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三人策馬在沙漠中狂奔,路上,蓀堯將桑格的身份與他全盤托出,想到桑格曾對唐影的不軌,雷震歸心似箭。
雖然蓀堯告之他桑格已被投入地牢,但他的心始終不安,隱隱有一絲不祥的預感像蜘蛛網似的纏繞着他,讓他心神不寧,一路上,猛抽馬股,恨不得飛將回去,劇烈的動作牽扯了胸前的傷口,使得結了血痂的傷口裂開,只一袋煙的功夫就浸溼了包紮傷口的布料,珊瑚雖心疼雷震,但見他眉頭緊鎖,一臉嚴峻的表情,關切的話卡在喉嚨不敢出聲,只得拼了命的催動胯下的黃彪馬緊跟其後……
“你很在乎她?!”蓀堯與他齊頭並行,清晰的問話穿過“呼呼”的風聲傳入雷震的耳朵。
雷震頭也不擡,沉聲答道:“她是我的命!”
這一刻,他無暇細想蓀堯怎知他與唐影的關係,他怎會問起她來?!
“你想給她幸福,就帶着她遠離這場是非……”蓀堯的語氣雖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色彩,但雷震能感覺得到,他的話語中飽含着溫暖。
雷震側頭,在揚起的風沙中眯着眼久久的看着蓀堯,蓀堯一側目,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轉頭策馬疾馳。
這短短的話,讓雷震不得不思量,他該放棄復仇帶着唐影退隱江湖嗎?!他能放下雙親被殺,家園被毀的仇恨,能不報玉娘之仇嗎?!他真的想過,他真想帶着她遠離紛爭,耕田織布,牧馬放羊,過着神仙眷侶般的日子,他何嘗想捲入這片暗流,像陷入流沙之中,越陷越深……
三人疾行,不到午時已到達布酷城大門,雷震勒馬,望着在烈日下沉寂的灰色城池,心中如重錘擂鼓,敲得他心慌意亂!
“快開城門!”一聲厚重的聲調震得大門“嗡嗡”作響,淡水湖邊的幾隻小獸,耳朵微微顫動了幾下,撒開蹄子瞬間跑了個沒邊沒影。
大門沒開,城門上也沒出現半個人,就連最應該出現的空空也不見人影,雷震慌忙下馬,環視城門四周,走到城池靠近懸崖一側的隱蔽小門一看——門沒關!
雷震急急的從小門進入,蓀堯和珊瑚尾隨其後,進得大門,眼前的情景讓三人大吃一驚,連忙查看倒下衆人的情況……
“是‘無罪’!”蓀堯只瞧得一眼,便認出了此毒,可能是劑量較小,中毒者均未死於非命,只昏迷時間略長,命懸一線!
“桑格!”雷震猛然怒吼一聲,心中卻掛念着唐影的安危,縱步向頂層躍去。
“雙頭蛇的解藥有多少,全拿出來!”蓀堯瞟了一眼珊瑚,從懷中掏出一包藥丸,吩咐道:“將它倒在一處,將這些丹藥全放進去融了!”
珊瑚慌忙接過藥丸,領命而去。蓀堯長出一口氣,沒想到自己的安排竟然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但他怎樣也想不通,桑格縱有通天的本領也不可能在地牢中給衆人下毒,何解?!看了看雷震片刻已在中
層,一提氣緊隨而上。
蓀堯原先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就算是有所準備,這些提煉出來的解藥卻遠不夠衆人服用,死上千人也是可能的……
不過他也有所慶幸,路上聽雷震說過前陣子提調了城中兩萬兵馬前去沙堡城駐守,與四方鎮首尾相望,互爲犄角之勢,讓四方鎮固若金湯,再加上半年前派遣出去援助各地義軍,招兵買馬的兩萬人,現下城中只有一萬多人,如果全軍在此,不知要增加多少冤魂,多年的心血就會毀於一旦!
一路上倒在路上的士兵無數,卻未見唐影的身影,雷震無暇顧忌他們的生死,飛奔至頂層,遠遠看到寢室大門洞開,心如火焚,衝進大門,急急通過薄紗疊嶂的玄關,眼前的一幕幾乎讓他目眥盡裂!
唐影兩眼無神,呆呆的望着牀頂的紗帳,對於雷震的到來她彷彿絲毫未聞,她的右手被釘在白狐狸毛的牀鋪上,鮮血將那片白色浸染得面目全非,她衣裳襤褸,幾乎裸露了全身的肌膚,左腿膝上紅腫不堪,身下一片狼藉……
“丫頭……”雷震的心要跳出胸膛一般,傷口的血脈“砰砰”跳得老高,他小心的接近唐影,屏住呼吸,生怕讓她驚慌失措,眼前的她如同一具美麗的屍體,若不是她胸口輕微的起伏,雷震真以爲她已死去了……
雷震跪倒在牀邊,一手撫上她微微腫起的左臉,輕聲叫道:“丫頭,是我,我是雷震,我回來了……”
唐影一動不動,彷彿三魂七魄已不在軀殼之中……
“丫頭,沒事了,沒事了……”雷震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他的手劇烈的顫抖着,像碰觸一尊易碎的瓷娃娃,他用拇指輕輕摩挲着她嘴角流淌下來的鮮血,嘴脣吻上她冰冷的額頭。
唐影眼神渙散,只指尖微微抽搐了幾下,一臉漠然像尊白瓷雕塑。
這時,蓀堯從門口走了進來,一看到眼前的情景,頓時愣在當場。
“拿止血藥來!”雷震也不管進來的人是誰,低沉着聲音咆哮着,如一頭受傷的獅子,發出憤怒而悲憫的哀叫!
蓀堯的恍惚被雷震這一聲低吼震得一顫,浸入骨髓的悲傷讓他渾身發熱,不忍再看唐影一眼,轉身從門口快步離去。
雷震拉過牀上凌亂的被單,將唐影裸露的身體蓋住,他的心像被人捅了千百刀,撕裂得鮮血淋淋,他最珍愛的寶貝,竟被人這樣瘋狂的蹂躪,她渙散的眼神,冷若冰霜的臉讓他想要發狂,他想怒吼,想發泄,更想要流淚……但是,他不能,他努力的抑制着自己頻臨爆發的情緒,像火山轟鳴着,如地底滾燙的岩漿不斷的翻滾着,炙烤着他的七情六慾,讓他五內俱焚!
蓀堯去而復返,拿了最好的傷藥和潔淨的布條,他緩緩的走到牀邊,看着雷震緊握着雙拳,微微顫抖着,手臂上青筋暴起,知道他內心正經歷着悲傷,痛苦,乃至於憤怒與心痛,然而他何嘗不是,
他後悔,不應帶兵援救“銀河”,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應留在布酷城,另派人手,可是他卻因急於見到雷震,急於想知道事態發展的狀況而去……
雷震點下唐影手臂上的穴道,握住那把血跡斑斑的匕首,一狠心,從手心中拔出,唐影只悶哼了一聲,再不發出任何聲響。
雷震檢查了下傷口,匕首從手骨之間穿過,沒有傷到神經和骨頭,心中略微一寬,將傷藥灑在傷口處,用布條緊緊的包紮好,再輕輕掀開被單,露出那隻受傷的腿,兩指觸摸一下紅腫的膝蓋,竟然是脫臼了,雷震擡頭看了一眼依然冰冷呆滯的唐影,大手卡住她的小腿,一抖手“啪”的一聲輕響,接上了關節,唐影疼得冒出幾顆冷汗,秀眉深蹙,閉上了眼睛……
“丫頭……”雷震拉上被單將她擁入懷中,在她耳邊輕喚,想要喚回她漂浮在外的靈魂,“你記得嗎,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名副其實的妻子……”
唐影的手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的妻子……”雷震的脣溫柔的落在她的鬢角與發間,他的心在顫抖着,滴落的鮮血在心湖捲起狂風巨浪,他以爲他在乎她的貞潔,此刻他才明白他最在乎的是她的人,能看到她活着,能看到她笑,這比什麼都重要,而現在他的寶貝如同木偶一樣,不說、不笑、不哭、不鬧,形同槁木,他的心痛得無以言表,淚珠從眼角滾落至她的發間,濡溼一片……
唐影的心感知到了他的痛苦與傷心,滑落至發間的淚水讓她深深的震動,他哭了,爲她流了眼淚,這樣如鋼鐵般堅強的男人,他的眼淚是這樣的滾燙,燙得連她的心也跟着熱乎起來,唐影的手緩緩擡起,拭去他臉上的淚,自己卻忍不住眼淚滂沱……
雷震緊抱着她,感受到她的無助與恐懼,她的傷悲與痛苦,再多的眼淚也湮沒不了這樣的痛苦,再多的憤怒也壓制不了木已成舟的事實,什麼樣的言語在這一刻都那麼的蒼白無力,唯有在深愛的人懷中才能得到一絲慰籍……
在哭得迷離的視線中,唐影看到了站在一旁黯然神傷的蓀堯,他那麼關切,那麼傷心的面頰,是爲了她嗎?!在她幼年之際,真的是他帶人屠戮村莊,追殺於她嗎?!
“告訴我真相,告訴我是誰要殺我?”唐影輕輕推開雷震的懷抱,這一時刻,她從謊言中掙扎着醒過來,痛苦磨礪了她的心智,讓她暫時放下那難以磨滅的記憶,她要從他口中知道那段難辨真僞的事實。
蓀堯側身坐在牀邊,一手撫上那佈滿淚水的小臉,看着那張淚跡斑斑且紅腫的臉,心疼得無以復加,勉強嚥下一口唾沫,無限傷感道:“你跟你娘長得真像……”
雷震疑惑的看向說話的兩人,當蓀堯這句話一出,他凝神細聽,在那遙遠的記憶中,搜尋出當年的點點滴滴與蓀堯口中的事件一一對應……
(本章完)