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二 一腔熱血灑黃沙
如此大爆發,無疑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衆人的目光隨着水流上升,隨着水流下落,一直到水面平靜下來,衆人還呆立在那裡。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莊師姐。剛剛舉手殺人,冷酷無比的她,這時渾身都發抖,激動地臉色通紅,喝道:“抓……抓到了逆賊首領,給我殺——”一言既出,手中長劍刺出。
盧青忙叫道:“且慢——”心中懊惱,剛剛是小卒,你不分青紅皁白抓了也罷了,現在抓到了逆首,你還殺,耽誤大事
他們驚訝,最驚訝的是孟帥本人。天可憐見,孟帥真是懵然不知,根本不懂發生什麼,剛纔那一幕,簡直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因爲嚇了一跳,他呆了一刻,莊師姐的劍已經到了近前。孟帥反應過來時,銀光已經迫在眉睫。
不好——我命休矣
孟帥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緊接着就是一陣空白。
莊師姐這一劍興奮出手,已經盡了全力,眼見就要刺入敵人身上,突然眼前一花,手中一空,劍已經刺到了空處。
“什麼?”莊師姐一怔,就聽背後盧青喝道:“閣下何人?”
莊師姐回頭,只見背後站着一個英氣勃勃的男子,手中提着一人,正是孟帥。
孟帥驚魂未定,擡頭看時,卻認得提着自己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在假貨店裡見過的那個躺在躺椅上的老錢。
臥槽,我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剛剛那個莊師姐雖說是偷襲,但身手之快,絕對超出孟帥倍餘,至少也是先天以上修爲,更在大荒幾個弟子之上,不愧是雲中城的嫡系。這老錢能在她手中救人,後發先至,遊刃有餘,修爲又要高出太多。
莊師姐要殺的人被人救走,先是大怒,緊接着紅暈滿面,興奮更勝之前,指着那老錢道:“你也是亂黨的人?好極,武功這麼高,必然是核心人物。今天收穫不小,出了窩案了。”
那老錢提着孟帥,把他舉到眼前,微笑道:“真奇怪,我明明不認識你,爲什麼你的血統會這麼純?難道這麼多年,還有流落在外的乾坤血脈?”
聽到乾坤血脈四個字,雲中城弟子同時變色,變得最厲害的,就是盧青和莊師姐。只是莊師姐是興奮,盧青就是恐懼遠遠大於其他情緒了。
孟帥咳嗽了一聲,因爲沒從震驚中緩過來,他實在說不出什麼。
那莊師姐顫聲道:“終於找到了。殺——殺——殺”手中劍光芒一閃,數丈長的劍芒騰起,整個人撲了過去,惡狠狠的刺出。
這時候,那種眼前一花的感覺再次出現,莊師姐這一劍依然落空,然後這一次他的消失並非無聲無息——
“啊——”
一聲慘叫響起,淒厲慘痛,刺人耳鼓。
盧青半邊身子鮮血淋漓,倒在地上,在三步之外,一條斷掉的手臂赫然在目。
老錢眨眼之間,又回到了原地,微笑道:“想要報訊,那可不行。今天我沒興趣陪他們玩。”
衆人聞言,有膽大的多看了一眼,只見那隻斷手裡,還握着一枚玉佩,有人認得是傳訊用的,看來那人就是看見盧青想要報訊這才卸了他一隻手臂。
這一幕卻把那莊師姐震的清醒了,興奮地紅潮褪去,恐懼感從心底滋生出來,她握劍的手也不那麼穩了,顫聲道:“你——你是誰?血影……血影的逆黨?”
衆人這才知道,雲中城要找的是血影的逆黨。可是衆所周知,血影想來獨來獨往,又有什麼逆黨了?那乾坤血脈又是什麼?
老錢悠然道:“猜對了一半。”
那莊師姐喃喃道:“猜對了一半,什麼叫一半?你是逆黨,不是血影的逆黨?還是你不是逆黨……你只是血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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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情緒說的這些話,只是顫抖着指着眼前人道:“你是——血影?”
這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句話了。
緊接着,衆目睽睽之下,她的頭顱離開了脖頸,飛上天空,鮮血狂噴而出。而她的身子要間隔好幾秒鐘,才栽倒在地。
誰都沒看清,這是什麼緣故。
那老錢站在的原地,微笑道:“說的不錯,給你個獎勵。”
衆人驚了一秒鐘,驚叫聲響起。緊接着,有數人四散奔逃。他們都是雲中城的弟子,都知道大禍臨頭,爭相逃命去也。
血影在原地站着,沒離開過衆人視線。
然而,衆目睽睽之下,就見那些弟子跑不了幾步,卻是噗噗連聲,頭腦離開脖子,憑空飛出,一個個到底,每一個倒下,血跡都侵染了一大片土地。
這就是血影的痕跡。
血是殺戮,影是無痕。無影無蹤,卻也至殘至酷。
衆人聽到血影的名聲,剛開始震驚無比,緊接着就是不信,就如聽到什麼都市怪談一般,都覺得無稽。但當殺戮一個個出現在眼前,卻由不得他們不信,那一道道血色的痕跡,昭示着眼前人無可置疑的身份。
恍若夢境。
就如看到神仙下凡一般,衆人眼睛雖然死死盯着血影,卻都覺得不似真的,好像要看出點假來,看着看着,各種不可思議的情緒散發出來,震驚、恐懼、仇恨、敵對、畏縮等等表情,如萬花筒一般出現在衆人面上。當然其中也不乏像封十六那樣把血影視爲偶像的年輕人,眼中冒出了崇拜、狂熱的光彩。
但無論什麼樣的情緒,哪怕是站在雲中城的立場乃至本身就是雲中城弟子的那些仇恨血影的人,也不得不對剛纔那一場殺戮心存敬畏,沒有人知道,剛剛那場靈異一樣的摘頭獵殺是怎麼完成的。
只有孟帥,現在有點想吐。
倒不是他反感血影,想要表示嘔心,他是真的想吐。剛纔高速運動多了,即使以他的身體也承受不住。
在場的衆人,只有他才知道,血影是怎麼動手的。
那都是他親手殺的,每一個都是。
說穿了很簡單,血影的速度,實在是快的不可思議,甚至在人眼的識別速度之上。別人看他在原地沒動,其實他已經動了。他移動到每一個逃跑的弟子身前,親手斬斷了他們的頭顱,然後再去下一個人面前,所有人都殺光了,纔回到原地。
他的速度快到,不但在一瞬間中,移動到了十個人的位置,甚至移動了十次,殺了十個人之後,他回到原地,留下的殘像還沒有消失,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如此快速的速度,可不是隻有速度而已。這種速度對身體的負荷很大,若是持續的高速移動,沒有個好身體,甚至在空中解體也說不定。
孟帥身體還不錯,可是若不是那血影護着他,剛剛移動中空氣的摩擦早把他撕了幾個大口子了。饒是如此,他也頭暈眼花,胸悶欲嘔。身體的平衡感跟不上,別人護着也沒用。
血影雖然出手狠辣,一如傳言所說,但他相貌卻不似傳說中的冷峻,甚至還面帶笑容,笑道:“老呂,今天的買賣賠了。”
那老掌櫃邁步出來,呵呵一笑,道:“不是賠了,是簡直的做不下去了。我十年的買賣啊,你這敗家子。”
血影輕嘆一聲,道:“你還是走吧。”
老掌櫃一笑,道:“走什麼?這麼大年紀了。折騰不起了。這裡是我的故鄉,落葉還要歸根。”抽出柺杖,正當衆人以爲他要離開的時候,只聽噗地一聲,那根柺杖已經倒插入自己的心窩。
血影看着他倒地,便雙目望天,面無表情的默立着。
這時候,老人的屍首發生了奇異的變化。一般人的血流着流着就漸漸稀少,最後凝固,鮮血從他傷口裡越流越多,最後整個身體開始往外冒出血跡,衆人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屍身從血肉之軀化爲一堆鮮血,滲入了土地中。
到了最後,連血痕也往下滲去,紅色漸漸淡去,從外面幾乎看不出血跡,只剩下一片完整的泥土。
血影走了過去,在老掌櫃躺得地方抓了一把土,然後緩緩鬆開,看着沙土從指間漏下,落回原地,嘆道:“身不離土,雖死猶生。老呂,我不如你。”
擡起頭來,血影望着眼前衆人,緩緩道:“老呂是我的老朋友,他爲了隱瞞我的行蹤,尚且不惜身死,你們這些人,活的意義在哪裡?”
衆人本來見到血影,恐懼之中還帶有幾分興奮,但聽到這句話之後,都如同迎頭澆了一頭冷水,全身冰冷。
難道他要……
即使他真要屠殺,也不是不可能。血影的大名可不只是因爲他神出鬼沒,更因爲他造下了無數殺孽。
這時,即使是再崇拜血影,譬如封十六的那種,也開始膽寒。
按理說,這裡還有一百來號人,要是集合起來,也能形成一股力量,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拼一拼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真的如此麼?
想起了當時那一幕幕詭異的殺人場景,衆人都覺得脖子一涼,互相看看,不約而同的往後退去。
這就是第二個無法抗拒的理由——人心散,這裡面每個人都恨不得拿別人當墊腳石,好讓自己先跑,哪還能團結一心呢?
正在這時,血影突然嘆了口氣,道:“算了。今天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們留在這裡三個時辰,然後就自行散去吧。若是那羣烏龜查問,就只管說這裡的情形,還有,替我送他們一句話——乾坤的血脈,是殺不絕的。”
說完這句話,人影一閃,他已經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