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四七 點手毀性命,劍陣壓羣雄
段凌夜詫異道:“你倒是挺誠實。”
孔不平垂着頭,道:“我何必虛言。”
段凌夜道:“那你倒說說,怎見得你們就是埋在沙子裡坐以待斃?”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後面的弟子都看着孔不平,多少都露出了不快之色。顯然孔不平誅心戳肺,令衆人尷尬不悅,但在段凌夜面前,無人敢開口駁斥。
孔不平彷彿毫無感覺,道:“事實明擺着。那些界主將我等圍困在此,便不再理會,各自分頭去劫掠。想來他們倒也並非要滅我宗門,只是找了個藉口,趁火打劫。反正他們人多,一哄而上,過後無處算賬。但我們明知他們分散行動,無心對付我等無名小卒,可依舊只是躲在陣法中埋頭不出,瑟瑟發抖,更無保護宗門財產之意,只當什麼都不知道。想來若有界主臨時起意,又來攻打陣封,我等也是束手無策,只能在陣法中等死。一生一死,全憑他人興致,這不是俎上魚肉是什麼?”
他侃侃而談,衆人臉色更難看,但依舊無人指責,縱然指責,恐怕也只能謾罵,無人能有理有據的反駁,更沒人硬出頭,放一句硬氣話。
段凌夜道:“有趣,看來你對現在的情況不滿?”
孔不平淡淡道:“我有點憋氣。不過我是不會強出頭的。因爲我也不想找死。別說我,大師兄你對着那麼多界主,難道就不害怕麼?”
段凌夜眼睛眯起,道:“真是有趣的人。也夠討厭。孔不平,誰給你取得名字?”
孔不平瞳孔一縮,神色變得猙獰恐怖,但轉瞬即逝。且他低着頭,段凌夜也沒看見。
段凌夜沒真要他回答,問道:“黎家的人呢?”
孔不平道:“什麼黎家人?”
段凌夜道:“不是說黎家在帶領你們反抗麼?”
孔不平道:“不知道。從沒看見過黎家的人。除了躲在這裡的人,就只有最上方的凌師叔。”他伸手一指,指向天空。那是兩個絕世劍客交手的地方。
段凌夜哈哈一笑,道:“有趣。”揮了揮手,讓孔不平回去,又點了兩個人問話,結果大同小異,反正誰也沒看見黎家所謂的“團結同門,領導抗爭。”
孟帥在旁邊冷眼看着,低頭看了一眼黎劍昆,道:“還真叫他說着了。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真是黎家的門風。”
過了一會兒,段凌夜離開大幕,徑直往山上走,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道:“剛剛情勢你也聽見了。”
孟帥剛要回答,段凌夜一撇頭,看見黎劍昆,道:“這傢伙還在這裡呢?”
孟帥道:“不然呢?他不是……”話音未落,就見段凌夜隨手一點,一道勁風穿過,黎劍昆頭上立刻多了個血洞,哼也沒哼,氣絕身亡。
孟帥忙把手一鬆,黎劍昆的屍首栽倒,血流出來,並沒有濺到他身上,他皺眉道:“你幹嘛?人說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你這還沒說話呢。”
段凌夜道:“他礙事。”
孟帥自然不是多可惜黎劍昆,但對段凌夜的作風不敢苟同,段凌夜繼續道:“剛剛留他一命,只看他黎家有可能正擔當重任,力挽狂瀾,他雖行攬權霸道之事,看在公心面上,還可饒恕。現在既然知道他黎家只是渾水摸魚一攪屎棍,滿口謊言,還留他何用?”
孟帥搖了搖手,不提這個話題,只道:“你剛剛說,情勢如何?”
段凌夜道:“情勢就是一元萬法宗之內,除了最上面一場大戰決定最終勝負,就是散落在一元萬法宗山門劫掠的各個界主。一元萬法宗富庶,多年經營,除了核心地段,其他各個寶地中也有各種財富。難怪他們動心,以報復爲名行搶。可是他們分開,是他們昏了頭,取下下策。”
孟帥已經明白,道:“你要各個擊破?”
段凌夜道:“留在山間的界主,怕有幾十人,讓我一個個找出來殺了,那也不現實。就看誰倒黴了。”
孟帥眯眼道:“獵殺界主?這倒是有趣了。”說完這句話,心道:這個表情語言配套,怎麼跟段凌夜似的。
段凌夜道:“你就不用參與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一元萬法宗。”
孟帥道:“我本來也沒打算參與。不過你要是打不過,可以喊我過去幫你,這種事實我願意的。”
段凌夜道:“沒有這種機會。反正都這麼亂了……”他指了指羣山,道,“這些東西,我看大部分還是要丟的,你喜歡什麼,就拿走吧。”
孟帥愕然,道:“不是吧?你一邊去抓那些搶劫的,一邊讓我一起搶劫?”
段凌夜道:“我知道了,就不算搶劫。”
孟帥失笑,道:“行了。你真以爲我喜歡你們宗門的東西麼?我雖然不會幫一元萬法宗,但可以幫你。有一件事不知你想到了沒有?”
段凌夜道:“什麼?”
孟帥神色一沉,道:“黎家的黃雀們,現在在哪兒?”
和段凌夜分別之後,孟帥獨自來到一處山頂。
這座山雖然不是宗門中最高的,山上卻有一口泉水,涌出形成一個小湖,是一元萬法宗內最高的水面。孟帥需要身邊有水。
在段凌夜的指點下,他大概弄明白了一元萬法宗山門中的水網分佈,以此爲骨架,就足以讓他監視全部山門。
之前在萬印萬法山的沼澤中,他依靠的是星羅棋佈的湖泊水塘,才能在一定範圍內切換視角,現在不過幾日,他對力場的理解已經天翻地覆,已經觸摸到領域的門檻,掌控力自然完全不同。一元萬法宗山門內的水網稀疏,但對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夠用了。
心神沉入水面,霎時間化作百十道意識分了出去,孟帥的腦海中多了繁麗如萬花筒一樣的各種視角。
所有的視角在一瞬間化爲信息被孟帥接受,他已經掌握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黎家果然藏在隱秘之地,等待漁翁得利。孟帥通知了段凌夜,繼續監視着黎家的活動。
除了黎家,他還看到另外一羣他關心的人,也放了一部分心神在。
他可以同時擁有幾十上百個視角,但擁有那麼多視角,也只有一個意識。就像一個服務器聯通多個屏幕。如果他把意識完全分化,分成不同的獨立意識,那麼數量就有限,他的領域不算鏡的規則,還有三部分,星光、水和黃泉,他可以同時控制,便有心神三分的本事。
剩下的一分心神,孟帥給了高空。
空中,有劍氣縱橫。將周圍的雲都震散了。孟帥好不容易在百里之外找了一片雲朵,化了雞蛋大小的冰晶以爲鏡面,窺探戰局。
即使在百里之外,孟帥還是被劍氣震得幾度喪失了視角,若親身在,恐怕難免被捲進戰場。
然而,當他看清楚之後,還是吃了一驚:
不是一對一麼?怎麼變成圍攻了?
只見當中劍光中,一人白衣如雪,手持雙劍,和三個人戰在一起。另一方中,就有那不可一世的劍之主,號稱天下數一數二的界主,現在也不過三個對一個,只是稍占上風。
孟帥仔細看去,那中間一人竟是個長髮女子,雙劍上纏繞着一圈圈的封印圖,劍指到哪裡,封印就如雪花般散到哪裡。要攻敵便攻敵,要圍困便圍困,要守禦便守禦,心隨意動,神通無比。再加上她清冷的比尚素天還冰冷三分的容貌,真如雪山天女。
這是個陣法師!
孟帥看了出來,劍法他一知半解,但陣法他是內行,那女子舉手投足之間,佈下陣法,不遜於底下掩蔽衆弟子的防護陣法,顯然這不僅僅是因爲她陣法造詣高深,更是因爲她的力場也與陣法封印相關。陣法本是以一敵百的法門,她便以此立於不敗之地。
只是她雖應付得來,卻畢竟是以衆欺寡,孟帥縱然討厭一元萬法宗,也無法認同。
劍氣中,那白衣女子一閃,一道封印打中了一個敵人,登時將對方擊飛,三角圍困出現缺口,那女子登時扳回局面。
這時只聽有人道:“凌師華,多年不見,你修爲越發精進,早已超過了浦公勝,爲一元萬法宗之冠。只是如今大勢已定,你孤軍奮戰,又有何益?”
孟帥一凜,暗道:又有人來了,還是個熟人。
只見半空中綻開一團黑氣,走出一個陰陽臉的人來,正是兩界山多先生。他身後還跟着五六個人,一半是界主,可也有兩個少年,只是混元修爲,大概是他的後輩。孟帥在萬印萬法山中可沒見過,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那女子凌師華神色不變,漠然持劍,道:“你這老鬼也來了。人來的齊全。很好,是五方世界聯合起來,要對付我一元萬法宗嗎?我又有何懼?”
那多先生道:“這可是個意外,一元萬法宗獨擎一天,誰會主動挑釁?我們本來不過因緣際會,在這裡迎接一場盛事,卻沒想到被你一元萬法宗陷害,生了同仇敵愾之心,這也算你們自作孽不可活吧。”
凌師華道:“所以我們在家中坐着,你們從四面八方趕來,闖進門來要打要殺,要偷要搶,到最後還是我們的不是?”
多先生哈哈笑道:“我知道凌主不問世事,你們宗門幹缺德事從不叫你。多某也不是僞君子,倘若真是欺上門來,也不妨承認,光明磊落的燒殺搶掠。但這次真不是,你們動手在先。”
凌師華低聲道:“很好,理直氣壯,天下無敵。多說無益,你們上來吧。”
多先生搖頭道:“饅來。凌主不出面,我們自然要讓一元萬法宗從世上消失。凌主出來,我們卻要給個面子。我有一個法子,不必太傷和氣,也能分個勝負,不知你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