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子高興早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接下來他就震驚了。
沒想到那幾個人聽到了飛行員的話,忽然皺起了眉頭:“啥——你是謝老財家的三小子啊。好啊,到處找你找不到,原來你小子投靠日本人了,還給他們開飛機!”
“你們找我幹什麼?”飛行員莫名其妙。
“你爹都成了維持會長了,大漢奸,你小子怎麼會是國軍的飛行員,你們父子就是蛇鼠一窩,都不是好東西。”那幾個人大罵着。
林菲兒覺得奇怪,“既然是叔叔,怎麼還這麼仇視啊?”
這在農村不奇怪,整個村子一個姓,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後代,雖然是同宗,可是早隔着幾輩子親了。同根不同命,有的成了貧農,有的成了富農。
不由分說,上來幾個農民就將他們從地上拖起來。“咦——這裡還有兩個女的,女的是不是鬼子的老婆?”他們議論紛紛,卻把林菲兒和春妮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了。
“你們胡說八道,我們是正兒八經抗日的好漢,怎麼會是日本人呢?日本人是我們孫子。”春妮大叫着,也不紅臉,還沒有結婚,就有了孫子輩。
林菲兒倒是很鎮定:“老鄉們,你們搞錯了,我們是國軍,不是天殺的小日本。”
那些村漢說:“從沒見過穿日本人衣服的中國娘們,你想騙誰呢?既然你們那麼喜歡給日本人當老婆,不如就給土匪當壓寨夫人吧。”看他們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就是當土匪的壓寨夫人,也比伺候日本鬼子強。
“我不——我操你大爺,你纔是日本人的老婆,不,是你姐你妹是日本人老婆。”春妮跳着腳大罵,可惜沒有人理她。
虎子他們想要掙扎,卻無力掙扎,他們都很疲勞,再說也沒有辦法對自己的老百姓下手。
他們被五花大綁,推進了村子。小虎子鬱悶的是,同是一夥的,怎麼全是男的被捆住,林菲兒和春妮只是被看着,卻沒有捆綁。當然他也爲她們寬慰。他想這些都是誤會,等找到了明白人說清楚,這些樸實的農民就會對他們以禮相待的。
就在他們進村的時候,村外忽然來了一支隊伍,爲首的是一身樸素軍裝的幹部,臂章上寫着“新四軍”他身後跟着十幾個裝備精良的國軍,戴着鋼盔,一水的中正式、湯姆遜和捷克式,就這麼一個小隊伍,竟然還有一門迫擊炮,真是兵強馬壯。共產黨怎麼和國軍混在了一起。
“老孫,快把他們放了,這是自己人哪。”爲首的新四軍幹部跑上來對領頭的農民說道。
“國民黨什麼東西,逃兵,把俺們老百姓丟給日本人了,俺們能放了他們嗎?”國民黨抵擋不住日寇的瘋狂進攻,老百姓把怨氣全灑在他們頭上。
“這麼好的武器還打敗仗,中國人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快滾——”
“你們快滾,不然就把你們打得頭破血流,橫着出去。”那些農民舉着大擡杆對國民黨士兵吆喝着。國民黨士兵當然不甘示弱,也舉起了槍,雙方火併一觸即發。
這新四軍幹部擋在人羣面前,向老百姓解釋:“老鄉們,你們相信我,現在我們是國共聯手抗日的時候,有傢伙事要對着日本人,可不要對着自己人哪。國民黨也在抗日,他們並沒有向日本人投降,和我們共產黨人一樣,用血肉之軀消滅小日本呢。”
爲首的農民嘆了一口氣,說:“老鐘的爲人誰不清楚,那是俺們窮哥們的貼心兄弟。哥幾個,還是聽老鍾同志的話吧。放人,不然俺們難道真的要倚靠土匪抗日保家鄉麼,放人!”
看來這個樸實粗壯的新四軍幹部在當地很有威信,這些老百姓都服他。
他們怎麼會說倚靠土匪呢,先前有土匪說願意保衛家鄉,但是家鄉父老也要看在他們抗日的份上,要出點血,不僅是槍支彈藥花的錢,還要送上兩個女人。土匪喜歡的除了錢財,那就是女人了。
誰家捨得將女兒送給他們糟蹋啊,這事情就一直這麼拖着,現在來了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女,還是外地人,看樣子就不是好人,不如送給土匪,達成他們的心願。這算是兩全其美了,老鍾同志一解釋,鄉親們沒想到這兩個美女還是抗日的英雄,非常慚愧,他們不住地向着虎子他們說着抱歉的話。但對飛行員還是不愛搭理,因爲他爹是維持會長。
國民黨的隊伍怎麼會在這時候趕來呢?這是飛行員通過電臺,將自己的位置告訴了後方,後方指揮部特意抽調了一支隊伍前來營救他們。他們和當地的老百姓不熟,自然找到了新四軍,新四軍就派出了老鍾帶領他們前來。
小虎子想吃的魚還是沒有吃到,因爲老鍾同志說了:日本人很快就會聞風而至,會來搜捕的,鄉親們需要儘快轉移。一時間拖老攜幼,老鄉們開始逃難,誰還顧得上招待他們哪。一些農民給他們送上了一些鹹魚乾和玉米,讓他們帶着路上吃。
他們早已餓的不行,春雷兄妹嘴裡嚼着,手裡還攥着兩條鹹魚幹,望着碗裡的雞蛋湯直咽吐沫。林菲兒吃的還比較文雅,小口小口地吃着,真像淑女,小虎子可就比春雷兄妹強不到哪裡去了。雞蛋湯潑潑灑灑,一些還淌到了衣裳上。林菲兒笑着,不時爲他擦着。
老鍾同志立即指揮當地的鄉紳,轉移老鄉。按照慣例,日本人如果找不到人,就會將怒火發泄在老百姓身上,老百姓就會遭到殺戮。
國軍的小分隊奉命將飛行員和老鬼子井上送回去,領頭的上尉問小虎子他們:“兄弟,你們這些人是不是跟着我們回去?你們初次和日本人交手,就立下了赫赫戰功,兄弟們在前線都十分興奮。黨國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
小虎子嘴裡嚼着玉米棒子,搖着頭說道:“大哥,我不能走,這裡很快就要被日軍洗劫了,老百姓有難,我怎麼能一走了之,你們把我姐帶回去,我就十分感謝了。”
春雷兄妹也說:“虎子不走,我們也不走,我們是生死兄弟。”林菲兒自然更不肯走。
國民黨軍官感動了,“真是一羣精忠報國的好漢。可惜我有任務在身,不能和你們一起留下來打小鬼子。來啊,給他們每人留下一身裝備和武器彈藥。其他人跟我轉移。”小虎子他們獲得的情報十分重要,就在他們吃飯的這空檔,國民黨軍官帶着機械師已經將航空記錄儀拆卸下來了。
小虎子本想拒絕,忽然改變了主意:“長官,這一帶敵我錯綜複雜,我想日本人肯定遍地撒網追蹤你們。留下一些裝備也好,最好還要有軍服。”
國軍軍官奇怪地問道:“兄弟,你想幹什麼?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老鍾同志這時走上來說:“兄弟姐妹們,非常抱歉,不能熱情招待你們了。你們也跟着老百姓轉移吧,日本人很快就會搜索到這裡的。我知道你們想掩護國軍和老百姓,可是你們太疲勞了,本就是在轉移,怎麼能將吸引敵人的任務交給你們呢。我們共產黨員難道是吃乾飯的嗎?不行不行。”
“有你們的配合,我想牽制敵人會更順利,相信我們,一定會完成任務的。”林菲兒這時也站在小虎子身邊說道。
國民黨軍官感動了,向他們莊重敬禮,“中國有你們這些熱血青年,一定不會亡國。”
日軍來的速度很快,國民黨和老百姓剛剛轉移,他們的機械化部隊就到了,一到了這處村莊,馬上將村莊包圍的水泄不通,然後挨家挨戶破門而入,闖進去找人。一時間烏煙瘴氣,煙塵滾滾,可是哪裡還有人呢。
遠處日軍的炮艇也將江面嚴密的封鎖,他們找到了被遺棄的運輸機,可是連個人影都沒見到。他們只要見到附近有小船出沒,就衝上去搜查。找不到人,就將那些捕魚的漁民槍殺在江裡,燒燬漁船。
小虎子他們躲在山上,遠遠地看着,恨得咬牙切齒。老鍾在一旁趴着說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敵強我弱,時間緊迫,來不及通知一些漁民了,這是小鬼子再次造的孽。我們會記住的。”
小虎子心想,你們共產黨就會蠱惑人心,就會煽動百姓,鬼子來了,你們不是也只能睜眼看着,什麼也做不了嗎?你們武器連國軍都比上,還說什麼報仇雪恨,真是大言不慚。他把頭一撇,懶得搭理老鍾。
老鍾看出來他的心思,笑笑:“小夥子,戰爭的最後勝利取決於民心所向,你還沒見識過人民戰爭的威力吧?我們可不會白白放過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小鬼子。”
“轟轟轟——”山下忽然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小虎子好奇地扭過頭,就看着遠處山下村子裡忽然火光迸現,煙塵滾滾,無數的日軍被炸的頭破血流,抱頭鼠竄。街上大道上橫七豎八地躺着好些倒地哀嚎的士兵,這其中有不少是僞軍,他們助紂爲虐,日本人自顧不暇,哪裡還會再管他們呢。
“你們還有大炮?”春雷兄妹看的目瞪口呆,有這麼厲害的傢伙還用得着逃難嗎?
“這不是大炮,這是地雷,乖乖,這麼多的地雷啊,這是地雷陣哪。你們從哪兒弄來這麼多的地雷?”小虎子從小跟着二舅學習軍事,懂得比春雷他們多得多。他又興奮又驚訝,這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弄得出來的。
“這沒什麼,就在你們吃飯的時候,我們各鄉的民兵都召集起來了,家家戶戶給小鬼子準備了鐵西瓜,就等着他們來吃香的喝辣的呢。”老鍾哈哈大笑起來,小虎子他們也跟着笑起來。
“光靠我們軍人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好,這都是這裡的老百姓大力支持啊,這就是人民戰爭,人民中蘊藏着無窮的力量。我們是在武器裝備上抵不過小日本,但是我們有人民的支持,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老鐘的話如果一開始說,小虎子還是不以爲然的,但他親眼見識到,這在他的心裡對共產黨的印象發生了悄然的變化。
日僞軍找不到鬼子井上參謀和中國飛行員,賊心不死,在村莊裡駐紮下來,一艘炮艇也停泊在村外的碼頭上。上面的日軍水兵下來,闖進村莊,將那些老百姓來不及帶走的牛羊殺死,燒烤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