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皇宮靜謐無語,枝頭黑鴉駐足,一輪明月高高的在天上掛着,所有人都已經入睡,只有零星的宮女太監在各個宮殿門前值夜,一片祥和。
唐璘不知從何處扯來一塊黑布蒙在臉上,守衛幾乎爲零,他熟練的翻過宮牆門,順利地來到了玄玉門。寒洞。
自從體內有了麒麟之後,他也不再懼怕寒冷,可是御天劍被封印,麒麟也無法被召出。
裴妍不知是暈了還是睡着,垂着頭散着毛躁的發,雙手被釘在冰壁上,手腕處的血洞似乎已經長和,牢牢地粘合在血肉之中,雙膝跪地,一些血絲滲入冰下,腰間也多了一條鐵鏈,緊箍在裴妍纖細的腰肢。
唐璘看着裴妍,全身顫抖不止,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雙手捂住嘴和眼,久久,纔敢上前幾步。
唐璘單膝跪在裴妍面前,手抖着爲裴妍拂開發絲,裴妍面色慘白,雙脣乾裂毫無血色,唐璘手捧住裴妍的臉,心中九曲迴腸,抽泣不止。
裴妍眼皮一跳,直覺耳邊嗚咽之聲頓頓,眼睛吃力地睜開一條縫,唐璘跪着垂頭而泣,像一個找不到母親的孩子。
“阿璘...”裴妍輕輕地笑着,唐璘猛然擡頭,看着裴妍小心翼翼地抱住,說道,“阿妍...”
唐璘連忙拿出腰間的水袋,一點一點的餵給裴妍,一點點的浸溼裴妍的雙脣。
“對不起...阿妍,對不起...我...”唐璘語無倫次,心中的愧疚無限擴大。
“不要自責,不是你的問題,你教我的,不是嗎?”裴妍想要伸手摸摸唐璘,可是一動便重感撕裂之痛,裴妍悶哼一聲,大口呼吸。
她知道,唐璘心裡一定會覺得自己無能爲力,會覺得自己沒用,但是她不願意他去貶低自己。
“阿妍!”唐璘看向釘子,起身說道,“我幫你從冰層拔出來,先救你出去...等出去了,再取釘子。”
“不...”裴妍厲聲阻止,唐璘着急地說道,“爲什麼?”
“這是靈力釘,拔不出的...”裴妍說道,“拔出來的人,會接着被靈力釘反噬。腰上這個也是一樣。”
裴妍心中一陣苦楚,她的腿久跪在寒冰之上,估計也站不起來了。
“所以殷燦燦纔不派守衛守着我,原來她不怕我來救你...”
唐璘握緊雙拳,一拳捶在冰壁,“這個女人真是可恨!什麼事都做得出!”
裴妍無奈的笑笑,說道,“我早就應該懷疑她的...”這麼多年她再次出現,我就應該想到去查她真正的過往。
裴妍苦笑,裴凌在她心裡在溫柔純良不過了,如今變成了一條毒蛇,第一口就咬向了她。
“阿妍,那怎麼辦?我們不能一直這麼下去的。”唐璘再蹲跪在裴妍面前,心疼地說道。
“瑜神君已經覺醒了,她會幫我療傷,她說,你是晏神君轉世,他有沒有在你體內覺醒?”裴妍問道。
唐璘搖搖頭,不禁嘆氣,“如今局勢如此緊張,我這兒還沒有動靜...而且,而且...”
“而且還憑空出現了一個假的你?”裴妍笑笑說道,“殷燦燦是不是告訴你,是你給了我致命一擊?”
“是...”唐璘眼神沒有了光,“但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你的安危...”
“我也一樣。”裴妍說道,“其實,那個男人捅我不深,我可以立刻拔出來終結一切,可是,再將它捅的更深的人,是唐曦月...”
唐璘震驚,裴妍無奈,“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恨我到了這種程度。”
“唐曦月...她怎麼會變成這樣!”唐璘愁眉不展,唐曦月幼時天真爛漫,只是有些膽小和愛哭,被唐穎之專寵、被他自己也愛護着,所以也只是有些任性,但如今變成了惡,那他們一個個都是殺人兇手……
“不要自責,阿璘,這裡邊一定有殷燦燦的影響。”裴妍正說着,心臟突然灼燒一般的疼痛,裴妍面容都皺在一起,唐璘見狀連忙問道,“怎麼了?阿妍,你不舒服了?”
“不是……是,瑜神君在爲我療傷……殷燦燦廢了我的靈元。”裴妍強忍着疼痛,雙手握得很緊,指甲掐進肉裡留了無數的印子。
唐璘滿目心疼,但是無能爲力。
“咳……”裴妍痛到牙齒都在顫抖,她覺得自己被推向了身體深處的靈元之下,看着普通巨花一般的花蕊,再次涌出一片嶄新的花瓣。
已經五片……還差三片,就可以大功告成,將靈力恢復至至空境界。
“呼……”裴妍大口呼吸,心中的疼痛停止,可頭又開始撕裂一般的疼,裴妍像被吊起了所有魂魄,揉碎了又塞入很多的東西。
一大波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狂涌而來,裴妍終於忍不住地叫了出來,眼淚也跟着流了出來。
“阿妍,阿妍……”唐璘伸手,裴妍自然的咬住,冷汗直流,青筋暴起。
唐璘忍痛,看着裴妍痛苦的樣子十分不忍,一手被裴妍咬着,一手爲裴妍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裴妍腦海中一幕幕閃過,天界……聖殿……殘敗一片……
索靈鞭一鞭一鞭地抽在自己的身上,每抽一鞭,靈力都會隨之散掉一部分。
“啊……”裴妍身體劇烈的抖動,頭痛以及牽動傷口的痛,讓她來到了瀕死的邊緣。
“寰搖!卑鄙無恥!你竟敢用聖帝的索靈鞭!隨意行刑!”紫甲女人被按在地上,背上慘烈的傷口觸目驚心。
“瑜神君,我就是要用,聖帝的命都在我手裡,何況你們?”寰搖惡狠狠地笑着,又狠狠地打下一鞭。
“你好算計!陷害阿梧,又對其他神君動用私刑!”紫甲女人眼睛瞪出血絲,寰搖並不懼怕。
“多謝瑜神君誇獎,若是不動些腦子,我一個小小的神君怎麼動搖得了你們?”
寰搖看看地上已經暈倒的梧神君、晏神君和韻神君,笑得癲狂不已,“你看,我還是有能力的……”
“寰搖!我不會放過你的!”瑜神君怒吼道。
“聖帝那個老東西非要留你們一個神識,我知道他的算盤,不過等你們轉世,我就會想辦法弄死你們……”
“寰搖!”
裴妍像一個局外之人目睹了百年前天界那場轟動的叛亂之景。
韻神君是江暮……
梧神君是阿琦……
寰搖……
寰搖……
原來一切都是因你而起……
天界瞬間消失,裴妍突然眼前一黑,再次光亮,竟看到了裴瑛和江錦。
“阿瑛…太好了,我們有孩子了……我這就跟父皇說,馬上娶你!”江錦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裴瑛也滿面春色,害羞地說道,“可我還沒想好怎麼做母親呢……”
“我會和你一起學習的!我們一定會給孩子一個很好很好的家!”江錦笑得開朗,裴瑛一頭扎進江錦的懷裡,笑得合不攏嘴。
畫面一轉,江錦和裴瑛被江泓逼迫,裴瑛拼死護住江錦,他才得以逃脫,裴瑛嫁給江泓,但還是拼死在川遙城生下了她們。
“不可能……不可能……”裴妍搖着頭叫喊着,淚流滿面,楚楚動人,唐璘慌忙抱住裴妍,輕聲安撫道,“阿妍,我在,我在呢阿妍……”
可是殷燦燦突然出現,用裴妍威脅裴瑛,逼着她一刀一刀地挑斷了自己的四肢,殷燦燦狂笑不止,利索的廢了裴瑛的靈元,一步步地引導自己殺了殷至。
姑姑!不要!娘!裴妍無力的吶喊,根本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不!不!不要!”裴妍緊閉雙眼,瘋狂的搖頭,可她還是一刀捅進了殷至的身體,殷至沒有怪她,還笑着說道,“阿妍……下輩子,我和你孃親一定好好給你個江暮一個家……這輩子,爹對不住你……”
不……不要……
“阿妍救我……”
裴妍再一轉頭,薛未寧被殷燦燦高高的舉着,裴妍杵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着殷燦燦掐斷了她的脖子。
師姐!
裴妍張着嘴巴,喊不出一句話。
“阿妍……救……”裴妍再一轉身,唐穎之奄奄一息地躺在牀上,還沒等裴妍走近,殷燦燦再次閃現,給唐穎之灌下一碗濃黑的藥水。
不!
殷燦燦那陰險的笑容就印在了裴妍的眼前,揮之不去。
“阿妍……救我……”肖蕁被殷燦燦抵在牆上,滿目驚恐,“我不想再聽她說了……阿妍,救我!我好痛苦!”
不要……不要……
再次出現的是薛臻琪護送的棺材,夜間,薛未寧和殷燦燦一把火,將他們全部燒成了灰燼……
不……師姐,不可以……
“啊…不要!放開我!!”唐曦月被幾個壯漢摁在地上蹂躪,那幾個壯漢身後,殷燦燦依然露着邪惡的笑容。
混蛋!我殺了你們!裴妍和所有的場景似乎都有一道不可穿越、不可打破的屏障,裴妍絲毫阻止不了事情的發生,癱在屏障之下用力的捶打着。
阿璘!阿璘!
裴妍瘋狂的捶打着屏障,眼看着唐璘被殷燦燦壓制在牆上,碎了右臂的骨頭。
阿璘!
啊!
裴妍被身後的力量突然拉向深淵,拼命掙脫之後,殷燦燦和她身後的寰搖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看着她狼狽不堪的樣子不禁得意。
裴妍,放棄吧……你鬥不過我們。
裴妍想要站起來殺了他們,可剛要揮動雙刀,就被手腕劇烈的疼痛拉回了現實。
“嘶……”
唐璘着急的晃動着裴妍的身子,說道,“阿妍,你醒醒!阿妍!”
裴妍腦中混沌,猛的睜開雙眼,激動的說道,“阿璘!你的胳膊!”
“我胳膊沒事,你看……”唐璘趕緊張開雙臂,活動幾下讓裴妍放心,“殷燦燦是要廢我右臂,可是我先下了手,也留了一手。”
裴妍輕輕地舒了一口氣,但情緒還是難以控制。
“殷至真的是我爹……我殺了我爹!我真的殺了我爹!”裴妍淚眼朦朧,一頭扎進唐璘的懷裡,嗚嗚得哭着。
“阿璘,爲什麼我誰都救不了……”裴妍淚水還掛在臉上,眼中的恐懼讓她十分難受,“阿璘…殷燦燦,都是她……一切都是她和寰搖乾的!”
“阿妍……”唐璘看着崩潰的裴妍,說道,“我們想辦法出去,然後殺了他們,給所有人報仇,好不好……”
裴妍瘋了似的點着頭,“我是有娘和爹的人啊……阿璘,我親手殺了他們……”
“怎麼會呢阿妍!不是你的錯!”唐璘擠出笑容看着裴妍。
“孃親……爹爹……肖蕁姐姐……薛師姐……你父親……還有阿月……薛臻琪……江暮……阿琦……還有你……”裴妍說道,“我好害怕你們都被她…咳咳…”
“不會的阿妍,邪不勝正的!”唐璘輕輕拍打裴妍的後背。
“符玉都告訴過我……可是我沒有真的相信他……是我錯了……”裴妍哭着,聲音十分顫抖,內心也極爲悲痛。
“殷燦燦狠毒至極,用我們的至親算計我們,所以我們更要好好的,以後一定會將她碎屍萬段!”
唐璘咬牙切齒的說道,唐曦月被殷燦燦設計沒了清白之身,怎麼還死心塌地的留在她的身邊。
她崇拜的裴凌姐姐害了她,他究竟應不應該告訴唐曦月這個真相……
裴妍……冷靜,現在不是痛苦的時候,擺脫困境纔是正道!
瑜神君的聲音傳來,裴妍聲音一顫,緩緩地擡起了頭。
裴妍,我已沉睡了百年,相信我的夥伴也會在不遠的將來蘇醒,你也不能垮下,你的夥伴也在蓄力,也在等你!你垮了,所有人都是枉死!
瑜神君一句話定住了裴妍,是啊,不會再比現在壞了……
裴妍腦中風平浪靜,一切的一切都是殷燦燦費盡心思打垮自己的手段,但她不會讓她如願……
“阿璘……”裴妍快速穩定情緒,思索之後說道,“你在宮裡,還有些優勢。”
唐璘秒懂,說道,“你是想我幹掉那個假的我?然後取而代之?”
“是。”裴妍說道,“然後待在殷燦燦的身邊。”
“你還想怎麼做?”唐璘認真的聽着。
“冰是我的屬性,等我的靈元徹底恢復,我就可以吸乾這裡所有的冰,這些禁錮也就不能束縛我。”
裴妍眼神帶着殺氣,唐璘點點頭說道,“若是被殷燦燦發現,要殺了你怎麼辦?”
“如果她讓你殺了我,你就殺,我自有辦法恢復,所以不用擔心,別忘了我們還有神君。”
唐璘苦笑着說道,“又讓我殺了你?”
“相信我。”裴妍輕笑,唐璘突然委屈道,“我看着你這樣,我都沒辦法跟你正常的講話了……”
唐璘說着就要眼泛淚光了,裴妍心疼的笑笑,說道,“這樣的日子會過去的。”
唐璘看着裴妍,輕輕的捧住她的小臉,輕輕的吻了上去。
“阿妍。”唐璘掉落一滴完整的淚珠,緩緩的站了起來,“答應我,活下去!”
“好……”裴妍雙眼含淚低下頭,淚水打落在冰面,裴妍再次收住情緒,說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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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殷燦燦做了皇后,唐曦月在皇宮既得皇后恩寵,又被下人們各種吹捧,整個人都要樂開了花,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唐曦月一蹦一跳地走在路上,不同於往日,路過自己的宮女們不但都不問好,竟然還小聲的看着她嘀嘀咕咕。
“喂!你們搞什麼!說我壞話就當面說!”唐曦月大步走了過去,吼道。
宮女們見狀,連忙捂着臉跑開。
一人兩人的,唐曦月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可是一路走來,不斷有人指指點點,唐曦月怒了,上去揪住兩個同行的宮女問道,“你們到底怎麼回事?一天天的太閒了是吧?信不信我讓皇后娘娘罰你們!”
“小姐您還是,少出門吧。”一個宮女說道。
“你是什麼東西!敢教我做事?”唐曦月怒道。
“小姐,小姐您還未及笄,嗨呀……說不出口。”那宮女面露難色,唐曦月更加窩火。
“怎麼回事!”唐曦月拽着那宮女不讓走,“快說!你是不是心虛?”
“清麒將軍,清麒將軍都說了,您,並非清白,清白之身了……”
“你們哪裡聽來的!怎麼,怎麼可能!”唐曦月立刻反駁道。
“將軍,將軍在城前說的啊,不少百姓都聽到了,傳遍了都……”
宮女說完,唐曦月愣在原地,二人連忙藉機逃走,等唐曦月反應過來,淚也流了出來,“哥哥,哥哥怎麼能當衆說……”
唐曦月看着不斷走過的宮女太監,腦子裡亂成了一團亂麻,“不可能……我要去找哥哥問清楚!”
唐璘前些日子被殷燦燦安排在皇宮的一處閣樓暫住,唐曦月一路狂奔,一聲招呼不打就撞開了唐璘的寢殿。
衣衫不整的唐璘從牀上彈了起來,身下的女子滿身汗珠,衣不遮體,見人闖入,連忙拉上被子。
“哥!你在做什麼!”唐曦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