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臉無奈的聽着紅線自吹自擂,連反駁她的心思都沒有。只是一心想着怎麼利用紅線,從天機子嘴裡套套話,最好能知道怎麼毀掉這顆珠子。
我越想越鬱悶,木夭的下落沒有打聽到,反而惹來了一身麻煩,我是不是太倒黴了?
這想到這裡的時候,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巨響。這時候天已經亮了,我擡頭一看,發現一輛拖拉機正轟鳴着向我們開過來。
鄉間小路本來就狹小,這拖拉機還開得飛快,我和紅線連忙向旁邊讓了讓。
開拖拉機的人走到我們身邊的時候,減慢了速度,恐怕也是擔心撞到人。可是他的機器實在夠嗆,煙囪已經摘掉了,聲音大得要命,震得人肝疼,而黑煙又不停的冒出來,嗆得我和紅線咳個不停。
“你這車是燒柴禾長大的嗎?這個煙能把人薰死。”我和紅線咳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大聲向司機抱怨。
誰知道那人偏偏把車停下來了,衝我們大聲喊了句什麼,只不過拖拉機的聲音太大,我們只看到他張嘴,卻聽不到他說話。
我指了指正在高速旋轉的柴油機,這人恍然大悟,把車熄火了。
我和紅線躲得遠遠地,一直等到濃煙散盡才湊過去了。
“你不是胡老弟嗎?怎麼?不認識我了?”開車的人帶着草帽,臉上滿是塵土與風霜,我如果能把他認出來倒不容易了。
“我啊,上次你們來範莊,我還給你們送過包子呢。哎?這小姑娘上次不是受傷了嗎?還是我出的主意,把米敷在傷口上。怎麼樣?挺管用吧?幾天不見,又活蹦亂跳的了。”司機熱絡的和我們說這話,一張嘴露出一口白牙來。
“哦哦哦,是你,是你。”我馬上想起來了,只是記不住他的名字:“你是林老爺子的侄子,叫林繼……繼……繼……”
“林繼農。”他忍不住提醒我一句。
“對對對,是林繼農。”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只記得,你們林家人的輩分是一直排下來的,中間那個字相同。”
林繼農哈哈一笑,倒也不以爲意,緊接着他看到了跟在我們身後的林白荼,頓時就愣住了。他指着林白荼,猶豫了好一會:“你……你不是我那個小侄女嗎?”
相對於林繼農的熱情,林白荼的反應就要冷淡的多了,她淡淡的說:“想不到你還認識我。”
“認識,哪能不認識呢?”林繼農感嘆了一句:“這麼多年了,你總算回來了一趟,是給你媽媽上墳來的嗎?是該來呀,這麼多年,她自己孤零零的在這,我看了都覺得可憐。”
林繼農感慨了兩句,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來似得,又抓住我的胳膊說:“咱們別站在路邊說話啊,前面就是範莊,你們既然走到這了,去家裡坐坐吧。來來來,上車,我送你們到家去。”
我們幾個都畏懼的看了一眼那輛拖拉機,死活不肯坐上去。
林繼農爲人熱情,我們已經見識過了,他盛情邀請我們回家做客,我們猶豫了一番,還是答應了。這倒不是我們怕拂了他的面子,而是……忙了一夜,我們都餓了。
坐在林繼農家,除了林白荼沒有食慾,吃的比較斯文之外,我和紅線簡直就是在狼吞虎嚥,看的林家嫂子不住的點頭微笑,估計我們的吃相給了她成就感。
酒足飯飽之後,林繼農又要幫我們找一輛車,要把我們送回到市區。這時候我衣兜裡的電話響起來了。
“你好,是胡先生嗎?”很陌生的號碼,卻有點耳熟的聲音。
“你是哪位?”
“我是錢院長,咱們曾經見過一面,你應該還記得我。”
“錢院長?哪個錢院長?什麼醫院?”
“範莊精神病院,咱們打過交道。”
我一聽這話,忍不住向精神病院的方向看了看,然後好奇的問:“給我打電話幹嘛?”
“胡先生,你是林白荼的監護人,我當然要給你打電話了。你現在在哪?方便來一趟嗎?”錢院長在電話那頭說的理所當然。
我一頭霧水的看了看林白荼,她正安安靜靜坐在凳子上,用勺子攪着粥碗裡的清湯。好像沒有聽到我的對話,又或者聽到了,也不認爲和她有關係。
“錢院長,你說清楚,什麼監護人?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等等,她跟你們有什麼關係?”我覺得越來越亂了。
“胡先生,事情是這樣的。幾十年前,林白荼的母親過世了,從那之後,她的精神就出了一點問題,曾經在我們院治療過,後來雖然康復了,但是我們定期會問一下她的情況。大約一個星期前,林白荼讓我們把監護人改成了你,所以我想跟你溝通一下。你在哪?”
“我在範莊。”我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你們來吧,到了之後,幫我把監護人換成別人,這非親非故的,關我什麼事啊。”
錢院長古怪的笑了兩聲,就把電話掛斷了。
紅線一臉好奇的看着我:“什麼監護人?你監護誰了?還是誰監護你了?”
我扭頭看了看林白荼,她依然面無波瀾,在小口小口的喝粥。我擺了擺手:“過一會你就知道了,我連說都懶得說。”
時間不長,有一輛車停在了林繼業家門口。白色的救護車,車身上寫着紅字:範莊精神病院。
雖然精神病院落址在範莊,但是農村人對這個還是很忌諱的。時間不長,林繼業家門口就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短短一頓飯的時間,就謠言四起,說林繼業家有人犯病了。
林繼業欲哭無淚,一臉不快的走出去,對着司機大呼小叫:“你們要找誰?不要亂停車。”
“胡異胡先生是在這裡嗎?我們是來接他的。”車門被推開,從裡面跳出來一個醫生,笑眯眯的問林繼業。
他的聲音不小,周圍的鄉親全都聽見了,他們交頭接耳,打聽胡異是誰。
“來接你的?你什麼病?”紅線眨眨眼,帶着三分好奇,七份調侃問我。
“好色的病,行嗎?”我有點氣急敗壞的說。
“哈哈,我猜也是這個病。我倒是好奇,他們怎麼給你治病,咔嚓一刀,把你變成公公嗎?”紅線笑的花枝亂顫,說出來的話則不堪入目,真是大煞風景。
林繼業拍了拍我的肩膀:“胡兄弟,這個……這個醫生好像找你有事。”
我硬着頭皮走過去,一路上聽見鄉親們指指點點。
“原來就是他啊。”
“看他這模樣,長得倒也挺精神的,怎麼得了這個病?”
“得不得病和模樣有什麼關係?看你一臉苦瓜相,不也猴精猴精的?”
我憋着氣上了車,林白荼倒很自覺,也坐進來了,紅線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本着湊熱鬧的原則,也大大方方上車了。這又惹得圍觀羣衆一陣議論。
“這倆姑娘真俊。”
“這什麼世道?一個精神病送醫院,也有倆大姑娘陪着?”
“李光棍,你別嫉妒人家了。你要是有錢啊,別說有精神病了,就是那方面有病,照樣有大姑娘陪着你。”
我坐在車上,聽得心裡很不是滋味,我們三個人當中確實有病人,但是那不是我啊,是林白荼啊。
但是這又沒辦法解釋,把一個女孩推出來做擋箭牌,那樣的話,鄉親們不僅不會相信,反而會覺得我這個人不僅精神有問題,連人品也不怎麼樣。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些人並不認識我……
我看看旁邊的醫生:“怎麼還不開車?”
“對對對,開車,我們要走了。”他一拍腦門,發動了汽車,這時候,我仍然能聽到鄉親們正在後面竊竊私語。
“繼業,這個叫胡異的小夥子,是你們家親戚嗎?”
“他是幹什麼的啊?別送醫院跑出來傷了人。”
“那兩個大姑娘是幹嘛的?有婆家了嗎?”
“……”
一路顛簸,總算到了醫院,一路上我被紅線取笑了無數次,但是我都忍住了。
錢院長正在醫院大門口等着我,不可謂不隆重,但是我對他的做法耿耿於懷,跳下車之後就抱怨了一句:“怎麼開着醫院的車去接我們?這一路上閒言碎語,沒病也被逼出病來了。”
“失誤,失誤,是我考慮不周,沒有交代清楚。”錢院長拍了拍我的肩膀,熱情的把我請了進去。
進了辦公大樓之後,林白荼被請到了一間屋子裡面,我和紅線被直接帶到了院長的辦公室。這樣的安排很好,我正好有很多話要問,如果當着林白荼的面,恐怕就不那麼好說出口了。
“你們誰能給我講講,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路上紅線是笑的最開心的,但是也是最茫然的一個。
“想必胡先生也很好奇吧?那我就給你們介紹一下基本情況。”錢院長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上,淡淡的說:“林白荼的家世你們都知道了,很富有。但是從小缺少關愛。或者說,她得到的關愛是畸形的,這就給她埋下了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