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點告別了孿生妹妹,約定以後相見就向着東方的走去,東方,人生有多少個東方,小雨點不知道東方有什麼,但他告訴人生的東方定是有一些自己意想不到的驚喜和桃源。
正走間,忽然前面妖風陣陣,紫氣東昇,一面碩大無朋的鏡子像一面湖擋在了他的前面。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湖水像青凌凌的玉一樣閃發出潔白聖潔的光,他吐了一下,一切都消失了,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寶殿,如此寶相**,就像一個人的夢,他輕輕地走進去,裡面一無所有,忽然前面金光大閃,一團雲霧散後前方出現了一個石像,卻是玉石所塑,閃閃發光,走到前去,只見此像長髮飄飄,裙幅袂袂,一陣風過,露出了光潔白嫩的肌膚,卻是一個綠瑩潔嫩的尾巴。
此像是一個美女蛇。正仔細看時卻是霧氣蒸騰,再也尋它不見。小雨點正自發愣間,卻聽到前方一個婉轉鮮潤如哭如訴如夢如幻的聲音傳來,聽來像慈母的縫針像嚴父的教鞭。待仔細聽時卻是,蘇小雨,你好大膽子,見到本座如此不加參拜。
小雨點一驚,忽然一下驚凌,心下駭然,意識到前面端坐的是女媧娘娘,忙跪下身去。
“弟子蘇小雨有眼無珠,參拜娘娘陛下。”
“免了。”
小雨點不敢擡頭,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個金鼎的四隻腳。殿中的一切充滿了曖昧的氛圍。忽然頭頂上一個聲音傳來,如此如鍾如鼎耀人的耳膜。
“蘇小雨你擡起頭來。”
小雨點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女媧娘娘的眼睛。只見她的眼睛脈脈含情,像一汪秋水,像春水剪朣,像波動像心鳴,卻像一碧大海,望不到邊,看不到頭,猜不透,像情人。
“蘇小雨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嗎?”
小雨點喏喏不敢應,似乎定身了一般。
那雙眼睛似乎能說話,似乎傳遞着萬般風情。
眼睛如火焰,燃燒在他的心底。沒有人應,沒有人敢應,只是一種莫名的感動在流轉在流傳。
“我給你一個夢,一個關於我的關於世界未來的夢。”
小雨點沒有應,因爲他好像知道一切都是一個夢,一個關於上人女媧的蛇的夢。
小雨點看着女媧娘娘的眼睛,他心下忽然感到奇怪,一切如此的奇怪,爲什麼只有聲音在流轉,卻見不到發出聲音的人。那雙眼睛告訴了他一切,因爲眼睛會說話。只見那雙眼睛發射出一種光,那是情意綿綿的,那是三月陽春的,那是五穀豐登的,忽然那眼睛靈活的轉動,如此靈光,如此動人心魄,如此熟悉,如此像人的眼睛。
“那是田露的眼睛?”
“小傻瓜,還愣着幹嗎?”
那個眼睛在說話,在說,小傻瓜。
小雨點打個愣怔,不知所措,卻見女媧娘娘一陣風來,霧氣四合,那個裙裝蛇身的娘娘變成了精靈古怪的田露。田露一下子跳下臺來,抱着小雨點的身子,一下子吻下去,就像春風撫面,就像秋雨露地一樣自然而順意,好像他們是相聚良久,久別重逢的情人。
“你到那裡去了?”
“我。”
小雨點有些口吃,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知道這個是女媧娘娘,還是剛纔是田露。
“我,我什麼,你呀,我在家裡面等了你好久,老也不見你的音訊,所以就來找你了,剛纔見你和那個瘋丫頭一通亂講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我嫉妒死了,如果不是你的妹妹,我一定殺了她。她說這話時,就像說今天我要吃炸面一樣輕鬆簡單。”
“那是我的妹妹啊?”
“所以我纔不殺她。”
“可是你爲什麼要殺她。”
“誰讓她那麼抱你,又親又吻的,你是我的,記住你是我的,從生到死都是我,不充許你親別人不允許你吻別人。”
“好吧。但是。”
“沒有但是,不然,給你好看。”
“田露你怎麼找到我的?”
“是小蝴蝶給我的消息。”
“小蝴蝶?”
“是啊。”
“她受廿頭鳥的迫愛如此深重,她知道你殺死了他的一家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所以一有消息就四散地傳遞到其地方,知道嗎,你是個大英雄了,我能有如此的一個大英雄夫婿感到高興。”
“什麼夫婿?”
“你同意啊,我老祖母說了要許配給你,當着全族的人說的,你可不許反悔,反悔了我就沒臉見人了,所以以後你是我們全族的嬌客,就是今天晚上我們就要拜天地成親了。”
“成親,我?”
“好吧,你不會說就在這裡成親吧,不過,如果你願意,我其實也不會反對,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人,你說呢?”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沒有想要,這個,這個。”
“你不同意成親是不是,好吧,我活不了,我要死,我要死,我要死了,你不許拉我。”
田露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就這樣四歪五斜地走着,走着一歪就跌到地上消失了。
小雨點正自發愣,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他還站在這裡,眼前是一個湖,不過湖的中心正打着旋,正是田露跌交的地方。小雨點輕輕地走向前,湖水溼了他的全身,他的衣服浮在湖面上,他不覺得,他只覺得一個聲音在招引着他,好像在說,往前走,前面有光。他往前走,前面有光。
前面沒有光,湖中有的是湖水,湖水那邊還是湖水。
正走間,忽然聽到一絲綜綜錚錚的聲間,似乎是一個閨怨在彈琴,琴聲悠悠卻恍惚如豆,光若往昔,沒有人告訴他是什麼,他卻從中聽出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夢關於成長關於青春的故事。
他往前走,他看到了光,光若燦花,美若夢幻,他喜歡遠方的光,因爲光給人帶來安靜,心下的安靜,如此沉靜,如此安然,就像剛孕育在母親的懷抱,他是一個安靜的聽話的沉默的孩子,只要有人告訴他怎麼走,沒有人告訴他怎麼走,他自己知道怎麼走,他懷想,他想像,他恐懼,他這樣想的時候琴聲忽然停了。
他仍然往前走,光線卻是越來越亮,他沒有到過陰朝地府,這裡卻是陰朝地府,這裡陰暗潮溼,這裡像一個十世極惡的人呆的地獄,這裡是湖底。
“有人嗎?”
沒有人應。
小雨點看着遠方,遠方沒有路,只有湖水的淙淙地冒着水泡,那是水母在輕輕地傳情,他看着那束光,那束潔白聖經一樣的母性之光,他愛着這束光,他嚮往着,他走向那束光,那光是一種接近心靈的沉靜。
“你是誰,你從那裡來?”
一個聲音來自湖底。
“我是蘇小雨,追蹤田露而來。”
“你是摩天派的蘇小雨。”
“我是。”
“沒想到。”
“什麼。”
“算了,我以爲摩天派會派一個年長持重的人來,沒想到是一個剛出江湖的小娃娃,算了,人各有緣,天意如此,我又何必勉強。”
“你說什麼?”
“好吧,你往前走,走出十里,不要回頭。”
“可是前面沒有路。”
“人生哪裡有路,只要往前走就好。”
“好吧。”
“我想你應該明白,年輕就是一條路,待到年老了,怎麼走都是不歸路。走吧,走吧。”
那聲音如此蒼老,如此讓人懷念,卻不願多說一句話。
小雨點向前走,前面什麼都沒有,卻有光。
小雨點依前光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忽然鐘聲大作,鼓樂齊鳴,小雨點輕輕地向前,發現頭已經探出湖面,這裡是一個集市,集市上有各種人在進行各種交易。
“各位各位,各位各位,我這五色陳香酒是用五千年的紅豆和五萬年的綠鬆調製而成,可以長生不老,可以延年益壽,只要喝了我的酒包管你成爲一個老壽星。”
“那不是和蛇頸龜龍一樣長壽了?”
“蛇頸龜龜算什麼,說得我的師父說過,只要喝過我的酒和女媧娘娘握手是沒問題的,如此可能可以見到十世閻羅。”
“那豈是我們要死了,晦氣晦氣。”
“大家看我的十里一品酒,這殺經過女媧補天時一塊煉石的檢驗,證實我這酒,即使天塌地陷,地老人荒也會長久迷香,散發出直透人心的香氣,男人喝了我的酒可以娶十房仙女,女人喝了我的酒可以迷倒十國男人,所以,各位,我的酒纔是上好的佳釀。”
“各位各位——”
一個小丑模樣的人來到了人圈中央,卻是五短身才,和周圍比起來,自己就像一個烏龜,卻自己穿着一身綠衣服,好像故意告訴別人自己就是一個烏龜。
所有的人目光都集中過來。
“怎麼了?”
“我的一寶啊。”
“什麼寶?”
“各位上眼。”
說着從手中看出一手來。
“這是?”
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他。
“大家知道這是什麼嗎?”
“是什麼?”
“我的第十隻手。”
“神偷。”
“比神偷強七倍,神偷只有三隻手,我是神偷的祖師父的祖師父的二大爺。”
“別在這貧嘴了,你究竟有什麼寶貝?”
“我這寶貝衆位絕對沒有看過,各位上眼。”
只見似乎眼前金光一閃,一個碧綠的東西飛上了天空,然後什麼都沒看到。
“這是什麼?”
“這是一個地毯。”
“地毯誰沒看過。”
“這只是寶貝的前站,各位上眼。”
只見龜人眼睛一閃,雙手一晃,就看到一朵花從眼睛中閃出,花香四溢,散發出一種令人心醉的迷香,迷香過後,從花中又開出另一朵花,花語如醉,在說,看我。
所有人都在看她,看着這朵花。
這是一朵白色的花,花有七塊花瓣,分有七色,七色花在開,人的眼睛一眨不眨,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大聲喘息。
只見這朵花開到盡頭,一陣風來,花中央散發出一團雲霧,霧中仙子出現了,那是一個白膚長髮細腿窄腰小腿紅臍的美女穿着綠衣裳,美女雙目緊閉,星脣微張,胸口一起一伏似乎還在沉睡未醒。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
所有人都有目光在詢問。
“這是無上至寶?”
“也許有人問了這裡什麼寶貝,其實我也不瞞大家,從我這身衣服大家也能猜出一二,我是一個別人眼中下九行當中人,五行八作,既然世間有這一個行當,我不管別人如何看待我,可是我得看起我的這個行業,這也是一個工作,也許是我一生中最光鮮的一個工作,我來自陰間,也許大家不知道,這陰間原是在陽間犯了錯的人,在陰間自願爲愛奴替自己恕罪,也許是自己的親人在陽間犯了錯自己在陰間爲愛奴替他恕罪,哞,這世間的事,這陰間的事,這樣的事情太多了,我見過的也太多了,也不怕大家笑話,我要做的就是這樣的拉皮條的生意,這也沒什麼丟人的。
記得上星期,正是我當班,忽然有一陣風來,直吹得我們玉春樓東倒西歪,直如要散架一樣,風過後,忽然天降祥瑞,一個仙女就飄到我們玉春樓,那時她穿着無縫天衣,金光閃閃,嚇跑了所有人,嚇傻了我們玉春樓的所有當紅花旦,待她說話,每說一句話她口中就吐出一朵蓮花。最後還是我最大膽跑出來跟她說了一句話,只覺得如玉生香,如沐春風,從來沒有如此的享受。
她的到來驚呆了所有人,她的要求也驚呆了所有人,她自言說在陽間犯了天條,自罰在我們那裡爲妓,爲自己恕罪,一切所得皆爲玉春樓所有,爲期三年,卻提出一個要求就是隻爲一個客人提供服務,只服務一個人,如此個性,我生平未見,但人本性本賤,在陰間聽說有個天仙自甘墮落,便如蒼蠅一樣撲向鹹肉,我們玉春樓從來沒有如此爆滿,她卻一個沒有看上。
沒奈何我們也不能勉強,就來此了這個集市,聽說這個集市公買公賣,無論什麼東西皆能有個好價錢,童叟無欺,所以把我這無上寶貝獻上,只要有人願意出高價競買,並且姑娘又同意,便可以把她帶走。“
說着用嘴巴抿了一下嘴脣,所有人在場的人都用嘴巴抿了一下嘴脣。
所有點人目光都看向了那個姑娘,那個姑娘還在沉睡。
“十萬。”
忽然有人出價。
“二十五。”
“五百萬。”
“一千五百萬。”
“五千萬。”
忽然一下靜寂了,沒有人再加價,五千萬可以使一萬個人舒舒服服地過了十輩子。
“五千萬一次,五千萬兩次,五千萬三次。”
“一生。”
錘頭未落將落,忽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在集市傳出。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身上。
“一生。”
這個人又喊了一句,如此清脆如此響亮,好像在用他全部的生命和精力在喊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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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貴人是?”
“小生蘇小雨。”
“你可知我這上好的寶貝價幾何?”
“無價上寶。”
“既然如此,你的一生如何計價?”
“無價上寶。”
“作何解釋?”
“我問你,姑娘自賣自身有沒有向你們索取什麼?”
“沒有。”
“有沒有吃過你們的一粒糧食?”
“油米未沾。”
“有沒有喝過你們的一滴水?”
“滴水未進。”
“有沒有受過你們的什麼恩施?”
“未有。”
“不但未有,記得你說過自從她來到玉春樓,玉春樓知名度大增,人滿爲患,生意爆滿。”
“不錯。”
“既然如此,姑娘不欠你們什麼。”
“不欠。”
“那麼,姑娘自賣自身有沒有說一定要買得黃白之物一錢一兩。”
“沒有。”
“既然如此,只是是有人出價,姑娘同意是就可以買走姑娘?”
“好像是吧。”
主持人有些冒汗。
“一生。”
“你的價格沒變?”
“沒變。”
“好吧,我問一下姑娘。”
主持人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卻見姑娘一雙杏眼微張,惺忪的睡眼一下子放出萬種風情,所有人都感覺姑娘在看他。
“你說的沒錯,姑娘同意了,既然如此她就是你的,你把她帶走吧。”
所有人都是露出失望和不解的神情。
小雨點輕輕地抱過姑娘,取下自己的長袍爲她披上,遮住所有人射向姑娘的目光,消失在人羣。
背後傳來唏噓的感嘆。
“田露,你何必如此自輕自賤?”
小雨點看向姑娘的眼睛,一雙玉珠從姑娘的眼中流出,卻是一粒珍珠。
“你終於來了。”
“我一直都在。”
“可是你不要我。”
“誰說我不要你。”
“我一生下來就有人疼有人愛,可以說集萬千寵愛,可是當廿頭鳥提出用一個姑娘來交換一年的平安時,我的父母祖母卻毫不猶豫的把我交出去,其實關於廿頭鳥的故事我從小就聽過,那是我們作爲女孩子永遠過不去的坎,所以想早點找個如意郎君成親,要麼就會逃不過被當作祭品的命運。
他們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早就知道,可是我一直就幻想一定會有一個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他會踏着七祥雲來救我,他會不去管什麼族中命運大如天,不會管什麼大義,只是愛我,給我一生的幸福,當你把我從廿頭鳥口中救出我感覺我的世界一下子充滿了光明,我以爲我的真命天子來了,可是你拋棄了我,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可是剛從死亡線來回來,死又不甘,不如自輕自賤,既然沒有人愛我,我不如讓他們知道我在過着一種什麼樣的恥辱的生活,然後自殺。
我聽說陰間有這麼個地方,就來到這裡,選擇了最出名的玉春樓,可是來此裡又後悔了,滿世界的**生香,物慾橫流,一想到那種不堪的生活就恨不得要死,可是我既然來此了這裡,又能到哪裡去呢,在我心中忽然升騰出一種希望,以爲你一定像前次一樣救我於水火,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你來了,我的救星來了,我的白馬王子來了,我真高興。“
“傻孩子,我,你的所有親人都是愛你的,他們只是愛你的方式方法不同,怎麼捨得你受此苦難。我們這就去找你的家人。”
“不。”
“爲什麼?”
“我怕他們再次大難來臨再把我交出去。”
“不會了,有我在,沒有人再把你交出去。並且,我們成親也要他們的祝福,你也不希望以後你連個回門的孃家也沒有吧。”
“好吧。我聽你的。我感覺他們都是壞人,只有你,我只要你,只有你是好人。”
“好了,別哭了,我帶你回家。”
“好,我們回家。”
家在一個小小的山坡上,沒有人知道這是他們的家。有時候,家只是一個溫暖的概念,有家的地方寫着溫暖,同樣只有家沒有人,也是一個冷清的空房子。他們回家。
家門前有株竹子,竹子正旺,這裡的竹子開紅花,紅豔豔的花就像情人的脣,召引着想家的人們。
“大小姐回來了。”
他們剛接近竹子就聽到一聲翠**滴的聲音從旁門傳來,小雨點看時只見她一身蔥綠色的衣裙,頭髮上彆着一個綠釵,就你一個鳳凰飛翔在人間。
“這是田碧,我的,我的——”
“我是我們小姐的貼身頭,叫我阿碧吧。”
“阿碧,不,田碧小姐。”
“哇,第一次聽人叫我小姐,真是受寵若驚,還是叫阿碧好。”
“阿碧姐。”
“好了,好了,這個瘋丫頭,最是沒有規矩,以後就叫她瘋碧就是。”
“瘋碧。”
“嗤——”
“小姐你的家教真嚴啊。”
“臭丫頭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小主人救我,小主人救我。”
阿碧一下躲到小雨點身後,緊緊抓住小雨點的肩頭不放鬆,好像一下子要抓到肉裡,指尖上卻有傳遞着一種綿綿的情意,小雨點感覺春風一下吹到了心底,又若一種光彩在沾染到他的夢鄉。他似乎聽到一個聲音在說,小雨點,我的夢中的情人,你終於來到了,我多少閃在夢裡見你,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是不是記得我。
小雨點一驚,不知所措,不曉得剛纔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見到美女本能的反應。
露兒見此似乎大吃一驚,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阿碧見此忙鬆開了手,也不敢言笑,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步不敢回頭地走入內室。
接着就見到衆人攙着老祖母一個把田露抱入懷裡,心肝兒肉地大聲哭喊着。
“聽說找不見你了,我們全族人都很擔心,四下裡派人打聽,後來聽說陰間有一個當紅花旦十分像你特別去打探,如果有人知道我們蛇族有人去那種地方,我們族人還怎麼有臉立足啊。唉,都怪我老糊塗,以後無論再苦再難,也不會讓外人沾指我們的骨肉,你們這些花兒我會像我的心肝肉一樣呵護,即使我們族中只剩一個男人也會是戰死在外敵入侵的戰鬥中。”
說得所有的男人都低下了頭,所有的女人都落下了淚。
“這是我們的恩人吧,快些請進來,傳下話去,今天要擺最上等的席面爲貴接風,今天三喜臨門,要特別慶賀一下。”
“三喜臨門?”
所有人都看向老祖母。
“我們的天仙回來了此一喜,我們的恩人回來了此二喜,我們的天仙和我們的恩人今夜成親此三喜。”
此話一出衆人皆大歡喜,露兒更是羞紅得躲進了內室,小雨點也張大了嘴巴不敢應。
普天同慶。
小雨點記憶中從來沒有喝過如此多的酒,也從來沒有說過如此多的話,他只說得自己的說喝喝喝,在聽別人說乾乾幹,所有人都像英雄一樣看着他,圍着他,像一個個剛開蒙受學的學生聽師長講三字經一般講他大戰廿頭鳥的故事,像處女聽母親訴說房事一樣懷着期待和嚮往訴說他如此在鬼集市救得田露回來。
三更五鼓,夜已深沉。
小雨點不知道如何被人擡着來此了洞房,依稀看到新娘子田露披着紅蓋頭坐在牀國,偷眼看向桌上紅燭,紅燭將盡,她卻沒有添燭的意思,作爲新娘子她不能動,她的蓋頭要由新郎掀起,她就這樣看着自己的紅繡鞋。聽着小雨點深沉均勻的呼吸,心下有些着惱,心下有些害羞,有些期待,她卻不能動,似乎一動就違了什麼,就不能天長地久。沒有人動,一切都很安靜。一切都如此像作夢。新娘子坐在牀邊,滿含深情地看向心上人。心上人沒有動。她眼睛一眨不眨,她怕一眨睛心上人就不翼而飛。
她眨了一下眼,心上人不見了。她懷疑自己的眼睛,她又急切地眨了一眨,心上人不見了。她氣急地一下掀掉紅蓋頭,拿起紅燭照向牀頭,牀上一無所有。沒有人。
也許新郎子早就不見了,也許鬧洞房的人擡來的本來就不是新郎子,也許新郎子在中間被人掉了包,總了新郎子不見了。
田露心下懊惱,不知道怎麼辦。
她想明天她一定會成爲最大的笑話,她的新郎官在新婚之夜不見了,而她卻一無所知。她本來是個任性而剛烈的人,拿起紅燭橫着飛了出去。於是所有人都看到洞房起火了,先是濃煙,接着熊熊大火瞬間把洞房燒個人精光,人們趕到時直看到黑乎乎的一片,沒有新娘子,沒有新郎子。
小雨點喝得迷迷糊糊,不醒人事,直記得被人用經毯一裹就像騰雲駕霧一樣離了地面,他感覺到來到一上溫暖的房間,他下意識地知道這裡是洞房,他今天要和田露成親,卻有心無力,他沒有當過新郎,不知道新郎子應該作什麼,即使知道也無力去作,一切是如此的讓人感覺到迷惑,他睡着了。
睡夢中,他感覺他回到了花茹的房間,自從三歲之後,他就搬出了花茹的內室來到了薰風閣,一直生活到了十六歲才離開了那裡,可是如今他發出這裡是如此溫暖,這裡就是花茹的內室,好像花茹正輕輕地拍着他,他也在花茹的兒歌聲中輕輕地進入夢鄉,輕輕地在夢鄉中醒來。有好些次,他醒來,感覺到花茹仍在拍他,他假裝沉睡,他感覺到一種溫暖,這是來自天性恆定的愛,這是暖洋洋的世間最偉大最不求回報的愛。
他感覺到了這種愛,他享受着這種愛。如今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他感覺有人在拍他入睡,像哄一個最聽話的孩子,在唱着一個兒歌,這個兒歌如此熟悉就像兒童時代曾經聽過的慈母的愛。在兒歌中他輕輕地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地醒來,他仍然不願醒,拍打他的打仍在拍着他,就像慈母在哄着孩子。他沉醉着。忽然感覺那雙手有些異樣,雖然仍然是如此的溫婉,如此的溫柔,卻做着拍打以外的動作,這雙溫柔的手在輕輕地解着他的衣服,那麼自然,那麼順理成章,好像一個慈母在爲孩子解衣讓他去洗浴。
他輕輕地睜開了雙眼,發現已經晚了,他的衣服已經全裝脫了下來,他就像一根白色的蠟燭,沒有任何的掩飾的被人剝離開來,暴露在空氣裡,他的臉一下子紅了,雖然他不經常臉紅,可是一種紅色的血襲上他的心頭,心上的血涌上他的臉,他的臉紅了,接着紅的是身體的其他部位。
“好奇怪啊。”
一個柔柔的聲音響起,就像五月的風吹奏一曲心動的歌。
小雨點下意識地擡頭髮現一個少女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好像在賞玩一個最有趣的玩具,好像在觀賞一個藝術品。
“爲什麼好像和別人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小雨點脫口而出,卻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動彈,似乎自己中了一種極濃的迷香。
“我聽說你是玉人極品,所以偷來看,可是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我洗澡的時候也看別人洗澡,可是她們和我是一樣的,可是你爲什麼不一樣,好奇怪啊。”
聽她聲音,小雨點一下子悟出了,這是阿碧。
“有什麼不一樣。”
“我爲什麼沒有喉結,等一下讓姐妹們都來看一下。”
阿碧道。
“什麼?”
小雨點一聽自己要被人當標本展覽大驚,被一個人看過也就罷了,還要被很多人看,還要被人評頭論足,不如讓他一頭撞死算了。
“怎麼了,如果你答應我一件事就可以不讓別人看。”
“什麼事?”
“以後一生只許讓我一個人看。”
“你說什麼?”
“你以爲我什麼都不懂?”
“你懂什麼?”
“今天是你和我們大小姐的洞房花燭夜。”
“是。”
“在洞房花燭夜你要對大小姐怎麼樣就對我怎麼樣並且以後只許對我一個人怎麼樣。”
“你胡說些什麼。”
“好吧,我去叫人來觀賞觀賞。”
“不。”
“你答應了。”
“好吧。”
“你會不會跑了。”
“我不跑。”
小雨點有些苦笑不得。
“你告訴我你給我吃了什麼。”
“沒吃什麼。”
“沒吃什麼怎麼動不了?”
“那隻不過是我的膽。”
“你的膽?”
“是啊,我們蛇,最重要的就是膽,我們修煉的就是我們的膽,我們看重我們的膽,就像處女看重貞操一樣重要。”
“你讓我吃了你的膽?”
“沒有吃,只不過你的身體裡暫時休息幾天,你只要答應了我自然恢復你的自由。”
“我答應你了,你恢復我自由吧。”
“你答應了我什麼?”
“我要一生一世陪伴你,不陪伴別人。”
“不成,要十生十世,十個輪迴。”
“好,我要十生十世陪伴你,不陪伴別人。”
“這還差不多,你起來吧。”
“謝謝。”
小雨點這樣說着發現,阿碧也穿戴齊整頭披蓋頭一臉含羞,就像新娘子一樣坐在牀頭。
“阿碧。”
“嗯。”
“你在玩什麼鬼八卦?”
“沒有啊。”
“還有你在幹嗎?”
“我現在的樣子,問你一話你現在本來應該在哪裡?”
“在洞房裡。”
“是啊,如今你仍然在洞房裡,只不過新娘子換了。”
“阿碧。”
“嗯。”
“我是說剛纔。”
“你想反悔。”
“我只想說。”
“你把我的蓋頭揭掉再說。”
小雨點揭掉了阿碧的蓋頭,果然人美如玉,玉生香。
“你說吧。”
“我想說。”
“是,夫君有何吩咐,賤妾一定照辦。”
“什麼夫君賤妾一大堆的。”
“我們現在在洞房裡,你揭開了我的蓋頭,我們自然是夫妻。”
我是說。
“是,夫君有何吩咐,賤妾一定照辦。”
“我不說了,你來說。”
“今天天氣不錯。”
“天氣不錯。”
“如今三更五鼓,夜已深沉。”
“我去打更敲鼓,你在此歇息。”
“你,你到哪裡去?”
“你不是說要聽我的嗎?”
“閨閣之內自然聽你的,閨閣之外當然我說的算。”
“好一個閨閣之外我說的算。”
一個紅豔豔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聽來就像紅通通的太陽照向人間。
“誰?”
“過路人。”
“過路人少管洞房事。”
“洞房,好,我借問一下這新郎子從哪裡來?”
“這,你管不着。”
“是從別人那裡撬來的是不是,既然如此我是不是也可以撬走。”
言語之下,好像把小雨點當作奇貨可居。
“有本事就來撬。”
“好。”
話音剛落,只聽四周的一切格格作響,房子憑空消失了,他們坐在一片荒草野地裡。他們還是一個新娘裝,一個新郎相,如此的滑稽可笑。
“誰膽大包天敢如此戲弄於我?”
“紅裝。”
一個紅裝素裹的姑娘從一棵紅楓樹後走出,只見她蓮蓮款步,亭亭玉立,如一株秀色可餐的紅玫瑰,又臺一個紅裡透香的蘋果,油油的閃人的眼。
“紅裝,你是紅裝?”
阿碧露出驚恐的神情。
“怎麼不像?”
阿碧的雙手一扯鳳冠霞佩,倒退了幾步一下如離箭消失在遠方的叢林中。
“小女子紅裝給貴人請安了。”
說着一福身,若楊柳擺動,十分優雅地低下身去。
“不敢,小生還禮。”
“早聞貴人大名,如今得見,真是名不虛傳。三生有幸。”
“有問姑娘尊姓大名。”
“我叫田紅,但大家都叫我紅裝,因此我也成了紅裝,你就叫我紅裝吧。”
“紅裝,蠻奇怪的名字。”
“是啊,我也感覺新奇,因爲我愛穿紅衣服,當然也由於我的職業。”
“你的職業?”
“我其實是紅娘。”
“紅娘?”
“就是月老的角色,我是我們狐族的專職紅娘。”
“不知紅姑娘來此有何貴幹?”
“聽說今天是你和露兒姑娘成親的日子?”
“不錯。”
“你知道爲什麼好端端的你們入了洞房到最後卻被人攪了局?”
“不知。”
“因爲沒有我紅娘作保。”
“作保?”
“是啊,如果一樁婚姻沒有保人,沒有媒人,就是一樁名不正言不順的婚姻,也不知道我們老祖宗是高興得過了頭還是見你可此人才難得竟忘了這一層匆匆地爲你們辦了喜事,沒有請我作保,當然幸福路上關山重重。”
“你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因爲露兒。”
“露兒怎麼了。”
“露兒見你不辭而別大發小姐脾氣,燒了洞房上空靈洞修煉去了。”
小雨點聽了心下竟然有一絲輕鬆。
“你說怎麼辦?”
“怎麼辦?”
“當然老祖宗請到我來成就你們的好事,所以我就來了,剛纔見到那個瘋丫頭不三不四的調戲於你就把她趕走了。現在你和我回去吧。”
“回哪裡?”
“當然是空靈洞請出露兒來成親啊。”
“這?”
“怎麼你又悔婚了。”
“不是,不過,我想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人生大事,還有什麼比這件事重要的,俗話說,終生大事,這難道不是一輩子中最重要的事。”
“好吧,不過。”
“不過什麼?”
“我不知道空靈洞在哪裡?”
“我知道。”
說着紅裝就撕過一塊浮雲,輕輕地比劃兩下這雲朵就變成了最嬌豔最美麗端莊的衣賞,紅裝就籠罩在一片白紗裡。
“上來吧。”
小雨點輕輕地走上空中。
天空中於是出現了最輕盈靈巧的小船兒,小船在飛翔,紅裝緊緊地抓住小雨點的手,小雨點一躲再躲直到無處可躲,祥雲在白棉花中穿行,遠遠看去就像一對神仙眷侶在做人間旅行。
紅裝穿着紅衣服就像一團火焰,小雨點一身白衣就像冰,冰火相依,相依相隨,火冰相偎,讓人遐想。
不知過了多外,天空中忽然閃現出一道七彩的虹,虹光普照,就像七彩的夢,夢幻如此真實,讓人記起最真實的關於心動的往昔。往昔裡有花,花伴蝶,蝶戀花,蝶舞如此輕靈,就像輕盈的溫存,又像溫柔的風,風哄瀑浪,讓人記起那些夢中的時光。
時光裡有小屋,小屋是白色的,白色的小屋散發出白色的光,光從屋中散出,那裡是人快樂極處的源泉,泉在涌動,涌動的液體和光影一起向着前方飛騰。在天空中留下令人心怡的倩影。倩影包裹了白屋,白屋是人的夢。
“喏,到了。”
紅裝輕輕地說,小云舟按下雲頭,兩人輕輕地從小云舟上下來,就像剛旅遊回來。小雨點懵懵懂懂地跟在紅裝的身後,就像小弟弟跟着大姐姐,姐姐的話永遠是對的。
“你請進。”
小雨點沒有問爲什麼他要先請進,既然是請進就請進。
小雨點進了白色的房子,這是一個普通的房子,房子有窗,窗下有幾,几旁有椅,椅上有一人,是田露。
“你好,田露。”
沒有人應。
“你好,田露。”
沒有人應。
小雨點納悶地看向大姐姐紅裝。
紅裝沒有應,因爲沒有紅裝,紅裝明明跟在小雨點身後如今卻看不到她的身影。
“紅姐姐。”
小雨點焦急地叫着。
“這裡沒有紅姐姐,只有露妹妹。”
小雨點驚訝地回頭發現田露輕啓朱脣,竟是在和他說話。
“你好,露兒。”
“誰是你的露兒?”
露兒的聲音冷若冰霜,就像冰凍三尺的寒雪,輕輕顫顫地激盪人的心田。
“你不是田露嗎?”
“這裡只有露珠居士,施主有何話說?”
“這裡是哪裡?”
“你來這裡難道不知道這裡是哪裡。”
“我原本和紅姐姐一起來的,她忽然不見了。”
“她要帶你去哪裡?”
“說是你修煉的空靈洞。”
“這裡就是空靈洞。”
“可是這裡明明是個白房子。”
“誰說的白房子不能叫空靈洞?”
“你爲什麼在這裡修煉?”
“我爲什麼來這裡難道你不知道?”
“我。”
“你什麼?”
“我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你也沒必要對不起,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我們互不相識,只希望你記得以後莫忘記你許你的心願。”
“我許了什麼心願?”
“你說以後不讓我受傷。”
“我不讓你受傷,不讓你受傷。”
“你記得?”
“我記得。”
“你記得那麼知道現在應該怎麼做?”
“我當然知道應該怎麼做。”
小雨點說着就頭也不回地走向了門口。
“你回來。”
身後的聲音如此惶急,就像被鬼追一樣。
小雨點回來。
“你到哪裡去?”
“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可是我在這裡,你答應過不讓我受傷。”
“我答應過不讓你受傷,可是你不是你。”
“我是誰?”
“你是紅姐姐。”
“嗤——”
紅裝笑出聲來,一臉莊色的露兒也一下子變回了紅裝。
“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沒有看出來。”
“可是你認出來了?”
“我是聽出來的。”
“你聽出來的什麼?”
“我向露兒承諾,卻沒有用這樣的方式承諾。”
“你怎麼承諾的。”
“閨閣之事,莫甚於畫眉者,此間事不足外人道也。”
“連我也能說?”
“連你都不能說?”
“我是媒人。”
“誰說的。”
“我說的。”
“你不信。”
“我怎麼信?”
“好吧,露兒在天堂,你相信嗎?”
“我相信。”
“爲何?”
“她愛的人尚在人間,她在哪裡都是在天堂。”
“你如此自信,心有靈犀而已。”
“你去吧。”
“到哪裡去?”
“去天堂找露兒。”
小雨點去了。
似乎身後傳來壓抑的哭聲。
一個人出現在紅裝的背後,這個人一身黑衣裳,全身上下都罩在黑裡,一雙黑色的眼睛看向紅裝一聳一聳的慟哭的身子,想用手撫慰他的心傷,卻是停在了空中。
“我哪點錯了,爲什麼每次都不成,爲什麼我全心地成全別人卻沒有一個人成全我,看着別人成全成對,爲什麼我卻只能孤守燈影。”
“你是個好人。”
“我不要聽。”
“你是個好人。”
“我聽了八百遍了。”
“你?”
“我什麼。”
“你是個好人。”
“如果你認爲我是個好人你就代替我把他追回來。”
“要死要活?”
“死的有什麼用,要死的八百八千八萬個我也有了,哪像你死人一個。”
黑衣人身子一顫,終於什麼也沒說一陣風一樣消失在黑暗裡。
小雨點往前走,累了就睡在地上,渴了就揭個樹皮,還好一路上樹皮很多,沒有人的時候他就思考天堂在哪裡。
“天堂在哪裡?”
他這樣想的時候,天空中就飄來了一片烏雲,烏雲壓頂頂欲摧。
“你好,烏雲先生,請你告訴我天堂在哪裡?”
如果這裡有外人一定會笑他一定是瘋了。
他沒有瘋,小雨點也沒有瘋,瘋的是地上的小草,小草疾急地衝馳,他的腰是彎的,他的頭的擺的,可是他的心是綠的。
“你好,小草先生。”
小草沒有回答,他在搖頭擺腰。
小雨點也學着搖頭擺腰。
烏雲愈濃了,沒有人告訴他烏雲濃了該怎麼辦,人生的烏雲何其多,他都是昂揚面對。他面對。知覺告訴他烏雲沒有惡意。
他這樣想的時候,他已經暈頭轉向了,待他醒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呆在一個十分狹小的木盒裡,四周被黑色圍着,透不過一絲光。
“老兄,我們無怨無仇爲何如此?”
沒有人應。
他呆在木盒裡就像呆在地獄裡,人生中最殘烈的地獄是思想的地獄,地獄的一種是他人即地獄,地獄的二種是愛即地獄。很不幸,小雨點陷在這兩種地獄裡。
小雨點想清了這兩點就釋然了,因此一切苦難在瞬間消失了。
不知過了多久,小雨點聽到外面傳來輕輕的對話。
“帶來了吧?”
“帶來了。”
“拿來。”
“拿來什麼?”
“紅主人交代的。”
“紅主人交代的是帶給她。”
“她讓我先保存着。”
“我只信她?”
“她只信我。”
“你不配。”
“你不記得上次我們一起,她給誰做的飯,她給誰煮的酒,她給誰做的鞋她——。”
“夠了。”
“拿來。”
“死去吧你。”
小雨點聽到外面刀光劍影,不知過了久。忽然聽到一聲尖叫,啊。
是有人受傷,不知是烏雲還是小草,或許是其他人。
“出來的吧,我知道你早醒了。”
小雨點一頂木盒蓋就鑽了出來。
“好一個春秋大夢。”
“果然是個材料,怪不得人見人愛。”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嚇了小雨點一跳。小雨點輕輕地回頭發現站在面前的是一個包裹的像棕子一樣的人,臉上的皮肉也一條白一條花就像刻意燙過。
“你是?”
“我是花姥姥。”
“花姥姥?”
“不錯。”
“你怎麼在這裡?”
“紅姑娘吩咐,我自當遵命。”
“你是說紅裝?”
“在我心裡她是天仙娘娘。”
“她是長得蠻漂亮的。”
“叫天仙娘娘。”
“好吧,天仙娘娘。”
“你知道嗎?”
“知道什麼?”
“天仙娘娘喜歡上你了。”
“那又如何?”
“你做好準備了嗎?”
“什麼準備?”
“死。”
“爲什麼要死?”
“被她喜歡上就要死。”
“誰要我死。”
“我。”
“你爲什麼要我死?”
“因爲天仙娘娘只能喜歡我,不能喜歡別人。”
“可是她喜歡我。”
“所以你要死。”
“我死了她仍然不喜歡你。”
“她喜歡的人死光了就會喜歡我了。”
“你太自作聰明瞭。”
“現在的人能做到我這樣就很不錯了。”
“你還自我陶醉。”
“至少我還沒有隨便殺人。”
“你沒有。”
“我只殺情敵。”
“你能殺我?”
“但你可以選擇你怎麼死。”
“就躺在這棺材一樣的木盒裡憋死就挺好。”
“我成全你。”
小雨點又躺在了木盒裡。
“你死了嗎?”
“還沒有呢。”
“我給你十天時間,你死了,我就送你到娘娘那裡去,看你死了,我想她就死了這條心。”
“十天我未必就死。”
“這由不得你。”
話音剛落,小雨點就感覺全身燥熱,四周傳來必必剝剝的火焰燃燒的聲音。小雨點把全身縮在書形劍裡,十天十夜。小雨點睡了十天十夜。
小雨點醒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是那麼安然,他躺在一張平滑的牀上,窗外花開九朵,窗內鳥語花香,一個花香一般的聲音傳來。
“你醒來了?”
是田露。
“露兒。”
“嗯。”
“我們再也不分開。”
“嗯。”
小雨點緊緊抓緊露兒的手,好像失去了她就失去了整個世界。
“剛纔你到哪去了?”
“我一直在你身邊。”
“可是我沒看到你。”
“你一直在作夢。”
“夢?”
“嗯,夢。”
小雨點看着露兒,看着她露出露珠一樣的笑容,就像香甜的早晨的露珠,那麼清,那麼純,那麼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