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終到達海天一色
狂風席捲着海面,整艘大船要在海中搖搖晃晃,完全沒辦法再控制航海的方向了。
“詛咒來了,詛咒來了,我們果然回不去了。”
一個年輕的水手跌坐在甲板上,眼底透着絕望。就連最初信誓旦旦地要幫臨晚鏡尋母的舵手大叔也面如死灰。
他原本是抱着僥倖的心理,可現在看來,人人都逃不過那個詛咒。有去無回,現在遇上海難,可不就是有去無回嗎?
剛剛還好好的天氣,現在陡然變成這樣,肯定是詛咒靈驗了。
他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年輕的水手,這些都是他帶出來的人,可這一次,卻再也沒有辦法將他們平安帶回了。
舵手大叔不由自主地看向正站在船艙前面的臨晚鏡,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夫人,俺們只怕是沒辦法帶您尋回母親了。不僅如此,俺們的命,今兒個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俺們世世代代都是靠出海爲生,倒是不怕死在海里。可您們幾位一看就知道身份尊貴,讓你們跟着我們受罪,真是抱歉。”
舵手大叔沒什麼文化,卻也心地善良。一想到這些年輕的生命都要葬送在大海里,他也忍不住難受。
自己的身死都能置之度外,卻爲別人即將遇到的災難而愧疚。
這樣的大叔,讓臨晚鏡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兒。這些人如果破口大罵,指責他們非要走這個方向,害得這麼多人都要跟着喪生海底。那她完全可以做到冷漠的無視。反正就是給錢辦事兒,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她不會生起一點同情之心。可偏偏,他們都沒有。
舵手大叔沒有,那些年輕力壯的水手們也沒有。即便他們害怕無法歸家,卻只是絕望,沒有指責。好心的一位水手甚至在告訴他們,在海里如何逃生。
面對這樣一羣淳樸善良的人,某女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諸位放心,既然我們執意要來,就肯定考慮過危險。這位是我們的占卜師,他來自一個神秘的地方。占卜術非常精準,他沒算到我們有危險,那麼大家肯定都能回去!”關鍵時刻,臨晚照站了出來,他笑着對甲板上的小夥子們說道。更是在安慰面露愧疚之色的舵手大叔。
如果說臨晚鏡擅長演戲騙人,那麼臨晚照就是天生的領導。他一句話,彷彿就有鎮定人心的效果。
大家都擡頭看他,想要明確他的話是真是假。他一個眼神,一抹笑容,就讓人心裡平靜了下來。
“公子說的可是真?”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們。”臨大公子天生的號召力是遺傳了臨家的優良基因,他往那兒一站,就長得一副“我是個大好人”的模樣。
“對啊,這位公子沒必要騙我們。我們要相信他,說不定那位白衣公子真的是世外高人。你看他的模樣,像不像俺家姥爺說過的活神仙?”
“我們出發之前,好像就是他占卜的這個方向。說不定,這裡真的不是什麼必死之地,而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呢?”
“什麼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啊?水牛哥?”
“哎呀,你管他那麼多,我聽別人說的。反正大概就是我們現在看着像是要死的樣子,實際上死不了。”
“……”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了,臨晚鏡給自家哥哥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兒。嘖嘖,他這一句話就定了民心啊。景王還在船上呢,就不怕遭人家皇家猜忌?
裝作沒看到自家妹妹的眼神,臨大公子很有風度地給了妹妹一個大大的笑臉。然後,看向身旁的雲破曉:“曉曉,你進去歇會兒,船搖得厲害,你又不會武功,等會兒不小心摔倒怎麼辦?”
“對呀,對呀,曉曉,你快進去躺着,免得待會兒磕磕碰碰到哪兒,可有人心疼了!”
“鏡兒,你和雲小姐一起進去。”景王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家王妃,怎麼就這麼不乖呢?光知道她哥哥會心疼嫂子,就不知道他也會心疼她嗎?
“咳,不如大家都一起進去吧。反正這風暴潮來都來了,這艘船還算給力,暫時也沒有散架。我們就讓它繼續在海上漂着,漂到哪裡是哪裡。這麼大的風,舵手也很難掌舵了。是吧,大叔?”
現在掌舵的不是這位大叔,而是換了另一撥人,可難得大叔有經驗,所以臨晚鏡就問他了。
“夫人說的是,這麼大的風浪,再過些時辰,我們只怕是要聽天由命了。”
“那麼趁着現在大家都還沒事兒,風浪也沒那麼大,咱們先做個宵夜吃吃。吃完大家睡一覺,誰也別去管明天船到哪裡。讓掌舵的那批人也都下來吧。”
“這——”舵手大叔看向臨大公子,這位似乎更有決定權,而且是夫人的兄長。
他爲什麼不問景王呢?因爲景王一臉冷氣,大叔怕凍。本來冬天就夠冷了。
“聽她的吧。”臨晚照也是沒辦法,本來再過一會兒他們也控制不了船了,倒不如跟自家妹妹說的那樣,聽天由命。
“行!那我們今天就跟着公子夫人們吃最後一頓飯!”舵手大叔也是個爽快人,他這一吆喝,兩撥人都集中了起來。
在船上,別的準備不多,想烤魚還不容易嗎?
水手們都烤得一手好魚,再加上臨晚鏡貢獻的作料,這最後一頓烤魚吃得特別香。
“嗝,俺平生還是第一次喝到這麼好喝的酒,多謝各位貴人賞了!”
喝酒,吃肉,狂歡。漸漸地,水手們臉上不再是愁眉苦臉,更沒有絕望,他們坦然了,以一種壯烈的姿態去迎接即將到來的災難。
似乎,他們都相信着臨晚照的話,卻又時刻準備着葬身大海。
對於他們來說,其實大海更像他們的家,纔是他們最後的歸宿。不知道噩運什麼時候降臨,至少在醉酒睡着的時候,他們臉上都浮起滿足的笑容。
一夜醒來,臨晚鏡揉了揉宿醉過後的太陽穴。她實在有些不舒服,胃裡翻江倒海。
“嘔——”她忍不住跑到船邊吐了起來,“唔——”
一隻手溫柔地輕拍着她的後背,另一隻手扶住她的腰。
“不舒服,嗯?”不知道什麼時候,景王來到臨晚鏡身後,又把一袋熱水遞給她。
“嗯,可能是昨晚多喝了幾杯。”她一邊接過水,一邊皺眉。
胃裡始終還有些不舒服,說着,又多灌了幾口水。然後才擡起頭來,這一看,就把她驚呆了。船依舊漂在海上,風暴潮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風平浪靜。
遠遠望去,只見那水天相接的地方,一座煙霧繚繞的島嶼赫然矗立在水中。總覺得這般的小島,應該是人間仙境,不是凡俗之人可以去的。
“嘶……”被自家王妃突然掐了一把,夙鬱流景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腰間的軟肉啊,能不疼?
剛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卻聽見某女興奮的嚷道:“阿景,你快看,那座島是不是海天一色?好漂亮!”
“嗯,還不錯。”景王扯了扯嘴角,這個地方看起來確實很美,稱之爲人間仙境也不爲過。如果以後和鏡兒到這裡隱居,好歹也是岳母大人的家鄉啊。
“這麼美的地方,就算難找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柳殘風搖着羽毛扇,想當年他還在星月大陸,還是金龍寨的大當家柳風殘,這座神魔大戰留下的小島上最珍貴的神鳥可是他的籠中寵。
可惜,與這地方神交已久,卻是第一次來。
“喂,柳殘風,你別瞎搖你的破扇子了好不好?這大冷天兒的,搖扇子,你還是人嗎你?”臨晚鏡胃裡不舒服,嘴上依舊不饒人。
“你難道沒發現,這裡的溫度比陸地上高了不少?”
哪裡還是嚴冬臘月,分明已經春暖花開。
夙鬱現在還是二月份,雖然說的是二月春風似剪刀。可實際上還是很冷,要到三月份,天氣才漸漸回暖。
“這裡確實溫度高了不少。”臨晚鏡點了點頭,一陣微風拂過,她的髮絲貼在了臉上。雖然有風,卻並不是很冷,只是微微涼而已。
看那座海島上,煙霧繚繞間卻可見初升的太陽,應該是陽春三月的天氣了。
其他人陸陸續續都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什麼事情也沒有,都是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然後舵手大叔便走了過來。
“夫人,公子,你們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前面好像有座島,上面看起來好美。”舵手大叔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景色。
“這裡,便是我們的目的地了。”臨晚鏡心情好,側頭就對舵手大叔笑。馬上就可以見到那位傳說中的月彌夫人了,她能不高興嗎?
“您是說,令堂便是在這座島上?”不是說來尋母嗎?不是說在海上失蹤了嗎?這位夫人怎麼知道她母親就在這座島上?
似乎是看出了舵手大叔的疑惑,爲了避免自己的謊言被拆穿,臨晚鏡輕咳了一聲,笑眯眯地道:“柳先生之前就占卜過,我們從日出的方向走,遇到一座海天相接的島,便是我母親的所在之處。”
“對啊,這座島還真是處在海天相接的位置,看起來好神奇。柳先生真是神了!”舵手大叔朝柳殘風豎起了大拇指,他更加肯定,昨天那位公子說的沒錯。有柳先生的占卜,他們就不會出事。
“是啊,要不要讓他爲你卜一卦?”某女調侃般的說道。
“啊,還是算了吧。讓柳先生爲俺卜卦,俺可沒那個福氣。再說了,俺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沒那麼惜命,也不想知道以後怎麼活怎麼死。”
舵手大叔嘆了口氣,直搖頭。
臨晚鏡點了點頭,贊同他的話。不得不說,這位舵手大叔雖然是個粗人,可心還蠻豁達。
正在這時,雲家兄妹和臨大公子一起走了過來。
他們已經讓另一個舵手把船往那座島上開了。
“哥哥。”見臨大公子走過來,臨晚鏡興奮地問,“那裡便是海天一色吧?你是來過的,能找到路嗎?”
“這裡確實就是海天一色,但是,我不認得路。”臨晚照搖了搖頭,“我來這裡的時候昏迷不醒,是被孃親帶來的,走的時候,是咱們的小舅舅送走的。”
小舅舅曾經告訴過他,海天一色是不允許外人擅闖的。這裡是遠古神魔大戰的戰場,這裡住着的人都是神魔之後。從最開始大家擁有不凡的力量,被約束不準出島害人,所有的人都不被允許出島。到後來這裡出生的孩子越來越少,出生的嬰兒天賦漸漸消失,甚至很多都淪爲普通人,更害怕有外來人給他們帶來災難。這裡的人沒有和外面接觸過,大多心思簡單,過着平凡安逸的生活。至於像月漫那樣的女人,算得上是異類了吧。
“意思就是,你不知道怎麼找到孃親嗎?”那他們要怎麼辦?
“這裡面很多機關陣法,我們擅自上島,恐怕一路走來也會危險重重。我只知道孃親被小舅舅安置在雪山之巔的寒玉牀上。雪山之地有一對雙生子守護,我們是外來人,恐怕上不去。”
臨晚照表情凝重,即便找到了海天一色,要帶走孃親也是困難重重。
“怕什麼,先上去再說!”
臨晚鏡倒是沒有臨晚照擔心的那麼多,即便是月漫已經在這裡佈下天羅地網,他們來都來了,又豈會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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