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琵琶古曲
孟帥一怔,剛想問:“什麼叫借你躲一下?”
就聽嗖嗖幾聲,後面追擊的人相對落地,孟帥一看,一個都不認識。但除了領頭一個白面書生以外,人人都隨身攜帶一個鐵琵琶,顯然就是琵琶谷。
那白面書生看見孟帥,吃了一驚,道:“是你——你竟然能從一元萬法宗的手裡逃脫。”然後再看他和邵峻,道:“你們果然是一夥兒的,我沒有找錯人。”
孟帥看了一眼邵峻,見他站在自己身邊,沒有要走的意思,當然也沒有撇清的意思,只得道:“行了,我服了。你們都是腦補帝,打算怎麼樣吧?”
那白面書生對孟帥的興趣,本來就是從他身上找人,但現在正點子已經在手,對與孟帥這等路人,並不放在心上,何況他也不知道腦補帝的意思,只對邵峻道:“逃啊,怎麼不逃了,當初在我琵琶谷偷曲譜的時候可想到了今日?”
邵峻微笑道:“早知今日,也不悔當初。”他這麼一笑,面容登時熠熠生輝,孟帥也覺得如沐春風,又想到他其實是男人,不免有些怪異。
那白面書生道:“我琵琶谷的古琵琶曲,是整個琵琶谷的鎮谷之寶,向來只有掌門一脈能學,其他弟子哪怕多聽一句,也要刺聾耳朵。何況你一個來歷不明的奸細?雖然那古曲高深難學,沒有我琵琶谷的獨門秘鑰,就是我手把手教你,你也學不會,但你既然有心偷學,就容你不得。”
邵峻道:“你把你那個古琵琶曲看的這麼高?還真是小看了天下人……”說着手指插在自己衣襟裡。
孟帥突然道:“你要幹嘛?”
邵峻沒料到他要插話,一怔,道:“什麼幹什麼?”
孟帥一手擡起,頭也不回的說道:“別刺激他了行不行。如今已經出了許多枝節,你還要做多餘的事?鬧大了我陪不起你。”他又轉頭道,“還是說我想錯了,你自己有脫身大法,現在只是在裝逼,而不是在作死?”
邵峻開始覺得孟帥這話沒頭沒腦,後來略一咂摸,才展顏一笑,道:“恩,你想的沒錯,我是想借你的威風用一下,行嗎?”
孟帥道:“試試唄。”說着伸開手掌,一枚玉佩無聲落下。
那白面書生本來好好的呵斥,被孟帥沒頭沒腦的插了幾句下來,正自惱怒,喝道:“你們還在垂死……”
這時,玉佩落了下來。
那是一枚普通的玉佩,玉質細膩,卻遠談不上無暇,雕工設計,也一無足取。唯一不同的是,玉佩前面刻着一個“龍”字,背後刻着一個“虎”字。
龍、虎。
兩個尋常漢字,卻如同一記重錘,將眼前衆人一起錘傻。良久,場中鴉雀無聞。
過了一會兒,那白面書生道:“那個……龍虎山……說的就是你麼?”
其實孟帥對此一無所知,龍虎山的名字也是冇才從旁人口中聽過一次,多說未免露餡,當下只是微微一笑,顯得高深莫測。
那白面書生看了半天,看不出什麼破綻,那龍虎玉佩背後的人他也萬萬惹不起,但這麼轉頭回去,卻又心內不甘,道:“你……您幹嘛要管這種事?他和您有什麼關係麼?”
孟帥淡淡道:“我管不起嗎?”
那白面書生被他一句話噎死,目光幽幽,似乎在做什麼艱難抉擇,這時旁邊有人上前一步,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孟帥沒聽見具體的,但似乎聽到了“鴻鵠”二字。
那白面書生聽完之後,卻似又被雪水澆頭,原本活動的心思意興全無,道:“看在……的面上,今日就這麼罷了。”他說完這句,感覺自己都要憋炸了,盯着邵峻又惡狠狠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今日一時運氣好,可別忘了,琵琶谷不會善罷甘休的,你一輩子都會被追殺,躲在恐懼的陰影裡惶惶不可終日——直到死爲止!”說着這句,他一揮手,帶着剩下的衆人離開了。
孟帥卻沒動,一直目送他們離開,過了好一會兒,才驟然抹了一把汗,道:“媽的,嚇死我了。”
邵峻在旁邊聽了,拍了一下腦袋,道:“別這麼快現原形行麼?剛剛你明明很有氣勢的。”
孟帥道:“有氣勢有個屁用,沒實力也是枉然。我只是舉着一把菜刀面對豺狼的小孩子,豺狼會被嚇跑還是心一橫撲上來,完全不在掌握。所以我叫你別做多餘的事,別刺激他,增加危險係數。”說着轉身離開,按着原先的路線前進。
邵峻追了上來,道:“有趣了,你怎麼知道我要做什麼?”
孟帥道:“這還用問麼?那小子大誇自己琵琶谷裡的什麼鎮谷之寶珍貴難學,吹得天下有地下無。我看你面露不屑之色,口出不遜之言,想必是要不然你就把曲譜都背下,要不然你壓根就已經學會了。你還往外掏東西,難不成要現場演奏一番?雖然當面打臉是很解氣,但你要解氣,往後的事情就糟糕了。”
他摸着那龍虎玉佩,道:“他現在追殺你,不過是以爲你看見過那古曲,可沒認爲你學了古曲,會給琵琶谷帶來什麼損失。說白了不過是爲了一個規矩,一個臉面。我出來阻止,只是讓他在臉面和一個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威嚴之間選一個,如果他智商足夠,那麼我的贏面不小。如果你真的學會了古曲,那所做的選擇,就是外人的威脅和門派自身的根基之間的選擇,我擦,正常人都會被逼得拼死一搏好麼。倘若你當真嘚瑟到那個地步,我纔不會帶你玩兒,直接拿着玉佩自己就跑了。”
邵峻一怔,隨即拍手大笑,道:“說得好,說得真好,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他衣袖一抖,剛纔沒取出的東西落入手中,竟不是琵琶,而是一枚晶瑩潤澤的玉簫,簫身通體潔白,只在口部有點點翠痕,顯得巧妙而雅緻。
邵峻撫摸着玉簫,道:“什麼鎮派之寶古琵琶曲,什麼手把手也教不會的秘訣,真正笑死人,我如今不但能用琵琶彈奏,還能用玉簫吹出來,又有什麼了不起?”
孟帥讚道:“他沒什麼了不起,你了不起。”
邵峻道:“你也了不起,我可從來沒跟你展現過音樂才能,你竟能知道我已經學了去,難道是對我太有信心?”
孟帥道:“信心談不上,不過依我看來,凡是號稱千年不遇,無人能學的高難度武功或者其他東西,大多都在吹水。那是沒遇到正確的人,等遇到主角……真命之主你試試?一分鐘就自行領悟了。我看他這個古曲也就那麼個貨色吧。”
邵峻哭笑不得,道:“雖然你踩他我也挺高興,但是我總覺得你連我也踩了一腳。”當下將簫擺正,道:“我給你吹一曲,你也聽聽他這古琵琶曲的好處。”
孟帥道:“不用,跟我談音樂,是真的對牛彈琴。任是再優美的樂曲,我也聽不出好出來。”
邵峻道:“倘若只是普通音樂,就是天籟,又怎能算一個大宗門的鎮門之寶?當然是一門武功,而且是極其少見的輔助絕學。你修習內功麼?”
孟帥點頭,邵峻道:“那一定要聽一聽,會有大驚喜。”
孟帥道:“恭敬不如從命,咱們冇找個避風的地方——那裡怎麼樣?”但見前面山崖上有一個天然巖洞,正是避風的所在。
兩人並肩往那邊走去,路上邵峻突然嘆了口氣,道:“我本說你很聰明,沒想到頭腦清明更在我想的以上。既然你連我學會古琵琶曲都知道了,那麼我故意找你,就是借你的龍虎玉佩脫身的事情,你當然心中有數。”
孟帥道:“那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麼?”
邵峻道:“你本可以拒絕。不牽扯我的事,憑你的龍虎玉佩可以獨自脫身,還不用擔風險。”
孟帥道:“不可能拒絕的吧?當初在那個學徒大會的帳篷裡,是你通知我離開的啊,不然我就落在他們手裡了。當時我可是沒有龍虎玉佩保命的,就衝這個恩義,也該接下這一次。”
邵峻搖頭,道:“若不是我,他們根本不會想到找你,說來源頭本在我身上。”
孟帥道:“身不由己和有意爲之自然不同,那個不算。”
邵峻長出一口氣,道:“你不但恩怨分明,而且本性真是善良。”
孟帥道:“我是個好人,是不是?本人收過好人卡無數,也不缺你這一張。”
邵峻緩緩道:“這一次出來,能遇到好幾個不錯的人,運氣真是挺好。”
到了山洞裡,果然寬敞,相比外面也算溫暖。
邵峻指着一片乾燥潔淨的地方,道:“我現在吹給你聽。你坐在那裡,運轉內功,如果睏倦的話,也不用特意約束,沒事的。”
孟帥依言坐下,運轉龜息功內功,暗道:練功當然會睏倦,正常了。
邵峻見他入定,將玉簫湊到口前吹奏。
孟帥一入定本就要睡覺,在似睡非睡的時候,耳邊傳來幽幽咽咽的簫聲,登時加倍催眠,連曲調都沒分清楚,直接睡了過去。
這一覺如同往常一般黑甜,再睜開眼睛,但見天光大亮,似乎依舊是昨天的時辰,只是雪已經停了。簫聲已經停了,邵峻背對着他坐在洞口。
孟帥略一檢視內府,差點跳起來,驚道:“這也太快了吧。這麼短的時間內怎麼提高了這麼多?!”
邵峻本如磐石一樣坐着,這時突然開口道:“時間可不短了,你這一覺睡了二十四個時辰。”
孟帥唬了一跳,道:“二十四個時辰,兩天兩夜?”
邵峻道:“是啊,旁人都沒有這麼長時間,就是我第一次聽,也不過昏睡了十二個時辰。”
孟帥道:“一首曲子有那麼長?”
邵峻道:“自然沒有,我只吹了半個時辰,但曲子的效果,是一直持續到你醒來的。真是羨慕你,獲益比旁人大許多。”
說完這句話,他長身站起,道:“如此,你我之間的牽扯,用一首曲子暫時抵清了。在下還有些事情,咱們暫時別過,如何?”說着拱了拱手。
孟帥還了一禮,道:“且慢。”
邵峻回過頭來,奇道:“怎麼了?”
孟帥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請教。倘若我得到的是想要的那個答案,那咱們就從此兩清了,倘若我想錯了,那麼咱們也請不了,說不得將來還有見面的機會。”
邵峻眉毛一挑,道:“是麼?說來聽聽。”
孟帥問道:“你叫邵峻?還是秦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