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餓死鬼投胎啊你。”大牙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掄圓了胳膊，啪的一聲打在小牙的後脖頸上。
小牙慘叫了一聲，腦袋直接被拍的砸在桌上了。
我無奈的拉住大牙：“你這是何必呢？一碗湯而已，喝完咱們再盛嘛。”
“就是啊，喝完再盛啊，你這沒眼力勁的，幹嘛去喝胡老哥的？”大牙指着小牙大罵：“胡老哥幫你擡了箱子，到頭來你還要喝他的湯，你腦子裡都是漿糊嗎？你就這麼報恩的？”
小牙被罵的不敢還嘴，一直低着頭，兩眼死死盯着桌面。
我看的於心不忍，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說：“小兄弟，你幫我盛碗湯好不好？”
我倒不是想要支派小牙幹活，只不過看他可憐兮兮的，想要找個由頭，讓他先從哥哥身邊逃開而已。
小牙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偷偷地看了看大牙，似乎在詢問他的意見。
“還不快去？不情願啊？”大牙嫌棄的看了小牙一眼。
小牙像是聽到聖旨了一樣，一溜煙的跑了。
“媽媽的，真不成樣子。要不是我親弟弟，我就掐死他了。”大牙餘怒未息，仍然罵罵咧咧。
雖然接觸的時間很短，但是我能看出來，大牙待人熱情，不然的話也不會邀請我來黃老頭這裡避雨。但是與此同時，他也脾氣暴躁，一路上罵了自己弟弟無數次。不過越是這樣的人，越講義氣，胸無城府，可以放心的相處。
想到這裡，我心中一動，忍不住又開始打探壽禮的事情：“你們這口大箱子裡的東西，應該挺貴中吧？”
“嗯？”大牙愣了一下，然後嘿嘿一笑：“莊稼人的東西，在你們眼裡不算什麼。不過讓我說嘛，是挺貴中的。話說回來，就算不貴重，黃老頭也不能見怪，下這麼冷的雨，咱們兄弟大老遠擡過來，情分也值錢嘛。”
“這倒也是。不過……你們和黃老頭什麼關係？怎麼送這麼重的禮？還是這裡的風俗就這樣？”
“胡老哥，不瞞你說，這箱子裡的東西，放在我們家，都是稀罕物件。我們兄弟不知道省吃儉用多久才能買一樣。咱們爲什麼肯送給黃老頭呢？那是因爲這老頭救過咱們的命啊。”
大牙說到激動處，不由得眼圈發紅，聲音顫抖。他把碗端起來，想要給自己灌上一口，以湯代酒，壓壓情緒，誰知道端起來才發現，碗已經空了。
“傻小二，給我也來上一碗。”大牙衝遠處喊了一嗓子。幾秒鐘後，傳來小牙悶聲悶氣的回答聲。
“唉，胡老哥，你想不想知道，黃老頭是怎麼救咱們的命的？”大牙咂了咂嘴，目光迷離，像是在回憶往事。
而我點了點頭，配合的問了一句：“是怎麼回事？”
“唉，怎麼說呢？那也是在幾年前了。”大牙看着從雨布上滴下來的一串水珠，幽幽的說：“那時候我和我兄弟還年輕，不知道深淺，出去玩的時候，惹到了一個狠人，那人兇得很吶。拿着兇器，不分青紅皁白就追我們，要把我們給殺了。”
大牙說到這裡，兩眼瞪得滾圓，臉色有些發白，似乎當日那恐怖的情境，現在想起來都心有餘悸。他長舒了一口氣，用手比劃着說：“我記不清楚是刀還是劍了，也許有這麼長，也許比這個還長。唯有一件事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月亮正明，那兇器閃着白光，照的我的眼睛看不見人。”
“嘿嘿，胡老哥，我也不瞞你，從那天開始，我的膽子就算被嚇破了，看見亮光就害怕。不僅不敢白天出門，就算是晚上，看見強光也嚇得哆嗦。”
我聽到這裡，才明白爲什麼這倆人半夜擡着箱子，卻不準備照明工具，原來有這麼個原因。
“唉，那天我弟也笨手笨腳的，摔倒在地上了。我平常對他拳打腳踢，可是畢竟是親兄弟啊，哪能看着他死？只好停下腳來，回頭去拽他。誰知道那狠人手腳也快，轉眼就到跟前了，一道白光閃過來，我知道這次死定了。”
“誰知道，我閉着眼等了一會，卻沒有死。反而聽到耳朵邊上有嗚嗚的風聲。我睜開眼睛一看……你猜怎麼着？是一個老頭，左胳膊下邊夾着我，右胳膊下邊夾着我弟。他帶着我們一路逃命啊。那老頭就是今天過生日的黃老頭嘍。”
我好奇的問大牙：“那麼……要殺你們的那個狠人呢？”
“嘿嘿，這個我後來也問過。黃老頭說，他其實早就看見我們兄弟倆了。但是那狠人太厲害，他也不敢過去跟他一對一的打架。所以趁着狠人舉刀的時候，把他的眼睛給迷住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打架先封眼。這裡正拼命呢，忽然眼睛看不見了，狠人再狠也得心慌啊。所以他當時扭頭就跑，一邊揉眼睛一邊向回走，唯恐我們兄弟倆趁機報仇。這樣一來，黃老頭就帶着我們兄弟倆逃了。”
大牙拍了下大腿：“你說說，我們能不感激黃老頭嗎？這是救命的恩情啊。別說這箱子裡的東西了，就算黃老頭要我的命，我也得給他啊。”
“哈哈，老弟，你還真是講義氣。”
我在棚子裡坐了一會，雖然沒有再被雨淋着，但是身上的衣服始終沒幹，仍然覺得涼嗖嗖的，正好聽大牙講往事，轉移一下注意力，所以刨根問底的問了一句：“那個狠人，是什麼來路？爲什麼要追殺你們？”
“這誰知道呢？”大牙攤了攤手：“也許是人販子，也許是煞星下凡。也許是和老婆吵了架，出來殺人泄憤的。”
正說話的時候，周圍吃飯的賓客忽然停下嘴了，都轉過頭去看屋門口。
我隨着衆人的目光一望，看見從屋子裡走出來一個老頭。這老頭鬍子眉毛全白了，再加上一頭白髮，就像是古畫上的老神仙一樣。
“這就是黃老頭。”大牙附在我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而我點了點頭，上下打量黃老頭。
“各位鄉親，多謝你們今天來給我老頭過生日了。過意不去，過意不去啊。”黃老頭站在臺階上，笑眯眯的看着我們。
“不用謝，不用謝。給老爺子過生日是不假，其實也有一多半是想來喝你的湯。”也不知道是誰搭了一句話，惹得大夥哈哈大笑。
“黃老頭年輕的時候得到一張菜譜，照着菜譜熬湯，好喝的很，十里八鄉都出了名了。就是咱們現在喝的湯。他又熱情好客，無論誰來了，都給盛上一碗，所以老頭的朋友很多。”大牙見我一臉迷惑，主動在我耳邊解釋了一句。
而我點了點頭，心想，原來想喝湯的話，並不完全是一句俏皮話。只不過不知道這湯是怎麼熬出來的。黃老頭雖然慷慨，但是也未必肯把食譜告訴別人，畢竟這東西運用得當，也能發大財。
我看着破敗的院子，正在神遊天外，盤算着怎麼幫黃老頭髮家致富的時候，小牙終於回來了。
他端回來兩碗湯，輕手輕腳的放在桌子上，就戰戰兢兢的立在旁邊，也不敢出聲。
大牙一直看着黃老頭，倒不知道自己弟弟回來了。
我看見有人拿着一個黃綢子包好的一個盒子走上前去，把盒子遞給黃老頭：“老爺子，這是我從土裡挖出來的靈芝草。你吃了它，活上個千八百年的。”
“哈哈，我歲數也不小了，再活上千八百年的，那怎麼得了？沒準哪天就過去了，你這仙草是好，救不了凡胎的命啊。”黃老頭滿面紅光，把禮物接了。
“老爺子歲數是不小了，但是身子骨硬朗啊。正所謂，老而不死是爲賊。有道是，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有個長着兩撇小鬍子的男人在下面接腔，不過說的不倫不類的，大家一通笑。
黃老頭也不惱，摸了摸白鬍子，搖了搖頭：“不行了，最近身子骨是不行了。”
“身子骨不行了，還是那方面不行了？我可是看見了，前兩天你還娶媳婦呢，難不成，新娘子在牀上埋怨老爺子了？”又是剛纔那小鬍子，沒大沒小的調侃黃老頭。
鄉親們和黃老頭都不在意，似乎覺得這很正常，仍然笑呵呵的開着玩笑，這期間不斷有人送上壽禮，而黃老頭一一笑納。
我在下面看的有點發愣，無奈的笑了笑，對大牙說：“黃老頭這麼大歲數了，給他編排瞎話娶媳婦，又說他牀上不行，是不是不太好？”
“嘿嘿，這可不是咱們瞎編的。”大牙奸笑了一聲：“這老頭哪方面都好，就是有一樣：好色。看見年輕姑娘就拔不開眼，你別看他七老八十，頭髮都白了，實際上精壯着呢。剛纔那小鬍子說的，都是真的。”
我聽了這話，嘴巴都合不攏了。
八十歲御女成胎的事我不是沒聽說過，可那都是小說裡面寫的啊。難不成……今天還真的見到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