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雪藏谷

雪藏谷裡一片歡騰。

人盡言歡,馬騰魚躍。雪藏谷裡已沒有雪,有的是世外桃源。成片成片的桃花像仙女撒下的頭飾,充滿了誘惑和香甜的美。粉紅色就像一條魔帶點染了所有的角落。粉紅色的桃花下是一朵朵人面桃花。

首丘墳。

有雨。

桃花雨。

雨潤大地氣息撒播在每一個人的心田。所有人都看向老祖宗,老祖宗看向小雨點。

“這次怎麼說?”

老祖宗似笑非笑地說。

“什麼怎麼說?”

小雨點一頭霧水。

“你和阿紫的婚事?”

“婚事?”

“你使我族人免除了天刑,自然是我們族人的恩人,你們的婚事自然會受到合族的祝福。”

“我?”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嗎?是嫌阿紫貌醜?”

“不,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我們還很年輕,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匆忙地所婚事定了對我們年輕人也不好!”

“成家立業,自然是先成家後立業,有什麼不好?成家了,無牽無掛,幹起事業來豈不是更有勁頭?”

“我……我還是好好想想,並且要稟告花茹夫妻得知,人生大事,我還是不要這麼早作決定,並且他們教養我一場還是讓他們拿主意的好。”

“說得也是,這樣吧,這婚事呢在這我們這裡就通過了,至於說稟告你養父母那是你們的事,我們狐族全沒有這些規矩,不管如何阿紫從此就是你的妻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至於什麼時候娶她過門你自己決定吧。本來想着今天雙喜臨門,合族要來喝你們的喜酒看來你是不讓我這個老不死的如願了,也好,只這一件事也是值得慶祝的。來!舉起酒杯,爲我們族人逃過天譴而乾杯!……玉瓊冷宮的姐妹們也自今天大赦吧,咳,都是可憐的人啊!”

“老祖宗,玉人她?”

“也赦吧!”

“這?”

“去吧!”

“是!”

“今天到此爲止吧!天也不早了,我們的恩人也受累了,都早早回去休息吧!”

小雨點被安排在了阿紫的閨房,阿紫和姐妹們同住。幾個月來顛沛流離,小雨點第一次睡了個香甜的覺。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小雨點聽到一陣尖厲的梟叫,就像一隻夜行獸在怨天恨海肆意狂嘯。一個激靈爬起來,外面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只餘月光安祥地照在窗臺上。

“哈哈哈哈哈哈……”

窗處一個黑影急速地閃過,接着那聲音又出現了。

小雨點一縱身跳出了窗外,只見一堵黑牆樹立在窗邊,牆上露出一個黑色的嘴巴,嘴巴正瘋狂地笑。

“你是誰,在此作甚?”

“你是小雨點?”

“我是!”

“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能盜得天火!”

“你是誰?”

“隨我來!”

說着就飛快來升上了天空。

小雨點隨後跟上。

剛轉過第一道彎,忽然峰迴路轉,小雨點被那堵牆重重地壓在一個枯井裡。

這井經年累月不蓄水了,井下瀰漫着腐爛和污濁的氣味。最要命的是,小雨點感到胸口一陣發悶,就像一座山擠壓着他,使他喘不過氣來,似乎馬上就要魂斷此處。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我們何怨何仇你要對我如此?”

“怨仇?怨仇?世上事哪有那麼多怨仇?我只問你你是不是男人?”

“我是男人!”

“男人就該死!”

“爲什麼男人就該死?”

“因爲男人都有罪!”

“男人有什麼罪?”

“男人生來就是有罪,誰讓你錯投了胎,記住下輩子不要做男人!”

說着向下的力道更大,小雨點痛不欲生。

“我知道你愛一個人!”

小雨點強忍着悲痛說。

“你說什麼?”

那力道似乎減少了。

“你愛的人是男人,所以你要殺盡天下男人!”

“不錯,我就是要殺盡天下男人!”

“那男人負了你,可天下的男人都負了你嗎?你這樣無端的殺生對那個負了你的男人有什麼影響,他自逍遙自在?”

“逍遙自在?讓他在我肚裡逍遙自在?”

“在你肚裡?”

“在我肚裡,讓他和他兒子團聚去吧!”

“他有兒子?”

“我們的兒子!”

“你還狠心殺他!”

“誰讓他胡亂勾搭?不只殺他,殺盡天下男人,讓你們再做負心漢?這就是你們的懲罰!”

“這位姐姐,請聽我說一句!”

“誰是你姐姐?”

“好,不是姐姐,這位姑娘,能不能回答我幾個問題?”

“要死之人還這麼碎嘴?”

“就算臨刑之人也是可以滿足一個願望的。”

“好,你說,讓你作個瞑目鬼!”

“世上有幾種人?”

“兩種!”

“哪兩種?”

“男人和女人!”

“好,不錯!女媧娘娘當初爲什麼造兩種人,而不是隻造男人或只造女人?”

“問這個幹什麼?我哪裡知道女媧那賤女人爲什麼造兩種人,只造女人豈不是好,少卻了多少是非和爭端!”

“因爲怕一個人孤單!”

“孤單?”

“所以既然女媧造了兩種人,每種人都有權力生存於天地間。”

“這又如何?”

“你認爲女人最想要的什麼?”

“美麗?浪漫?幸福?我哪裡知道?”

“你是一個女人,可惜已失卻了女人的本真,是仇恨充斥了你的內心。其實女人最想要的是男人!”

“怎麼可能?我恨不得殺死天下的男人。”

“你這樣想因爲男人不再愛你了!女人平時穿什麼?”

“當然是衣服!”

“不對!”

“不對?”

“是裙子!”

“這又如何?”

“其實女人穿的不是裙子。”

“哪是什麼?”

“是誘惑!”

“誘惑?”

“如果不是誘惑,每天穿樹皮草葉豈是節省很多,穿長褲大衫豈不是省卻很多是非!”

“就算穿誘惑又如何?”

“所以……”

“所以怎樣?”

“女人天生需要被愛,被關注,需要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說這些是想說之所以那個男人不愛你了,因爲你已經不值得他愛!”

“我天真美麗單純大方爲什麼不值得愛?”

“你現在還認爲你是天真美麗單純大方的嗎?”

“爲什麼不是?”

“好了,你說說你的故事,如果在故事裡你是天真美麗單純大方的我就甘願死在你的手裡再不復多言!”

“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就像今天這樣。我那年正好八百歲,正是懷春的歲數,還對未來充滿着無限的嚮往,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只隱隱約約聽姐妹說那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只要迷上了就會香甜一生幸福一生,又說那是一種**比最厲害的罌粟花果更其惑人心智有多少姐妹因爲她好端端地被打入玉瓊冷宮永世不得出入,我只是好奇,世間還有這樣一種叫作愛情的東西,又苦又甜,又醉又酸,只嘆不能親自嘗一嘗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如此顛倒衆生。

我正在雪藏谷收集雪水好來去煉製花精丸,周圍傳來淙淙的流水聲,和着冰開雪花花繁鳥叫的聲響感覺一切都像是在夢裡。這時候忽然自遠方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遠遠的看來有幾個黑衣人在追一個白衣人,白衣人武功很高,顯然受了重傷,在追打中又有兩個黑衣人被打死,白衣人的血也染紅了雪地,顯然已經不支,眨眼工夫就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上前制止了黑衣了,黑衣人不服,被我打死了。那是我第一次殺生,心中很怕,可是看到白衣人我心中產生了無限的力量。白衣人,黑髮黑眼小嘴紅脣就像話本里說的銀娃娃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如此俊朗的男人。

我一下子看呆了,不知道怎麼辦好。不知過了多外,天空中出現了一道明媚的彩虹,那是白衣人的牙齒,他在對我笑。我興奮極了,不知哪裡來的力量抱起他就回到了我的閨房。

沒有人知道我家裡面來了陌生人,還是個男人。我要爲自己守住這個秘密,連最親近的閨蜜也不曾告知。我心中隱隱有些恐懼,怕別人搶了自己的最珍愛的寶貝。我每天悉心的調治,但他的傷勢卻不見好轉。看着他的笑,看着他強作歡顏我心裡說不出的疼痛。

終於有一天我用我們狐族修煉的魂珠爲他療傷,這是有違族訓的,除非自己的男人,不能用魂珠幫助別人,因爲這是我們比生命更珍貴的東西。但他的傷勢仍不見好轉。在一個像月亮一樣的夜晚,我用狐族祖傳的九尾之法把魂珠輸送到他的體內二十四個時辰,兩天兩夜我寸步不離他的左右。終於第三天我再一次看到了他的微笑。我也羞得躲起來不敢見他。

紙裡包不住火,終於這件事最後還是讓老祖宗知道了。他被叫到老祖宗那裡。他沒有辜負我,最後我們得到了全族人的祝福。他自願留下來成爲我們的上門女婿。我們舉行了最隆重的婚禮。美好的時光總是讓人懷念,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我們夫唱婦隨。

彼此的修煉都得到了長足的進步,他甚至還找到了我們煉修法門的幾個漏洞並加以改進。我們被譽爲全族的神仙眷侶。我們有了我們愛情的結晶。他讀了很多書,他爲我們的結晶取了個名字——失魂。

我不知道爲什麼他要取這樣一個名字,但既然是他取的,我自是沒有意見。可是從那時起我們的結合就埋下了悲劇的影子。他開始時常的不回家。問起來時前言不搭後語。後來乾脆不理不睬。對家裡的事不聞不問。好像家只是臨時旅店,他根本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我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時不時的摔東西,他也更加小心謹慎,好像犯了極大的錯。

終於有一天,我在我的枕邊發現了一個玉簪,我從來不用玉簪,接着發現了一根青絲,後來粉紅飾物越來越多,竟發現一根毛髮,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毛髮是誰的,是從哪裡才能得來的,是怎樣才能得來的。這是我的閨蜜的,這是我們洗澡時才能彼此發現對方這個秘密的。我火氣越大了,感覺我最親近的兩個人忽然一夜之間遠離了我。

那天夜裡,我臉色越發難看。他看我臉色不對轉身欲逃,可是哪裡容得他逃,我就這樣一把抓過來,三下兩下就吞下肚,也許父子通靈失魂忽然哭起來,我也三下兩下就吞下肚,讓他們在我肚裡團聚吧。我們三人一體了。從此就發誓,凡是男人讓我遇到就一律三下兩下吞進肚裡。這件事很快傳開了,接着就被髮配到玉瓊冷宮轉眼兩千八百年過去了,今天終於得見天日,遇到你這小白臉,定然不是好東西,勾搭上我們阿紫,又想做負心漢,讓你負心讓你負心,先弄死你,再三下兩下……”

小雨點心下一陣駭然,想想自己前路並不光明不禁悲從中來,胸中越發感覺憋悶了。

“玉兒,他們並沒有死!”

“玉兒……”那堵牆喃喃自語“誰是玉兒,這名字好熟!”

“我的傻孩子,玉兒是你的名字,你就是天真美麗單純大方的玉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玉兒呆在當地,久久不語。

“我是玉兒,玉兒是我,你是……你是老祖宗!”

“你終於認出我來了,這是你姐姐鳳兒這是你妹妹珠兒還有她的女兒阿紫!”

“阿紫……這是我的侄女,我的女兒……你說誰沒有死?”

“當然是你的夫婿和你的兒子。”

“他們沒有死,我還有家!”

“他們沒有死!當年你修煉到第五層,由於殫思竭慮經常產生患視患聽,你所見的不過是你想像中的假想。被你吃下去的不過是面做的麪人。”

“他們在哪裡?”

“當然在你的家裡等你!”

玉兒聽完就像一陣風一樣飛奔而去。

“你受驚了!我不該留你一個人睡在我房間裡。”

阿紫撫着小雨點的手輕輕地撫慰。

小雨點孰視無睹,口口唸念有詞。

“失魂……失魂……雪也有魂嗎?”

“有啊!”

“失去魂的雪是什麼樣子的?”

“是這個樣子的!”

阿紫的手輕輕的一揮,只見漫天飄起了雪花,奇怪的是,所有的雪花都懸浮在空中,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

“那失魂的人呢?”

“是你這個樣子的!”

阿紫說完就笑起來了,所有人都笑起來了。在笑聲裡,小雨點感覺阿紫是那麼美那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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