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怔,隨即驚異,林嶺的命令不合常理。
畢竟封印就這麼多,能夠組合的選擇也就這麼多,越先挑的人,越佔便宜。若按林嶺的做法,豈不是第一場比賽考的越差,反而更有優勢?
那不成了鼓勵差生了麼?
玄徹眉頭直皺,但旋即鬆開,暗道:是了。這是梅園大人的考驗,精益求精,優中選優。越是強大的人,越能在苛刻的條件下表現出色,才能得到雪山三冷這樣級別的人物認可,都想要輕輕鬆鬆過關,梅園大人怎會垂青這樣的軟骨頭?
想到這裡,他不免信心爆棚,暗道:來吧,越難越好,方顯出我的手段。
旁人未必有他這樣的自信,但不妨礙他們閉嘴,不敢質疑林嶺的決定。
林嶺淡淡道:“宣佈成績。依次上前。”
矛公上前一步,道:“第十名,季長順。”
從隊伍中走出一年輕人,正是季長順。他考了最後一名,當然不會高興,但只要留在這裡,就是過關的,因此也不沮喪。在這些人裡脫穎而出,殺入前十,畢竟也是一個優秀的封印師了。
季長順走到桌邊,低頭一看桌上的封印,眉頭皺起來,露出爲難神色。挑挑揀揀揀選了十多枚封印,退到一邊。
衆人看了他的臉色,心中暗動,暗道:莫非這些封印都很難,不容易組合?
這個猜測越來越得到證實,後面的人上前,臉色越來越難看。有的僵立在臺前,猶猶豫豫不知如何下手。甚至有的就像是放棄一般,胡亂抓了幾個封印就離開。
玄徹不關心前面人如何爲難,在他看來,這些人學藝不精,纔有這些難處,自己上去自然毫無難度,他關心的是自己的名次。
是第一,還是第二?
雖然現在的名次不代表最終的名次,但他如此驕傲,自不希望在任何一個環節落後於人。
這時,就聽矛公道:“第三名,玄徹。”
四周微譁,玄徹本人更是瞠目結舌,道:“第……第三名?我是第三名?”
矛公喝道:“快上來挑選,不要阻擋。”
玄徹恍恍惚惚踏上幾步,兀自不敢相信,道:“第三名,怎麼會是第三名?還有誰排在我前面?”
這個還有誰自然不包括白夢笙了,他對白夢笙超越自己,雖然惱怒,但還能接受。但不能接受其他人更排在自己前面。
白夢笙神色一變,看向孟帥。不比玄徹有些失措,她是頭腦清楚的,自然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只有孟帥沒被點到。那麼剩下的第一,只能是自己和他中的一個。
看來自己之前預感他不尋常,還真是對了。只不知他和自己,誰更強?
玄徹這時也反應過來,不過他現在最要緊的是上前挑選,走到臺前,掃了一眼餘下的封印。
到底蒼鷹之名並非僥倖,在其他人眼中的難題,在他眼裡並非無解。雖然剩下的都是冷僻封印,但在他眼中,頗有可實行的組合,且片刻之內,看出了三組。
這三組雖然有難有易,但也差不太多,要如何選擇,卻是個學問。
這時,玄徹心中冒出一個念頭,暗自冷笑。
不是還有兩個人在自己後面麼?就讓自己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拆毀吧。
想到這裡,他運指如飛,不僅把自己用得上的封印全部拿上,還多拿了好幾個,都是後面幾種組合最關鍵的封印,少了這幾個封印,他相信白夢笙也好,其他人也好,都過不了這一關。
林嶺在旁邊看着,目光冷冷,等到玄徹拿好退到一邊,突然道:“你選了十六個。”
玄徹沒料到林嶺對自己說話,繃直了身子,道:“是的,梅園大人。”
林嶺淡淡道:“勇氣可嘉。”
玄徹一愣,心氣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林嶺道:“他們做十二重,你做十六重,藝高人膽大。”
玄徹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額上冷汗落下,道:“我也……也做十二重。”
林嶺森然看着他,玄徹後退一步,就聽林嶺道:“舉手無悔,既然是自己的選擇,其他他哉?做不成十六重,便算不過。去——”
玄徹臉色蒼白——縱然他封印水平高於儕輩,三天時間哪能完成十六重封印?何況爲了爲難其他人,他選了好幾個不必要的,根本沒有把十六重捏合的構思。林嶺一句話,給他這趟封靈師考覈之路斷了根基。
白夢笙嘴角微微翹起,玄徹想要做什麼,她焉有不知?眼見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心中頗感暢快。
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凝滯了。
矛公大聲道:“第二名,白夢笙。”
在場衆人再次譁動起來,無數雙眼睛看向同一個方向。
不是白夢笙,而是——孟帥。
到此時,誰是第一名,豈不昭然若揭?
這時,有人想起孟帥是第一個答完的,當時衆人都覺得他胡鬧,現在想來,他很可能是全部都會,輕易答完便離場。
如此說來,豈不說明他不但比衆人都強,還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玄徹沮喪之餘,狠狠瞪着孟帥,似乎要把他看透。
不僅僅是衆人在看孟帥,連那矛公也在看孟帥,因爲他除了知道孟帥是第一名,還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信息。
就是成績。
孟帥第一關成績是滿分,只有他知道。倘若他將這個成績公佈出去,就算有林嶺震住,場面也要炸鍋的。
打量了孟帥幾眼,矛公心中疑惑——人丁稀少的北方世界哪裡出來這麼一位少年英才?他是哪家的高弟?
白夢笙接着上前,看着剩下的封印皺起了眉頭。玄徹雖然作繭自縛,但他搗亂的目的達成了一部分。剩下的封印不多,而且一團亂麻,全是不相干的碎片,組合起來難上加難。
遲疑了一陣,白夢笙猶猶豫豫拿了十多個,退了回去。本來十拿九穩的考覈,現在只剩下五成把握。
最後一個,只剩下孟帥。
就在矛公要宣讀孟帥的名字時,林嶺突然開口,道:“你上來。”
矛公和其他人都一愣,沒想到林嶺居然主動開口。孟帥倒不奇怪,走上去。
桌上,只剩下十多個封印,每個封印都冷僻無用,有的人連認都不認得。
林嶺不等孟帥挑選,道:“都拿走。”
餘人暗自倒抽一口冷氣,現在封印雖然剩下不多,卻也有十七八個,而且還是困難無序的十七八個封印,要全部拿走,就是要他在三天時間內封印十七八重,這不是故意刁難麼?
莫非梅園大人和孟帥有什麼舊怨。
孟帥心中明白,林嶺跟自己沒有舊怨,但有心刁難是真。
他暗自嗤笑,數了數桌面上的封印,道:“才十七個,都不夠用呢。”
場中一陣抽冷氣的聲音,不可思議的眼光從四面八方射來——
這小子,居然挑釁梅園大人!
他不知道梅園大人的修爲何等高深,一隻手指就可以把他碾成齏粉麼?
何況梅園大人的脾氣並不好。
林嶺依舊是冷麪冷語,道:“你可以重複,變成十八重。”
孟帥笑嘻嘻道:“那就好。”說着就要離開。
林嶺道:“三日之後若不夠十八重,你自然知道。”
孟帥心中一動,笑道:“知道。我只有一件事不知道,能向梅園大人請教麼?”
林嶺道:“你說。”
孟帥道:“我若用不了三天,能提前出來麼?”
下面衆人已經快受不了了,暗道:瘋了,真是瘋子,連續向梅園大人挑釁,這是嫌活的太好麼?
雪山三絕頂,沒有一個是以寬厚溫和出名的,他們的性情就如雪山一樣,冰冷驕傲,而且陰晴不定,喜怒無常。這麼多年來,從沒有人敢挑戰三冷的耐性,哪怕是僅次於他們的高手。
連矛公都有些緊張,林嶺若發怒,他也難免受到波及,看了孟帥一眼,心道:年輕人有些才華,難免恃才傲物,可是到了這樣狂妄的地步,也就不算人才了,死了也不可惜。
林嶺再次出乎意料,只是淡淡道:“如果你可以。”不再理會他,道:“發印坯。”
矛公出了一口氣,放下點名冊,取出匣子,道:“每人上來取兩個,再領取辟穀丹一枚,依次進入木屋。”
這又是嚴格,要知道一般規矩,每人有三次機會,這回只發兩個印坯,剋扣了一次機會,使得本來艱難的考試越發困難。
衆人拿取印坯,甫一入手,便覺手心生冷,差點要拋下。
矛公道:“這是本場用的印坯,乃冰峰上的萬年寒冰,質地通透,不遜於高等印坯。爾等拿着印坯,速速開始考試。”
這又是一重難度,縱然這印坯質量不錯,但冰的質地到底和玉不同,封印這樣的精細活兒,稍有錯誤便可能滿盤皆輸,何況時間這麼緊,何況封印這麼偏僻,何況只有兩次機會,何況……
種種困難,在每個人心頭籠罩了一層陰影。
孟帥卻是暗自一笑,看了林嶺那毫無表情的面孔一眼,心道:來到五方世界,第一個招呼不錯。雖然看似艱險,但對於以後的武道求索,這不過是咫尺小溝,我又怕他什麼?就以這一刻開始,展開新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