有給到母親足夠的陪伴,內心是愧疚的。

林覓坐在白娉窗沿。

烏北站在林覓身後。

天色一點一點沉了下來,月光傾斜在雪白的牀單上,在這場有來無回的自問自答中輕輕流溢。

林覓說到後面嗓子發乾,像被砂礫磨過的沙啞。

時候差不多,她鬆開白娉的手:“媽,我先回去了,下週再來醫院看你。”

她和白娉說話這期間,鄔北—直站在後面一言不發。

等她結束所有回頭看,男人身子倚靠在牆,光線透過窗戶打在他挺直的鼻樑上。渾身防備散去,眼簾沉闔,呼吸安穩舒緩,像是睡着了。

林覓起身,正欲叫醒鄔北。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敞開的門縫裡顯現剛結束工作來醫院的,林靖書的疲憊面容。

林覓神色驟變,眼底迅速泛起了一層慌張,她大步過去門那邊,試圖阻止父親進入。

依舊晚了一步。

待林靖書看見牆邊男人睜開惺忪的雙眸,幾乎是倏地,瘋狂涌動的血液在身體裡奔騰不休,衣袖下雙拳咯咯作響。

他低吼:“姓鄔養的狗兒,你還有臉過來找我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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