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蓮姥姥的樹根交錯盤繞,覆蓋甚廣,和周邊各株角蓮樹都有交集,匯聚在一起,而它和其他小樹之間也有特殊的交流秘法,其他種族學不得。
秦玄縱然有一門“藥靈”天道特長能和草木靈妖交流,但要比起它們本族之間還是差了一籌。
有樹根化林的根源,木蓮姥姥靈智開啓之後更能以自身的領悟傳授法門,教給子孫中的那些靈種,雖然這種傳授之法的速度也不算快,效果倒是不錯。
幾天後,林中百餘株靈種角蓮樹都隱隱得了一些轉氣功之妙。
每當夜幕降臨,無數星輝在大陣的推動中涌入山谷,它們就同木蓮姥姥一起吸收星輝滋養精氣,聲勢頗爲壯闊,如同一陣。
秦玄身處陣中,轉氣功的功效也大幅提升,漸漸將他煉化肥螳螂血種產生的靈力駁雜的弊端消除。
又過了幾日,他體內的角蓮精華也積澱到很深厚的程度,終於迎來一個奇妙的突破,居然在丹田神闕穴中凝聚出一道金綠色的角蓮精氣,色澤宛若半青半黃的麥穗,香味濃郁特別。
此氣從神闕向上一路如潮,剛到了神府穴就突然停滯,不過片刻居然滅殺一物,讓秦玄一陣胃嘔,良久吐出一團污血,裡面竟有十餘細小如針尖的黑蟲,偏偏殘留丹氣之香。
一丹一蠱。
他算算數量,差不多正好和自己在長安當鋪購買的補氣丹數量相等,當時以爲賺了便宜,如今才知道修行者的世界,從來就沒有便宜可賺。
哪怕只貪一枚靈玉的好處,都有可能害死自家性命。
他也是真的餘悸在心,運使這股角蓮精氣流轉全身,每一處經絡丹府全部排查一番,果然又在心池穴和風府穴殺滅幾個蠱蟲,同屬丹蠱,類別不同,作用也不同。
蠱術陰險,歷來是防不勝防。
下蠱之人,也是心機深重。
幾番盤查後確信體內已經沒有蠱蟲,秦玄才終於舒了口氣,將這一道角蓮精氣收回丹田神闕,隨後自行化作一枚米粒之珠,形如麥種,散發金花角蓮之香。
他到此時終於意識到自身的這種小天道血脈還是很有趣的,固然天道殘缺,如果能精妙使用,將各種優勢發揮出來,未必就比那些大天道血脈差。
等到晚上,星輝漸漸強盛。
秦玄心中一動,察覺到一縷源於自身的印記飛來,擡頭一看才知道是星辰道院的一道信符,他參加試煉考覈後,成績位居第五十四名,按照規矩在四道信符裡留下法印,便於星辰道院隨時聯繫他。
他伸手將這道信符收下,打開一看,知道自己正式通過了考覈,道籍已經從巨木院轉入星辰院,三日內必需到星辰院報道,領取腰牌和乾坤壺。
時間還早。
秦玄繼續在角蓮樹林修煉了兩日,次日清晨才站起身,準備離去。
“小道爺去何方,若要南下,老身以爲恐非善事!”木蓮姥姥緩緩從入定中醒來。
秦玄向南看一眼,問道:“姥姥在此六千年,是否知道這蛇妖谷的來歷?”
木蓮姥姥追憶良久,“老身在此紮根千年,方有一絲明悟,開始記事,那時就已經有了這天地星辰大陣,此地蛇妖起初不過寥寥數種,後來不斷有人送入一些新蛇,漸漸多達百餘種。”
秦玄想了想,指着前方石屋問道:“那是誰留下的,姥姥還有記憶嗎?”
“隱約記得一些,恐怕是數千年前,此地來了一位星雲真人,也和小道爺一樣喜好講法,老身懵懵,勉強聽得隻言片語。石屋是他所建,住了數十年後離去,再也無人前來。”
木蓮姥姥對那位星雲真人印象深刻,因爲她懵懂之中學得的第一層道法,正是源於那位真人講法,卻不知道那是星辰派的中興祖師。
秦玄問她:“那位真人去過蛇妖谷深處嗎?”
“去過,去過,常去常傷,總要選用老身的金花角蓮內服外敷,祛除蛇毒。”
木蓮姥姥靈智不過是剛剛開啓,因爲秦玄有藥靈特長,彼此才能交流。她記得的事情太多,繽紛凌亂,一時也理不清頭緒,良久才又想起一些。
“老身記得那位真人的一些言語,大約說這蛇妖谷裡有九座蛇窟,守衛一座洞界,裡面鎮壓着一位金冠老魔。老身還記得,真人身邊有一隻仙鶴,老身也常見過其他靈鶴,唯有那隻纔是真正的仙鶴,實乃萬蛇剋星。真人幾次負傷,都是那仙鶴揹負而回,守護在旁,無妖敢於靠近。小道爺若是要去谷底,不妨也去收只仙鶴。”
“原來是這樣。”
秦玄心中已經明白,金冠者,金蛇教中有一種金盟妖族,名爲“金冠海王蛇”,屬巨妖系,金丹境界的妖身有百丈長,雄踞海中,無妖能敵。
仙鶴者,星辰派的金盟妖族是摩天靈鶴,據說來自東海,隨星辰祖師遷徙至西海,世代居住在辰州島北部的神鶴谷中,那是星辰派命脈根基之一,常年都有一位老祖坐鎮。
“姥姥不用擔心,此谷東側是月泉山,山中有一座月泉洞,我暫時先回那裡居住一段日子,很快就回來繼續爲你講法。”
秦玄也不想木蓮姥姥擔心,又吩咐木蓮姥姥:“這些日子,姥姥一定要小心謹慎,我輩修行不易,偏偏身懷一些很奇妙的用處,姥姥要藏好自己的根腳,不要被人識破。”
“此事容易,老身將血種藏入根底,深在地下十丈,遠離自身,想來就不會被識破。”
秦玄默默點頭,好在這裡根本沒有人來,他在谷中守了半個多月,除了偶爾有一兩隻靈鶴遠遠飛過外,從未見過任何星辰派的修士。
只要不出大的意外,他估計木蓮姥姥還是很安全的。
他和木蓮姥姥告辭一番才離去,一路上,只要他丹田中的角蓮精氣稍稍溢出體外,各種蛇妖就會四處逃散,果然不愧是俗稱“蛇滅門”的靈藥。
一路前行,暢通無阻,連一條蛇都碰不到。
藍秀才在月泉洞外開闢了數壠新靈田,辛勤耕種樂此不倦,見到秦玄也像是沒看見的照舊撒種澆水。
秦玄卻刻意停下來看了數眼,旋即走過去,將田埂邊的那兩袋稻種取出,這些應該是靈稻所收的稻種,靈種率比尋常稻子高的多,但也不過百中幾粒。
他挑挑揀揀,最後只留下千餘粒,道:“這些裡面大概能有一成是靈種。”
“你?確定?”藍秀才第一次正視秦玄,也是第一次和秦玄說話。
“確定,我家種植靈茶爲生,老爺子當年在巨木院做了二十年的藥師,得了一些秘法經驗只傳給我一個人,一成的靈種概率還是能保證的。”秦玄刻意混了大量普通稻種進去。
“你既然懂這些,爲什麼不做這些事?”藍秀才杵着手中的鋤頭,笑眯眯的看向秦玄,彷彿是忽然覺得秦玄這小子還很英俊。
“因爲我還有狠勁,該殺人就殺人,該搶地盤就搶地盤。”秦玄站起身,將新裝好的稻種扔給藍秀才,“等我晚上回來,我再花點時間將你的其他種子都挑選一番。能省你不少時,如果你想學藥師的技藝,不妨去我家石經洞拓印一些藥典雜卷。”
他對藍秀才的事情有一些瞭解,知道對方一半是喪母喪友,以至於心灰意冷,另一半是自知被宗族徹底封殺,今生已經休想從宗族那裡取得幫助,沒資源,沒功法,沒秘術神通,恐怕連這種培育藥草的藥典雜卷都翻看不了。
“呵呵,你有狠勁又有什麼用?你確實入選了星辰道院,但你可曾算過,星辰派三百年爲一代,每一代的真人不過七百餘位,即便不算其他六院,星辰院一年就要收取新科弟子一百二十人,三百年間總計三萬六千人,如此多的新科弟子,又幾人能證道金丹?”
藍秀才爲自己找了很多懈怠的理由,彷彿是真的看破這條路的無聊,扳着手指和秦玄算計,“平均推算,你們這一屆新科弟子一百二十人中,最多隻有兩位能凝丹,壽元三百年。這一路上,你要付出多少代價,多少時間廝殺爭鬥?又有多少概率活到凝丹?”
“那你何曾想過,本派三萬裡海疆,七大道院,三百年間涌現的道院弟子豈不是以百萬計算,其中可有一成弟子能進階鍛靈境?星辰道院是七院之首,弟子證道金丹的概率雖然不高,進階鍛靈卻是十之七八,對不對?”秦玄想了想,又問他:“何況你若不奮力拼搏,怎麼知道自己不是證道金丹的那兩人之一?縱然你想停下來,又何必勸說別人停下,以此證明你並非膽怯?”
他本想說,能夠躋身七院精英,列席星辰派的內門弟子,進階鍛靈境就是很多凡人修士夢寐以求之事。他不說,正因爲藍秀才這種宗室子弟根本不懂這些,基礎太高,目標訂的更高,也就更容易氣餒。
“嘖嘖!”藍秀才並不生氣,懶散一笑,“好吧,我本來就不該和你說這些的,反正挑選種子就該是你做的事,晚上儘量早點回來。”
“好!”
秦玄答應一聲,這就進入月泉洞稍作收拾。
洞中,藍瑛早就走了,何況他的這位藍瑛師姐從來就不等任何人,心裡只有“修行”二字,第一天就去道院報道,這兩天根本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