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五零 天有傾覆禍,五方無倖存
上方那場戰鬥,波及範圍極廣,關注的人也多。除了參與者,還有不知多少雙眼睛伏在周圍,包括了西方北方的鎮山界主。
孟會凌一直觀看戰局,道:“久聞凌師華是一元萬法宗數一數二的人才,果然非同一般。比關掌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號鍾道:“一元萬法宗的底蘊自然是深厚的。賢侄平安無事吧?”
林嶺淡淡道:“無事。”
秦號鍾自然知道孟會凌和林嶺都和孟帥有聯絡,倘若孟帥有事,兩人不可能這麼悠閒。他也只是關心一下,笑道:“平安就好。”
正在這時,林嶺萬年不動的臉色突然一變,袖子一拂,一塊玉佩飛出。
秦號鍾認得這是聯絡用的玉佩,凡有要事,玉佩上自然會泛起光芒。此時玉佩上發出的,是奪目的紅光。
有大事!
秦號鍾心一提,道:“莫非是……”
孟會凌搖頭,神色嚴肅,倒非十分凝重,道:“是雪山的事。”
秦號鍾便不再問,雪山時林嶺的私事,其他人都不該過問,只是雪山發生大變故,也會波及其他世界,他暗道:一元萬法宗如此變故,雪山也不太平,天要變了麼?
林嶺握住玉佩,神色越來越沉重,手指一緊,玉佩啪的一聲,裂開一條縫隙。
他一轉身,對孟會凌道:“我先回去。”
孟會凌知道有大事發生,道:“你要小心了。”
林嶺神色從未有過的難看,目光與其說是凌厲,倒不如說難以置信,道:“小不小心無所謂。空峰塌了。”
孟會凌和秦號鍾異口同聲道:“空峰塌了?”
孟會凌搖了搖頭,道:“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
林嶺道:“是。之前那陣大地動,不知道觸動了什麼根基,剛剛雪女跟我說,眼看着它塌了下去,一座山變成了天坑。”
孟會凌和秦號鐘面面相覷,會凌道:“千古孤獨怎麼樣了?”
林嶺搖頭,道:“不知道。空峰塌了之後,亂流爆發,往四周蔓延。冰峰和雪峰雖然暫時無恙,但亂流若是蔓延開來,後果不堪設想。也不知我回去的時候,天下還有沒有雪山。”
氣氛一時很沉重,孟會凌只有安慰道:“不至如此。林兄先回,我確認了孟帥的平安,也趕過去。”
林嶺道:“不必……”
就聽有人吼道:“你還有閒情管別人的閒事?”一個黃髮黃眉大漢奔了過來,正是虎王。虎王有時人形,有時虎形,人形方便,但對他來說,還是虎形自在些。之前他一直保持虎形,這時變成人形趕來,滿面惶急。
孟會凌心中一沉,道:“怎麼了?”
虎王道:“剛剛小的們給我傳話,虎穴塌了。”
孟會凌一時恍如夢中,呆了片刻,才發現自己的傳訊玉佩也是紅光閃爍,卻是鍾少軒的急信。他匆匆掃了一眼,跺腳道:“亂了,全亂了。”
秦號鍾吃吃道:“也是地動震塌了麼?”
孟會凌點頭,凝聲道:“剛剛那場地動,果然非比尋常,恐怕是傷了五方世界的地脈了。想來是從那些不穩定的秘境先塌起。往後……”
他惱怒道:“這孽障關鍵時刻竟做些不相干的事。我卻管不了他,只好先回去。他自求多福吧。”
秦號鍾道:“兄只管回去,我替你接應賢侄。”
孟會凌搖頭,道:“秦兄,別怪我喪氣。你自家也難免……覆巢之下,恐無完卵。”
秦號鍾臉色一白,孟會凌拍了拍他,給孟帥傳了信息,急匆匆的和虎王趕回。
秦號鍾站在原地,神色變幻,他也和家裡有聯絡,現在還沒有噩耗傳來,但孟會凌說的也不錯,現在沒事,不代表下一刻就沒事。
倘若真是傾天大禍,那麼他們這些界主要獨善其身都難,更不必說其他人了。
他這麼一猶豫林嶺和孟會凌都匆匆走遠了,他也反應過來,轉身也要走。
走之前,他最後看了一眼一元萬法宗,暗道:這些界主此時欺負一元萬法宗無人,倘若知道自家也山崩地裂了,不知會如何?
然後就是這最後一眼,他卻呆住了。
只見不遠處,突然冒出滾滾的黑煙,彷彿天漏了一個大窟窿一般,迅速的蔓延開來。霎時間四周都不見人了,只剩下一團濃黑。
他大叫一聲,轉身就跑,以他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速度飛奔而逃,至於能不能逃出黑雲籠罩的範圍,實在沒有把握,只是聽天由命。然後本能驅使,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要盡力逃命。
和他同命運,比他更倒黴的還有很多,一元萬法宗屏障中的弟子,幾乎一下子就被吞沒,而在旁邊看的人,若非退步抽身早的,也皆不能倖免。
能身處其中而逃過一劫的,多是幸運兒,或者乾脆就有外掛,譬如孟帥。
孟帥看到黑煙捲上來的時候,先用瞬間移動逃走,逃了幾步,便知逃脫不了,只得用出最終極的逃命技能——躲入黑土世界中。
其實他感覺那黑煙帶着隱隱的黃泉氣息,以他如今對黃泉氣的掌握,就算身處其中,未必就會受害,但他可不敢賭。
一進黑土世界,孟帥忙檢查他的鏡面視角。雖然進了黑土世界,但他和一元萬法宗水系的聯繫沒斷,多少能看出一二。
剛一查看,他便發覺幾十個視角已經崩潰大半。且隨着時間的推移,一個個鏡面崩潰起來,如多米諾骨牌一樣倒下。漸漸地他從耳聰目明,變成了聾子和瞎子。
那些視角崩潰的流程是一樣的,開始都是景色,突然蒙上了一層黑雲,便像眼睛遮了一層紗布,然後黑氣更濃,直到完全陷入黑暗,視角在某一瞬間崩潰。
這些視角崩潰之前,沒有傳來任何有用的信息,唯有一面靠近邊緣的湖水,模模糊糊映照出一條巨大的魚的影子,但也只是一晃而過,便即全黑下來。孟帥都懷疑自己看錯了。
到最後,所有的視角都崩潰了,只剩下一個。
那視角相當狹窄,什麼也看不清,孟帥之前確認的時候,從那鏡面中只能看見上方屋頂的橫樑,從範圍來看,大概是放置在某個地方的一碗水,好歹也是水面,因此入了孟帥的監視網,但沒有價值,孟帥也就沒在意。
到最後,就是這麼一碗水剩了下來。
只是現在水面上,是看不見橫樑或者天花板了,只看見耀眼的金光。滿屏的金色,帶着一股神聖的氣息。
孟帥猜測,或許那金光來自某樣寶物,那寶物有護持的能力,沒被黑煙所吞沒,連帶着小小一碗水也能倖存。
然而這都是他的猜測而已。他不知道那碗水在哪兒,他也不知道那金光是什麼東西,只知道自己躲在黑土世界裡,就像空襲時躲在防空洞裡,但求一個存身之處而已。
穩定下來,孟帥才鬆了口氣,卻是又是疑惑又是難受。
難受的,是他自己雖然平安,卻不知其他人如何?
在旁邊圍觀的孟會凌和林嶺,能否及時逃出生天?在中間最爲靠近的方輕衍和段凌夜,恐怕更難倖免了吧?
該死的……那到底什麼東西?
孟帥心中其實有一個猜測,一元萬法宗的中心,萬印萬法山是鎮壓着黃泉的出口的。幸虧聖山穩定,連一元萬法宗的人都不知自己坐在黃泉上,就如坐在刀山上。
剛剛那場大地動,大概是震塌了什麼關鍵節點,讓萬印萬法山鎮壓不住黃泉氣,兩界連通起來,纔有剛剛那場大禍。
然而,他又覺得不止這樣,剛剛那種黑氣帶給他的危險氣息,更勝過純粹的黃泉氣,或許還有更危險的東西摻雜其中。
如果真是黃泉和五方世界對接,或許就是一場浩劫,眼前這點事還是小事,將來還有曠日持久的麻煩。而孟帥作爲和少有的黃泉接觸過的人,註定不能置身事外,或許會成爲局面中關鍵的一點。
孟帥想想,也覺得煩躁,又想: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吧,將來倘若真的責無旁貸,那我也只好頂上去,就算不頂上去,劫數到了,躲就能躲得開麼?
他勉強自己平靜下來,在草地上打坐,一會兒便徹底的安寧下來。
他進來的時候,馮源和燕歸來也看見了,燕歸來還十分好奇,道:“這小子如喪家之犬一樣逃進來,可是惹了什麼大事了麼?”
馮源倒是安之若素,道:“公子現在沒心情,等他安靜下來,自然會告訴我的。”他輕輕地捻着棋子,道,“能讓公子如此驚慌,必是大事。山雨欲來。”
燕歸來嗤笑道:“裝神弄鬼。”但馮源不問,她又出不去,自然只有不理會了。
孟帥練着龜息功,竟漸漸入夢,夢見天塌了一個大口子,無數天火黑煙傾瀉而下,比外面的情形更糟糕十倍。在一片絕望中,有一神人冉冉升起,隻手擎天,將天窟窿補了上去……
那神人的面容,似曾相識……
這時,只聽有人道:“孟帥,孟帥!”
孟帥一個激靈,驚坐起來,不可思議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