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帥呼了一口氣,靠着牆,差點沒坐倒在地,剛剛甩的那一下,後坐力可是不小。
等到蠟像消失,整個大堂驟然空了起來,好像從華麗的殿宇,一下子變成了鄉間的破廟。孟帥環視了一下,就見神龕上只剩下一個巨大的木頭托盤,那盤子是木頭製成,地下只有一對木託托住,看起來也黝黑不起眼,不知道怎麼支撐一個人的體重到現在的。
那蛤蟆道:“你想什麼呢?看着傻乎乎的。”
孟帥道:“你說田家是不是有病?自己的祖宗死了,也不叫入土爲安,就做了一個蠟殼放在這兒風吹日曬的,叫死者怎麼安寧?就算埃及法老要做木乃伊,也要放在棺材裡,這麼做圖什麼呢?”
那蛤蟆道:“這誰知道?不過你知道這是一筆橫財,老樹知道這是一頓美餐,這不就行了?還管別人的事做什麼?”
孟帥道:“美餐……你確定這是美餐?多少年的老屍體不說,外面那層蠟殼,恐怕也不好消化吧?”
那蛤蟆笑道:“怎麼着?你還替世界樹操心麼?世界樹不比你笨,你吃丹藥的時候都知道捏碎蠟封,世界樹會不知道?”
孟帥聽着他的比喻,甚覺噁心,當下結束這個話題,擡頭看向那神龕上的盤子。
這一看,還真看出不對,孟帥再次上前,仔細看那木托盤——果然,木托盤上刻畫着一個封印圖。
但剛剛孟帥觀察的時候,並沒有看見封印的痕跡,也沒有感覺到封印的波動,想來這個封印術已經破損或者失效了。
封印術也是有有效期的,再高級的封印術也不可能永遠存在——除非用特殊手法的處理過,用完美印坯製成的封印,才能達到傳說當中的“永恆印”。
孟帥手指在盤子下面一捋,果然沾到了一層白色的粉末。那是元玉消耗殆盡之後留下的粉末。從粉末風於的情況看,元玉已經失效了有年頭了,這個封印也有百年不運轉了。
雖然封印已經失效,但能夠珍而重之的留下來的封印術,必定不是尋常之物,值得研究一下。
不過——這個封印是於什麼用的呢?留下那太祖屍身底下,應該是保存屍首用的吧?但這個封印停止百年,那屍首也沒爛啊?世界樹肯收,表示這屍首恐怕還新鮮的很,那這個封印豈不是有他不多,沒他不少?那還值得用珍貴的元玉維持?
孟帥疑惑的看着那封印,越看越是奇怪,突然臉色大變,變得青白甚至鐵青,就像看到什麼奇詭可怕的東西一般。
那蛤蟆在旁看了,道:“你怎麼了?”
孟帥臉色發白,於笑了一聲,道:“沒什麼,呵呵,沒什麼。”放下盤子,臉色依舊發青。
那蛤蟆自然不信,只是不再理會,道:“那你就別光看着了,快去找其他的。”
孟帥沒反應過來,道:“其他的?”
那蛤蟆道:“自然是其他的。這裡不是三座大殿麼?自然是保留着三具屍首。像這樣的好東西,當然是只嫌少,不嫌多。你不拿着,還留着給誰?”
孟帥苦着臉道:“好……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其他的封印……倘若是真的,那也太慘了。”說着抓住蛤蟆,從後殿穿過,直奔另一座大殿而去。
孟帥沒走多一會兒,大殿之前再次來了兩人。
田攸一路到了神殿,始終沒發現一個人影,道:“老祖,這裡的守陵人呢?”他想或許那守陵人就是那位絕代高手,可以出來抵禦強敵,因此有此一問
那老者道:“這裡的守陵人?那就是我了。”
田攸吃驚道:“您?您親自守陵?”
那老者道:“是,這裡的每一株草,都是我親自打理,大殿、神道、石階,都是我親自一寸寸的掃過去,幾十年來日日如此。若不是那羣惡客闖進來,我這幾日還要到掃好幾遍。”
田攸聽了,心中暗道:“這麼說,你和我過的生活也差不多,縱使你比我輩分高,武功強,沒有罪過在身又怎麼樣?還不是如死灰朽木一樣的活着?”
那老者到了殿前,再次跪下叩頭,道:“不孝子弟田凡武,無能守護龍木觀基業,只得驚擾祖先聖駕。請祖宗現身,除滅邪佞,保我大齊天下安寧”說着膝行幾步,從懷中拿出一把花紋斑斕的木頭槌,對着門口一塊木符敲了幾下,再拿出一張黃色寶玉,伸手一捏,一道黃色光芒穿入大門,隱沒在光芒閃爍的殿中。
田攸心中大震:暗道:祖宗保佑——難道是字面上的意思?可是……哪位祖宗在此,還能從陵墓裡爬出來不成?
那光芒隱沒在殿中良久,卻是一片靜悄悄的,毫無異響。
田攸不知端的,那老者田凡武卻是神色越來越凝重,正要再說什麼,突然,就聽外面傳來一聲怪笑道:“啊喲,這裡還有一座山呢。山前堆了這些泥娃娃是於什麼呀?”
田凡武臉色大變,一拉田攸,道:“對頭來了,進去。”
兩人跌跌撞撞進了大殿,就見大殿上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田凡武目露疑惑之色,恍若做夢,陡然之間,反應了過來,慘叫一聲,叫聲尖利之中帶着無與倫比的恐懼與絕望。
田攸被他這一聲也嚇得渾身汗毛倒豎,又見田凡武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忙伸手攙扶,道:“老祖,你怎麼了,可別嚇我。”
田凡武上氣不接下氣的道:“沒有……沒……沒有了怎麼……怎麼回事?”聲音顫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似的。
田攸不知怎麼接口,就聽外面那個詭異的聲音又飄了過來,道:“剛纔我怎麼聽到慘叫啦?這可奇怪了,怎麼我還沒動手,他就自己不行了?可別死啊,死了就太沒意思了,哈哈哈……”笑聲尖利刺耳,就如刮鍋底一般難聽。
田攸運氣,束音成線,喝道:“咄醒來。”
田凡武一震,從慌亂中稍微清醒,田攸已經撲過去,道:“老祖宗,您醒醒。您要是這當口有什麼意外,龍木觀的香火就真的完了。”
田凡武聞言,再次清醒一分,扶着田攸的手站起來,道:“對,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我想想……我想想。”
可是現在確實不是從長計議的時候,只聽笑聲高一聲低一聲,已經從山下一路上來。田凡武臉色變了幾變,突然下定決心,將田攸一拉,道:“小子,田氏興衰,今天就係在你一身了。拿着——”說着拿出幾張玉符。
田攸接過,田凡武快速的吩咐道:“現在你拿了這個東西,分別繞到後面兩座大殿,在每個殿內捏碎一個玉符。在外面等着,倘若有人迴應,就上去先叫祖宗,然後將這裡的情況一一稟明。倘若捏碎了兩個玉符,還是如這裡一般,沒有什麼動靜的話,你……你就偷偷下山去吧,往東走,能走到帝京。咱們這一支田氏的氣數盡了,皇朝的氣數,也就是看他的造化了。”
田攸道:“好,那你呢?”
田凡武道:“我來阻擋他們一陣。”
田攸搖頭道:“我怕您徒勞,他們都是先天高手,又能當得了幾時?還不如一起逃走。”
田凡武道:“你怕我三下五除二給人打趴下?你忒小瞧我……”
正說着,就聽殿外笑聲陰陰,已經到了方寸之外。田凡武推了一把田凡武,道:“還不快走,你要給我陪葬麼?”
田攸心中何嘗不是想跑,這時迫在眉睫,也不再矯情,道:“您多保重。”帶着玉符,就往後殿跑去。
那老者等田攸走後,大步走向供奉桌前,抓起當中的一瓶丹藥,張口就吞服了下去。
緊接着,一股氣勢沖天而起,那老者的身形陡然膨脹了起來,老去的皮膚一寸寸脫落,身體生出紅色的肉皮,不過片刻功夫,已經從一個尋常老人形象,變成了一個鶴髮童顏、身材高大的老神仙。
陰斜花大搖大擺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個形象。
被那老者的氣勢所感染,陰斜花愣住了,道:“喂,是不是我看錯了,這老兒比得上一個先天了?”
葉孚星目光在神龕上一掃,已經看到了倒下的丹藥瓶子,道:“這老兒用了秘藥,這是要拼命了。”
陰斜花嘖了一聲,道:“拼命好啊。我倒要看看,他一個人怎麼拼咱們三條命。”
正說着,那老者虎吼一聲,全身肌肉綻起,人已經撲了上來。
田攸來到左邊的大殿,伸手捏碎一枚玉符,黃光一閃,衝入殿內。
等了片刻,毫無聲息。
這時,前殿打鬥的聲音已經傳來,田攸只覺得額上冒汗,眼見徒勞無功,心中暗道:我就說,一個失敗了,證明這個辦法根本不行,其他的哪有成功之理?我看這事沒救了,第三個大殿也不用去了,還是先逃命去吧。
然而,等他一隻腳邁出門去,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鐵鏈,咬了咬牙,還是往第三個大殿奔去。
而這個時候,一人和一隻蛤蟆,正好邁入了第三個大殿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