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了一聲,對錢院長說:“沒錯,我不知道他是神是妖。但是有一件事我可以確定。請他出來,我還有機會活。不請他出來,下一波厲鬼我恐怕就扛不住了。”
錢院長想了一會,點了點頭:“好吧,我聽你的。”
他擡起手腕看了看錶,沉吟了一會說:“馬上就要天亮了,我聽說天亮之後,邪祟是不敢鬧事的。這樣吧,你先休息一會,吃點東西睡一覺,等到了晚上,我帶你去找守護者。”
我點了點頭,就被錢院長帶到了一個房間。
精神病院別的不多,房間倒有很多。但是躺在這種房間裡面卻不大容易入睡,誰知道這張鐵牀上面曾經躺着誰?也許是精神分裂,也許是抑鬱症……
在這種屋子裡睡覺,做的夢也格外的有想象力……
雖然抗拒,我終究還是進了一間病房,而且很快睡着了。沒有別的原因,在我看來,鬼魂比精神病人要可怕。
我這一覺睡到了下午,從牀上爬起來,神清氣爽。我曾在導引術中看到,說練氣到一定程度,可以不用睡覺,只要真氣運行一個周天,自然神清氣爽,疲勞盡消。
但是我顯然還沒到這個程度,所以老老實實地做個凡人吧。
房門打開,我頓時看到了小孫的臉。孫醫生滿臉堆笑,一副討好的樣子。我看到他身穿白大褂,手裡還捧着一個藥盒,看到我之後嘿嘿一笑:“胡先生?”
那副模樣,像極了哄小孩打針的護士阿姨。
我向後退了一步:“孫醫生,你想幹什麼?我早就說清楚了,我沒有病。”
小孫連忙把藥盒塞進衣兜裡,乾笑了一聲說:“我知道你沒病,你早就被我治好了嘛。胡先生,說起來是我救了你呢。”
我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問:“你今天來這裡想幹嘛?”
“唉,我呢,覺得胡先生講義氣,有身手,是一個好漢,和我是同道中人吶。”小孫搓了搓手,一副見到知己的樣子。
我差點吐出來:和你是同道中人?我有那麼猥瑣嗎?
“咱們既然是好朋友,那我就有話直說了啊。”我不知道小孫是怎麼在一秒鐘內把我們從醫患關係昇華到好朋友關係的,不過也姑妄聽之了。
“胡先生,你和林小姐是不是挺熟的?其實這幾天我觀察了一下,發現你對林小姐只是朋友之情,並沒有別的意思。所以我斗膽,請林先生給我一個機會。”小孫一臉誠懇。
我拖過一張椅子來,有點好笑的說:“給你什麼機會,要強姦她?還要拍裸照?”
小孫滿臉通紅,尷尬的說:“我當時只是隨口一說。你也知道,像我這種人,肯定是有賊心沒賊膽。以前我用麻醉針害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現在還有麻醉針嗎?”我問小孫。
“有,幹什麼?”小孫下意識的把麻醉針掏出來了。
“讓我扎你一針,扎完我就原諒你。”我微笑着說。
小孫聽了這話,落荒而逃。我搖了搖頭:“這膽子也太小了,扎一針又怎麼樣?”
我走出住院部,來到精神病院大門口看了看。今天陰沉沉的,沒有太陽。精神病院前面是一條大路,但是大路兩邊全是農田。這時候農田中蒸騰出一層薄薄的霧氣來,怎麼看都覺得陰森詭異。
“你……是不是胡異?”身後忽然有人說了一句。
我愣了一下,猛地一轉身,看到一個老頭,正一臉惶恐的站在我身後。他頭髮稀疏,僅有的幾根毛又細又黃。而他面容發白,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陽光了,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萎靡頹廢的狀態來。
我注意到,他身上穿着醫院的病號服。這是一個精神病人?我有點警惕了。
我知道,範莊精神病院管理很規範,就算病人有出來活動的時間,可是也不可能活動到大門口來,這個老伯八成是越獄溜出來的。
“我就是胡異,怎麼了?”我悄悄向大門中央站了站,如果這老伯要逃跑的話,我倒不介意幫助精神病院攔住他,也算是幫錢院長一個忙了。
“我想請你幫幫我。”老伯很誠懇的說:“我想回家,你能不能帶我出去?”
我心想果然是這樣,這些精神病人也真夠新鮮的,自己想要越獄,還需要別人幫忙?
“你要離開,你的醫生同意了嗎?”我有點想笑的問。
“醫生?”老伯愣了一下,又使勁擺手:“我沒有醫生,我不是精神病人。”
每一個精神病人都說自己不是精神病人,就像是每一個醉酒的人都說自己還沒醉。這種情況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你既然不是精神病人,那你爲什麼穿着病人的衣服?”
“我沒有衣服穿,這是偷來的。”
“好吧,既然你不是病人,那就直接走出去好了。現在大門開着呢,又沒人攔着你。”
“不行啊,我這樣出不去,我得借用一下你的劍。”
“什麼?你要用什麼?”
老伯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要借用你的斷劍。”
我還愣在那裡沒有反應過來,而老伯提了提褲子,我看到他的腳腕上掛着一個鐵環,鐵環連着一條鐵鏈,一直埋進了地下。
這個老伯……是被鐵鏈鎖在這裡的?
“凡鐵割不開我的腳鐐,但是你的斷劍可以。你願不願意幫幫我?”
我忽然反應過來了,蹭的一下把斷劍拿出來,指着老伯說:“你是被困在這裡的邪祟。”
“哎呦呦,你瞧你這話說的。孫悟空多大的妖怪,佛祖還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呢。我怎麼就是邪祟了?我都被關在這裡這麼久了,早就被這裡的人同化了,心地善良,熱愛生命……”
老伯笑嘻嘻的說:“胡異,你幫我把鐵鏈弄斷好不好?”
我搖了搖頭。
老伯忽然勃然大怒:“你不幫我弄斷,我就把你也留在這裡。”
他伸手一拽,抓着一把鐵鏈衝過來,要把我的脖子也纏在上面。
我嚇了一跳,伸手向鐵鏈上斬過去,叮噹一聲,鐵鏈應聲而斷。
“哈哈哈哈。老子自由啦。”老伯仰天大笑了一聲,把手裡的鐵鏈一扔,就向門口衝了過去。
我看到他青面獠牙,怨氣沖天,是個不知不扣的厲鬼,而且是煞氣極重的厲鬼。這要是讓他逃出去了,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風浪來。所以我也沒有留手,握着斷劍就刺了上去。
老伯剛剛脫困,一來精神激盪,而來元氣不足,居然被我逼的步步後退。但是我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他在後退的過程中實力越來越強,可能再有幾分鐘就會完全恢復過來。
一旦老伯恢復了實力,我該考慮的就不是怎麼殺他了,而是怎麼保住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裡,我把另外半截斷劍也拿出來了,然後像是瘋了一樣,握着斷劍衝過去。
叮叮噹噹,一陣疾風驟雨一般的擊打聲響起。老伯接連向後退,終於退無可退,我心中一喜,提着斷劍刺了過去。而老伯也並手爲爪,向我脖頸裡抓過來。
他知道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所以打算和我同歸於盡。我沒有後退,也沒想和他換命,而是使勁偏了偏腦袋,躲過了這一擊,然後噗的一聲悶響,斷劍扎穿了他的心臟。與此同時,老伯的爪子也劃傷了我的肩膀。
一陣鑽心的疼傳來,我咧了咧嘴,倒吸了一口冷氣。而眼前的老伯身影越來越暗淡,帶着濃濃的不甘,就此煙消雲散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把斷劍收拾好了,重新揣在懷裡。擡頭一看,發現住院部大樓上站着三個人。
一個是小孫,一個是紅線,一個是錢院長。
他們三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尤其是小孫,問我說:“胡異,你剛纔在幹什麼?好像和人打架似得。”
我皺了皺眉頭,問他們:“你們剛纔沒有看到那個老伯嗎?”
他們三個人都搖了搖頭。
我沒有多說,我知道普通人的眼睛很難見到鬼,這和修行了導引術的我並不一樣。
錢院長和林白荼猜到了怎麼回事,但是小孫的反應要差一點,他追問我說:“胡先生,剛纔到底怎麼回事啊,什麼老伯?”
“哦,剛纔有一隻鬼在門口,剛剛被我殺了。”我漫不經心的說。
“鬼……鬼在精神病院門口……”小孫的身子晃了兩晃,似乎馬上就要暈倒,不過關鍵時刻他抓住了旁邊的柱子,靠在那裡休息了好一會,才弱弱的對錢院長說:“院長,我能不能辭職?”
院長這時候也焦頭爛額的,於是擺了擺手:“隨你吧。”
小孫的辭職得到了批准,反而有一副患得患失的樣子。他看了看俏生生站在那裡的林白荼,咬了咬嘴脣說:“算了,這裡的病人需要我。”
我們沒有理小孫,直接進了院長室。
錢院長對我說:“天黑了,你要開始了嗎?”
我點了點頭:“那個守護者在哪?我要開始召喚亡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