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翦尊者和七篁尊者起初並沒有意識到,鳳宗主到底有多強,更無法理解,他們和鳳宗主是兩種不同大境界的修行者。
直到七篁尊者倒轉混元金斗,對付鳳宗主時,他才率先覺察到,混元金斗在恐懼。
混元金斗在和赤眼魔尊對抗時,並非沒有過被壓制的驚悸,但在那時,混元金斗能夠調御整個萬祖山的地脈,現在則是截然相反,所有的地脈、天脈、火脈都被神獄幡禁錮。
空間也是禁錮的。
時光彷彿倒流到洪荒時代,那時期,整個世界中只有無窮無盡的火山,噴射出無窮的火焰和岩漿,噴射出一股股先天太古之氣。
天上是億萬裡的赤雲,地上是億萬裡的赤土火山。
地磁混亂,陰陽混雜,五行顛倒。
“神翦,小心,這妖王太強。”七篁尊者神識劇烈波動,提醒神翦尊者務必施展全力。
“或許吧。”神翦尊者似乎不太認同,也不願意承認,兩位靈神中期境界的玄門尊者,這一代玄門七大領袖中的兩位聯手,居然還怕一位純陽巔峰圓滿的妖王?
自玄門道統開闢以來,哪有這種事?
他還是很謹慎,雙手合十,再度拉開時,掌心裡彷彿是握住一柄無形之劍,似劍非劍,似矛非矛,指尖一彈,不知射往何處。
不僅與此,他的眉心也浮現出一尊瀰漫金蓮靈光的金玉古尺。
此尺長有三尺三寸,寬有三寸,似金如玉,上有九道梵文金符,凌空祭起,化作九字真言護持周身,旋即讓神翦化成一道金光,竟能在神獄幡的空間裡自由遁走。
原來,此物是金剛尊者所留的那尊上古神器,金剛辟邪尺,天下最有名的破陣之器,也是護身之器。
三尊上古神器!
七篁尊者心中鎮定許多,運轉混元金斗,射出陰陽二氣,衍化出萬千奧妙,猶如無數混元絲線,試圖纏繞住鳳宗主,將其煉化。
神翦尊者兼修梵門和玄門無量之法,更像是出身梵門的劍修,劍術造詣極高,手中一柄無相劍,能夠遮掩氣數蹤跡,化作無相無形的存在。
加上金剛辟邪尺,更是無處不可去,沒有多少陣法能禁錮他,限制他。
任何人,即便是靈霄道人那等存在,遇到神翦尊者都會倒吸一口涼氣,極度謹慎,鳳宗主卻無所謂。她一步上前,任由七篁尊者的萬千混元絲纏住她,陡然一手抓住混元金斗,竟要和七篁尊者搶奪此寶。
這些混元絲,細如蛛絲,卻是無物可斬,無物可逃,除非對方能破陰陽之氣,譬如,赤眼魔尊的混沌魔光,以及秦玄的小週天神光遁術。
鳳宗主比前者差不了多少,比後者又高出一個境界。
這些混元絲看似纏繞住她,煉化她,其實根本傷不了她,更是她的不滅神火在煉化混元絲。
孔媸妖王有一門五色神光,漫天刷過,專奪法寶靈寶,此法之妙,妙在能禁錮器靈。
只要這個器靈是在五行之列,又無神火,就有可能被她破解奪取。
鳳宗主比它厲害的多。
果不其然,混元金斗被她觸及,旋即就要失去反抗,不願與她爭鬥。
“神翦,就是現在!”七篁尊者內心驚悚不已,竭盡所能,與鳳宗主爭奪混元金斗,金身宛若亂流涌動,起伏不定。
“或許吧!”神翦的聲音彷彿是在神獄幡外的空間響起,卻是一劍刺入鳳宗主的心宮,他終於現出身形,幽幽一嘆,頗爲不值,“七篁,自你我證道渡劫以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聯手,居然只是對付一個小小的純陽妖王。”
“你……!”七篁尊者近乎暴怒,簡直想要殺了神翦,到現在還沒有察覺,此位鳳宗主根本在乎這一劍,只是專心對付他和混元金斗。
“唔?”神翦尊者陡然劇驚,也覺察到了,他的無相劍被困住了,此時再想拔劍而去,悔之晚矣。
轟。
鳳宗主忽然閃碎,化作無數火焰在燃燒,將他們都困在自身的體內。
這是她的法術。
她和神獄幡融合爲一體。
秦玄早就說過,神獄幡在她手中,和在朱王手中,截然是兩個層次,兩種境界。
此一刻,神翦、七篁都被困在無盡的烈焰火山之中,即便神翦有金剛辟邪尺護體,不停的四處遁走,也找不到陣法的蹤跡,找不到這個洪荒火海的盡頭。
實際上,在茅姑等人看來,他們和鳳宗主都消失了。
木老祖在《木祖經》裡,留下一句話,上茶無水,大道無痕。
神翦、七篁這等境界,對此自然有更深的體會,雖然,他們還做不到這一步。
七磐老祖很驚險,在最後一道雷劫渡過之後,終於在雷火之中,締結出一尊先天陰煞金身,令秦玄意外,他居然有一道數的完整神火。
雖然一路走來屢屢驚魂不定,可他三次渡過神火雷劫,又煉化了鬼道人的神火神魂,無意之中,觸及一個大境界上的質變。
七磐老祖的運氣很不錯,這是一道木系的乙木神火。
至於茅九翁、茅姑、黑無涯,都屬於混元金身,在純陽金身之中,算是頗爲上等。
他們都在關注鳳宗主和那兩位尊者的鬥法,陰虛、七磐老祖都有了一道數的完整神火,開啓神識,能夠洞察一二,九翁、茅姑和黑無涯便是白費心機,根本看不到。
秦玄則在關注另一件事,玄冥鼎中藏着什麼。
十餘日後,天賜漸漸結束。
鳳宗主也終於現身,似乎不太滿意的皺眉不語,神識浮動,告訴秦玄,神翦跑了。
她說神翦跑了,自然,七篁沒有跑掉。
從一開始,秦玄就知道七篁跑不掉,這是鳳宗主絕對剋制的存在,七篁自己居然不明白,沒有掉頭就跑。
鳳宗主最剋制哪一類存在?
答案很簡單,秦玄這一脈。
七篁和秦玄,哪有多少差別,只不過,七篁是混元宗煞費心機締造的一位先天紫竹脈的人道尊者,秦玄是機緣巧合,自行走出來的五行靈參樹脈。
七篁的誕生過程並不複雜,他最早的本命血脈是靈妖中的一種,可能是和周天後裔有關,也可能是出身茅家後裔。
混元宗在他還是凝氣小修時,給了他一枚紫竹靈妖的妖魄,強行助他覺醒本命血脈,此後更是將所有宗門資源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能這麼快證道,和秦玄是一模一樣的道路,靠的都是紫竹海。
他註定會死,因爲他的心宮裡孕育着先天紫焰。
“你對無相般若之法,大致有多少領悟?”鳳宗主忽然又問秦玄另一個問題,這是她的鳳凰血脈中暫時無解的一種傳承。
“略知一二。”秦玄取出一道玉簡,路面收錄着他這些年整理的般若一脈道統的兩種傳承,彈指射給鳳宗主。
“你沒察覺到嗎,有誰和你們一起渡劫,而且是躲在玄冥鼎中?”鳳宗主接過玉簡,用神識和秦玄問了另一個問題,估測秦玄也在奇怪,續道,“走吧,它要出世,自然會出世。”
“或許,它就是玄冥鼎在等待的出世契機。”秦玄捏着下巴,皺眉思索,這是他很早以前的壞習慣,這麼多年,還是不時會出現。
“你想看看?”鳳宗主改變了主意。
“走!”秦玄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但如果是和鳳宗主聯手,他估測是有一半的把握。
玄冥鼎。
這是九尊道祖神器之一,來歷也頗爲複雜,最早,它出現在星環之地,只是一枚殘缺之物,星道人和鬼道人發現了它,將它煉製成道祖神器。
玄冥靈龜的出現正是和它有關。
星道人飛昇之前,將它封存在西海的地脈中,而它的出世時機,應該是要等到魔皇出現的那一刻。
當然,也有奇特的可能,這並不是很固定。
大致上,它覺得必須出現時,自然就會出現,誰也無法逼迫它。
唯一的例外是鳳宗主。
秦玄都做不到。
兩人順着蛇鯨秘境的通道一路深入,漸漸走到最深處,這是黃靈寶開鑿的秘道,有六千丈深,還是沒有找到玄冥鼎。
它當然找不到。
玄冥鼎是封存在另一種空間裡。
鳳宗主先天能夠理解,能夠運用這個層次的空間神通,秦玄也是在星道人和鬼道人的神遊道境裡,觸及過這個空間的一些奧理。
宙域,首先有陰陽兩個空間,更深層的第三空間是先天空間,再深層的第四空間是鴻蒙空間,隨後還有第五空間,也就是混沌空間。
按照星道人的推算,完整的大宙域中,應該還有第六、第七、第八、第九空間。
從第三空間開始,時間的流速就會出現極大的分別。
簡而言之,對荒洲世界的修行者而言,玄冥鼎被封印了三萬年,而對玄冥鼎來說,它只是蟄伏了數百年左右。
鳳宗主漫步在這條秘道的最深處,左右觀摩,終於出手,開啓出一條神秘的通道。
隨即,她身影一閃,消失在世界中。
秦玄隨之而行。
這個空間像是永恆停留在太古時代,瀰漫着太古之氣,但在這個世界裡,秦玄受到了極大的壓制,幾乎無法施展法力,只能靠先天鴻蒙金身維持性命。
玄冥鼎就在這裡。
這是一尊黑色的四足神鼎,通體渾圓,擁有兩隻鼎耳和一個奇特鼎蓋。
它哪裡也不去,漂浮在空間裡,慢慢旋轉,關注倆個闖入者。
“出世的時機還沒到嗎?”鳳宗主走到它的身邊,靜靜的用神識與它交流。
“也許今日,也許明日。”玄冥鼎似乎也很奇怪,這是兩個什麼樣的存在,或許,它早就覺察到這兩位,確實不像是這個世界應該有的存在。
它的鼎蓋慢慢漂浮而起,裡面是一鼎太古靈液,承載着一個正在昏睡的嬰兒,通體透明。
可惜。
這是一個魔嬰。
“果然!”鳳宗主像是早有預料,“那個鬼道人的神魂從未轉世,而是一直在此,孕育在這個魔嬰的體內,對不對?”
“可以這麼說,但只是鬼道人的一縷神火神魂罷了,也不算是奪舍。”玄冥鼎如果有肩膀,它會聳聳肩,滿不在乎,哪怕它很清楚,這是一個剛出生就渡過法相雷劫的存在。
“它從何而來?”秦玄更加奇怪,他雖然觀覽過鬼道人和星道人留在星斗神劍的神魂記憶,但這些記憶都不約而同的抹去很多關鍵的隱秘,讓他也無法確定,此物來自何方,來自何時。
“一個意外,兩位道人在飛昇神界之前,曾經去過混沌神國的廢墟之地查探,偶然發現一枚遠古時代的聖魔裔的魔心,大概是一位匹敵神王的魔帝所留,兩位道人聯手也無法毀滅。於是,鬼道人誕生了一個新的想法。”
秦玄聽到這番話,終於明白。
魔族的記憶都在魔心裡,一旦肉身崩解,魔心還會另尋機會重生。
對聖魔和天魔族裔而言,它們的重生就需要太古之氣。
鬼道人無法破解魔心,所以將自己的一縷神火神魂封印在魔心裡,藉助玄冥鼎煉化魔心中的記憶,重新蘊化出新的聖魔。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它一直在修行玄門功法,這是鬼道人爲它開闢的一種功法,層次極高,與它的血脈吻合,大概也借鑑過其他天魔族裔的功法。
畢竟,鬼道人很喜歡研究魔族。
至於星道人,大致只是縱容鬼道人去做這件事,就像他縱容鬼道人留下陰神洞境一樣。
鬼道人和陰虛很像,甚至是差不多,雖然壽元很長,活了幾萬年,卻永遠長不大,也有點心智不全的感覺。
星道人很縱容他,就如同,秦玄也很縱容陰虛。
鳳宗主對這件事,並無太多的興趣,更不在意,哪怕這件事如果超出鬼道人的預估,結果可能是毀滅這個荒洲世界。
秦玄是真的有點擔心,問玄冥鼎,“這有意義嗎,誰能負責?”
“不知道!”玄冥鼎如果有肩膀,還是會滿不在乎的聳聳肩,“它證神之後就會甦醒,而且會很快,幾天前,它纔剛剛完成重生。”
“估計還有幾年?”秦玄愈加頭疼,越來越覺得鬼道人是個瘋子。
“三十年左右。”玄冥鼎大概重新推算了一番,又糾正道,“你們的三十年,本尊這裡的三個半月。”
秦玄無語,想找一枚五色神石,將自己活活砸死,也好過被一位掌控着玄冥鼎的上古魔帝掐死在這個世界裡,哪怕這位魔帝僅恢復一成的實力,也能徹底毀滅整個世界。
因爲就算是昔年的九大道祖聯手,也未必能剿滅一成實力的魔帝。
“確實有點複雜了。”鳳宗主終於意識到,這件事對她也是有威脅的,轉而看向秦玄,“走吧,我們或許還來得及離開這方世界。”
“只能這樣吧!”秦玄轉身即走,一刻都不願意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